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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不,我相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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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深处某个柔软至极,同时又黑暗至极的角落,就这样被他眼中的光芒照亮了,她心中一阵悸动,很久,待心跳恢复平静,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站起来,她乖乖地跟着他,走出餐厅。
三三两两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沉默着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荒凉的大厅,所有的声音都如潮水般退去了,连雨似乎也不再下了。四周静谧而安宁,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时间,她甚至忘了他们要去哪里,只是想要跟从他的背影,他的脚步,去他所在的任何地方。
因为那是有阳光的地方啊。有阳光的地方,就不会有阴影,也不会有恐惧和仇恨。
……
前台接待员看到他们先是错愕,随后又笑容满面地站起来,对着周可问:“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不等周可回答,她又紧接着说:“你不知道你这个男朋友看到你晕倒有多着急!哎,以后出门还是要——”
陈子森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寒暄,“我们想再去上面看看。”
“去上面?”接待员一时反应不过来。
周可解释道:“我想去住过的那间静室里找东西来着。我之前不是晕倒了嘛,没有上去。”
“哦。你是什么东西落下了?保洁打扫过那间房了,要不找她来问问?看她有没有看到什么物件。”
周可眼前一亮,“她是什么时候打扫的?”
“就你进去没多久吧,一般客人退房早,我们都是要求十二点前要打扫干净的。”
周可抬头望向陈子森,他低头和她对视一眼,转向前台接待问:“可以请她过来一下吗?”
保洁员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身材高大壮硕。周可一见她就觉得非常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样一个人。这样的身材在酒店工作人员里并不多见,她努力回想,却记不起来。
见两位客人迟迟不发话,接待员忍不住替他们问了:“你打扫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吗?”
保洁员一直看着地面,保持着沉默,这时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粗嘎低沉,似乎嗓子受到过某种侵蚀伤害。
“看到什么?”她反问。
“呃,小姑娘,你是丢了个什么啊?”接待员转向周可。
周可正在观察女人的手,女人的手掌十分宽大,指骨很粗,这样一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应该绰绰有余吧?她正入神地想象那双手按在自己脖颈后方的感觉,冷不丁被一双晃悠的手吓了一跳,忍不住抓紧了陈子森的手臂。
接待员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两晃,“不会又要低血糖了吧?”
“没事,我没事。”周可匆忙松开他的手臂,解释道:“我是在回忆,怎么描述我丢的那样东西。”
“年轻人的东西是很稀奇的。”接待员完全没发现她随口撒的谎,反而不断点头称是。
陈子森低笑了一声,声音几不可闻,但周可还是听到了,她微微红了脸。
接待员问他:“小伙子,你也帮你女朋友想想?”
“是要好好想想。”他郑重其事地微一点头。
她更加尴尬了,为什么他如此配合这个随意牵线拉CP的接待员?
“我这是……这是随机应变。你用不着开口。”她别过身,小声对他道。
“什么机?”接待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
“啊——”周可张口结舌。
“变机。”陈子森平静道。
“变机,那是什么?”接待员如坠云雾,“长什么样啊?”
男人不开口了。
接待员瞅着周可,眼里写满了求知欲。
周可只好硬着头皮望文生义:“白天和夜里不一样,会自动调节变化的那种机器。”
“哦。”接待员迷茫地应了一声,问保洁员道:“你有看到吗?”
“没有。”女人依然看着地面,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这样,可能还是得你们上去找找看……”接待员为难地说。
“好的,没问题。”周可忙接口道,“你把钥匙给我们,我们自己过去。”
通道仍是暗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周可将从前台那儿借来的手电筒打开,光柱打在地上、扶手上、墙壁上、石门上。每照亮一处,周可的心就往下沉一寸。
印象中的灰尘和手印不见了,扶手干干净净,一点儿落灰也没有,而地上——她本来幻想地上也落满了灰,灰尘中还会现出她和另一个人的脚印。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印记更能佐证她遭遇的吗?
没有,连这样的印记也没有。
不,还有一样,最重要的一样,一个人,那个小女孩。她独自快步走到石门前,伸手想要拨转轮盘,将门打开,如果女孩还在里面,那么她就会让她说出一切。
然而无论手指如何使力,轮盘始终纹丝不动。怎么回事?她后退两步,确认自己就是从眼前这道石门内听到了声音。
陈子森走近她,问:“是这间吗?”
周可点头:“就是这间,最开始我听见有人在这道门后面说话,后来有人打开门,再之后,我就转身往楼梯那儿跑。”
陈子森从她手中拿过手电筒,在石门上左右上下照了照,最后指向那个暗藏轮盘的小凹槽。
这道门上的凹槽入口和四楼的相比,略微有些狭小。
“这个应该被人做了手脚。”他探手进去摸了摸,又借着光柱,看了眼自己的手指。
做了手脚?周可不解其意,她弯腰往凹槽内看了半晌,什么也没看出来。
“你首先该检查的不是我的手吗?”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周可哦了一声,没留意他不冷不热的语气,忙直起身去细看他的手,“你的手怎么了?”他的手很干净,她看不出一点儿异样。
他把手抬高到她脸前,拇指点了点自己的食指指腹,“这儿。”他说。
周可这下终于看清楚了,他指腹上沾了一点儿暗色粉末,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会不会是铁锈?轮盘上的?”她推测着。
“不,不是铁锈。”他捻弄着那点儿粉末,“铁锈会在皮肤上留下痕迹,这个却不会。”果然,粉末纷纷飘落,他的指腹仍然干净如初。
周可再次把手伸进凹槽,试着弄出点儿粉末来,可是却一无所获。她不甘心,又尝试了一次,这次她的手指细细划过了凹槽内所有的角落,摸到轮盘内部时,一阵微小的刺痛自指尖传来,像被某个隐蔽却锋利的凸起割破了手指。她急急收回手,就见食指上冒出一道细细的血珠。
他离她很近,自然也看到了,“我来吧。”他说着,重新探手入内,拨动轮盘。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的动作,石门吱吱嘎嘎向一边移开。
怎么会这样?
更神奇的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堵石墙,而不是他们预想的空房间。
周可往内张望,发现石墙和墙壁是平行而立的,中间留有一条狭窄的走道。想来静室是藏在石墙后,要穿过走道才能进入。
周可想着,便要抢先走进去。
“你跟在我身后。”陈子森说,“摔跤时可以扯住我的衣服下摆,免得再划伤脚趾。”
我从来没划伤过脚趾好吗?周可暗自吐槽,不过是划伤了手指头而已嘛。不过她还是照做了。
走道不长,只是地面略有些不平整,走到尽头,一股浓郁的霉味扑面而来。
“是这间吗?”陈子森问。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房间,房间面积不大,和他们住过的那间相比,只有一半大小。一张窄小的石床贴墙而设,一旁是石桌,上面黑乎乎的,似乎好久没有人擦拭了。
其实用不着仔细观察这些细节,整个房内充斥着阴冷的潮气,绝不像是长久有人居住的样子。
可是,是这间没错,刚刚她确认过两次。
“是这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男人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走到石床边坐下,“这房间真小。”他说。
周可明白他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她不再沉湎于不久前的噩梦。可那真的是梦吗?她真的出现了幻觉吗?
她退出房间,跑到隔壁那间石门前,拨动轮盘,轮盘僵立不动。她又跑到更深的走道里,拨动轮盘,徒劳地试图打开石门,她相信某一扇石门后一定藏着关于小女孩的蛛丝马迹,而她一定能找到它,她一定要找到它!
然而,所有的石门一齐以静默对抗她,她无法打开任何一扇门。
为什么,为什么打不开?为什么……
她喃喃着蹲下身,把脸埋藏到手臂间,只想就这样把自己藏起来。
“回去吧。”男人走近她。
“现在你更不可能相信了吧?”她仰脸问。不可能相信她真的经历过那些,那是真实发生过的而非噩梦。
“不。我相信。”他说。
他的声音很轻,尾音在走廊里回荡。
我相信。相信。相信她。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独自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周可站起身,她身后是无尽的黑暗和乱麻一般的谜团,而前面,前面是他明亮的身影。
她再一次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