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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正义的伙伴 ...

  •   周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个哭声……”她轻轻一拍手,“我明白了!这个管道应该很长,很大一部分都嵌在墙壁里,一直延伸到客房那边。”

      杜邦疑惑道:“什么哭声?你们在说什么?”

      “我之前在客房那边听到过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听到的时候感觉是从墙壁里传来的,现在想来,应该是管道的共振效果,将房间的声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周可认真地解释着。

      她想象着,不知有多少个夜晚,女人把额头抵在墙壁上,绝望而压抑地哭着,为了小女儿的病痛,为了不堪承受的生活的重压。

      “怎么了?”陈子森问。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杜邦打了个响指:“这么说又一个疑问解决了!”“我们上天台去吧,那个水箱边有好玩的东西!你看了一定会有惊喜!”

      ……

      看着眼前这个半人高的水箱,周可一时不能理解它惊喜在何处。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水箱啊,经受了不知多少年的风吹雨打,箱盖上锈迹斑斑。大概是长久没有人维护,锁也锈蚀了,隐约露出一道窄缝,但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杜邦吹了声口哨:“看我的。”他握住箱盖一侧,用力向上一掀。

      箱盖纹丝未动。

      “不会吧?”杜邦懊恼地挠了挠头,抬眼看到一旁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的陈子森,他眼前一亮,“老弟,要不你来?”

      陈子森上前,小臂用力,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箱盖被他的力道推开了一道宽缝。

      杜邦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有BUFF的男人!”

      “你们为什么要破坏水箱呢?”周可疑惑地问。

      杜邦叫道:“因为这里藏着秘密!看这里!”

      周可走上前,还没看清楚水箱里的状况,便有一股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杜邦气喘吁吁地撩了把额发:“这是个废弃的备用水箱,也是那小姑娘的垃圾池。”

      酒店一般都会有备用水箱,有的用来储水,有的用来调节水压,有的兼具两种功能。这个水箱就是这样的存在。只是酒店管理疏于维护,大概很多年都没有检修过水箱了,箱内的水已经见底,粘稠的污血在箱底铺了薄薄的一层,浓郁的臭味让人几欲作呕。

      “这是……是小动物们的血?”

      “没错!想象一下,一个小女孩生病了,女孩的母亲给她端来一碗很难喝的药水,小女孩不想喝,就趁着妈妈不在家,把药水悄悄倒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怎么样?这是不是每个小孩都做过的事?现在,你把药水换成血,就是你看到的状况了。”

      原来那女孩……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她不想喝这些,又不想让妈妈伤心,就用了这样的办法。

      周可心里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你没事吧?”

      “没什么,就是太——没办法接受这个画面,感觉有点儿难受。”周可说。

      “难受么?”陈子森微微垂眼,“有时我血流如注,仿佛泉水低泣。”他抬眼看向周可,“你听过这句诗么?”

      “哇,老弟,你还读过波德莱尔?”杜邦正要把手搭上他的肩膀,半道却灰溜溜地放下了,男人身上有一种慑人的冰冷,他感觉到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哈哈笑了两声,“这句诗倒是很应景啊!”

      这句诗出自波德莱尔的诗集《恶之花》。诗集中充斥着这类血肉模糊的意象,读来并不令人愉快,周可大学时在图书馆借阅过,但只读到一半就放下了,她一时不明白他话中的意味。他为什么要在此刻抛出这句诗呢?

      回到杜邦住的房间,她还是没能明白他的心思,而他始终沉默着,不再开口。

      杜邦站在石门之后,正在打电话:“对,要一个保洁,现在。”

      “你找保洁来做什么?”周可放下此事,转向杜邦。

      “现在我们有了证据,可以开始审判罪犯了!”

      审判?罪犯?周可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没有审判人的权力。”她说,“那个女孩把血倒进水箱里,她不想喝下它们,她不是罪犯,她的妈妈也称不上是罪犯。”

      杜邦一怔:“这个杯子的一部分就是我在水箱边发现的!”他拿起拿块小小的瓷片,“我知道是她把血倒进了水箱里,可这也不能抹掉她妈妈伤害动物的犯罪事实啊。”

      周可坚持道:“如果她只是杀了动物来取血,我认为她是可以被原谅的。她的女儿生了病,她没有出路,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可怜的人也会犯错,有时候他们犯的错,比常人更为深重。我们只负责分析和审判,至于原谅。”杜邦难得十分严肃地摆出了侦探的架势,似乎要和她辩论到底,“那是圣人的事。”

      “如果犯罪是出于爱,也不能被原谅吗?”

      “很多起犯罪的根源都是源自爱,扭曲的、自私的爱。比如一个人为了让自己智力有限的儿子上一个他能力之外的大学,就做出了冒名顶替的罪行。怎么样?他是不是很可怜,有一个智力受到限制的儿子?可那个被冒名顶替的人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再比如,一个濒临破产地产商为了多赚些钱留给女儿治病,就拒绝支付工人的工资,让工人白白付出了劳动,却什么也得不到。”
      “的确,他们全都是为了爱犯罪的,为了他们自私自利的爱,就要让别人遭受伤害,这难道是可以原谅的吗?如果这样的爱可以原谅,那么谁来为那个被冒名顶替的孩子伸冤?谁来为辛苦劳动却得不到报酬的工人们主持正义,难道你也要教他们原谅吗?”
      “教一个受到伤害的人原谅?仅仅因为伤害他的人是出于爱?显而易见,这是不公平的!这是巨大的压迫!”
      杜邦滔滔不绝,义正辞严,每一句话都坚定、清晰而有力,仿佛在演讲,在布道,在传达正义。

      周可沉默,她承认他说的是对的,爱也许能拯救一个人,但自私的爱在拯救一个人的同时,也在毁灭着更多人,更多无辜的人。
      可是,人真的有审判他人的权力吗?不是身份赋予的权力,而是作为一个人,真的可以审判他的同类吗?哪怕他的同类犯下了罪行?
      再者,世界上真的有完全无罪的人吗?

      杜邦将石门大大地敞开,门外吹来一阵阴冷的穿堂风,凉飕飕的,直往人毛孔里钻,周可觉得很冷。

      “如果你不想面对,我可以阻止他。”男人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我——”周可欲言又止。

      他们正义的伙伴正靠在门边,一脸严肃。平时那个欢脱的男孩仿佛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认真的审判者。一个相信正义,并坚持贯彻自己原则的人。

      “不用了。”她虚弱地说。事情怎么就到了这样的地步?这样无可挽回、针锋相对的地步?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样的结果,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想过结果,只是一味的渴望真相,渴望看到谜底。
      这样的寻根究底,是错误的吗?

      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是的,这全是因为你的好奇心!你的好奇心搅乱了别人的生活!你是有罪的。

      另一个声音却说:她们的确犯了错,她们杀死了动物,还差一点杀死你。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不只杀害动物,也许——她们还打算杀你?那小女孩为什么跑出来警告你?因为你就是她们下一个目标。

      周可手心里慢慢沁出了汗水。

      门外,一个拖沓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杜邦站直了。周可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该怎么做呢?该怎么选择?她心里乱糟糟的。
      难道他们真的有审判别人的权力吗?难道那个可怜的母亲真的不值得原谅?

      脚步声到了门口。

      “我们可以报警!”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
      对,报警,让社会的公义来审判,而不是个人的正义。

      她话音未落,女人便走了进来。
      女人穿着黑色的酒店制服,上衣袖口、领边和下摆处各镶着一道红边,她弓着腰,头微垂着,头发有些毛躁,夹杂着一绺一绺的白发。她手里各拎着一个水桶,一个拖把,水桶里装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清洁用品,沉甸甸的,她看上去有些吃力。

      杜邦后退到周可身前,扭头轻声对她说:“一会儿打起来,你记得要保护我。”

      周可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女人的动作,没注意到他的话。

      他轻轻咳了一声。
      “你没带刀吧?”他问女人。

      女人正在弯腰清洗抹布,闻言头也不抬。

      “看来不好对付。”杜邦对周可说完,又转向女人:“喂,你最好没带那种工具,不然我们就不只是聊天了。”

      女人抬头瞅了他一眼,开始拧干抹布。

      周可看到了她的脸。很陌生的一张脸。

      “喂?你站起来干嘛?”杜邦提高了音量。

      “你在叫我吗?先生。”女人一手拿着抹布,表情局促,“我站起来,是要抹桌子。”她的声音里有些困惑,也有些诚惶诚恐,显然是被三个人——主要是杜邦的架势给吓到了。

      “不是她。”周可脱口道。

      “什么?”杜邦扭头问。

      “不是这个女人。”

      “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身高不对,体型不对,脸也很陌生。”

      “你见过她的脸?”

      “见过。没有看太清楚,不过体型肯定不对。”

      “好吧。”

      杜邦朝女人走去。

      女人不知所措地后退了半步。

      “你是这里的保洁?”他问。

      女人应了,“我是酒店的保洁,原来是不管这里的,管这里的人请假了。”她看了看房间,“我是第一次来这儿打扫,工具带错了,对不起!”

      “什么工具带错了?”

      “打扫的工具,先生不要生气,我马上回去拿。”她说着就要倒退着离开。

      “等等!”杜邦叫住她,“你不用打扫,我就想和你聊天,对,我们聊聊天吧。”

      “啊?”
      女人愣了好久,半晌才道:“我们没有这个服务的,你不能这样。”她说着又退后了两步,似乎是很担心面前的人会扑上来。

      杜邦颇为丧气,竖起一根手指,道:“老太婆,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他话音刚落,女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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