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谜情》竹之禾

15、可以双修的静室

　　前台不仅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人。旅行团的人，导游，还有王春华和老李，他们一起围住了那个圆圆脸的接待员。

　　出什么事了？周可走近了，听到老李正对着导游大声吵嚷。

　　“我们要回去，退团！不行，就今天！”

　　导游解释着：“我知道大家想走，我也想走，但是下着这么大暴雨，轮渡都停了啊。”

　　“怎么了？”周可小声问王春华。

　　王春华支吾着：“下雨了，看不了景点，就想着回去。”

　　“……现在雨太大，轮渡过不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导游说，“小李，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前台接待员的脸上露出些笑来，“遇到暴雨天气，轮渡公司按规定不发船。”

　　“那我们就是只能干等着了吧？”有人不满地问。

　　“出来玩，现在就只能坐在酒店里？这有什么意思嘛！”

　　“天气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嘛！不过酒店里也有各种娱乐设施，像电影院，洗浴房，健身房……都在四楼，大家可以趁今天出不去，放松一下嘛！”导游说完，又看着接待员小李，似乎是想要她说些什么来圆场。

　　“是的，我们这里属于度假酒店，各种设施齐全，另外有真实修行体验室，这是我们的特色服务，各位如果有需要可以提前八小时预约。”

　　“那个老贵了……”人群里有人咋舌。

　　“这个修行体验室还有没有？剩多少间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挤开人群，上前问道。

　　小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她看着面前的电脑，报出了一个数字：“还剩八间。”

　　“八间？我记得导游说总共有两间……”老人疑惑地说。

　　“是我说的吗？”导游笑嘻嘻的，“是你老人家记错了吧！”

　　“是吗？”

　　老人身边的老妇人道：“是不是又犯病了？这几天又把吃药的事儿给忘了吧？”

　　听了这话，老人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讷讷地说：“没，没忘。”

　　导游笑着说：“人老了就是容易忘事。”

　　老妇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医生说他是老年痴呆，给开了药，他个倔脾气，就是不肯听医生的，都快七十的人了，吃药都要人催。”

　　老人低着头，口中唯唯诺诺地说着：“不用，不用，我好得很。”

　　周可忍不住走上前，认真地说：“导游确实说过只有两间静室，而且还说有一间已经被预定了，剩下的只有最后一间了。”

　　导游看着她，“你听到了？”

　　“我听到了。”周可也把目光放在导游脸上，一刻也不放开她的眼睛。

　　她就这样和她对视。

　　“谁会记得这些？”导游忽然不再看她，转而对着接待员道：“我说过这话吗？”

　　接待员脸上保持着蒙娜丽莎式的神秘微笑。她没有回答，似是不愿意卷入这场小风波。

　　王春华插进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顺口说的吧！”说着拉了拉周可的袖子。

　　周可从人群中退出来，跟着王春华走到一旁。

　　“怎么了？”看到王春华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先开口问了。

　　“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老李说的。”

　　周可知道她口中的事儿指的是哪一桩，“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没想到他们都来了，我就——”

　　“我知道，我知道。傻孩子，阿姨这不是在怪你啊。我是想着劝一劝你，别什么事情都往前冲，就说刚才，你没必要说什么一间两间的。”王春华语重心长，一手拉着她的胳膊，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

　　周可低下头。没必要么？可是看到老人被他的老伴和导游当场奚落的样子，她就没忍住。

　　她不想拂了她的好意，轻声道：“好。”之后，她突然又想到昨天夜里的事，便问：“阿姨，昨天晚上你没在房间啊？”

　　“啊，我没在房间？”

　　“是啊，我……我有点事情想找你来着，敲了门，没人应。”

　　王春华脸上有些不自然，“是我没听见吧，老了，耳背。”

　　周可不好再说什么，回头见旅行团的人三三两两的散了，陈子森靠着前台，望着这边，应该是在等她过去。

　　她没再追问，又说了两句便托辞有事，走开了。

　　她匆忙走到陈子森身边，向他道歉：“抱歉啊，跟旅行团的人说了几句话，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他并不在意，下巴朝前台接待员抬了抬，意思是让她来问。

　　她照做了，转向接待员，“那个，我想了解一下静室的情况，可以说说大概它们分布在酒店的什么位置吗？”

　　接待员看了眼电脑屏幕，“一楼，三楼，四楼都有。”

　　“二楼呢？二楼没有吗？”

　　“二楼的满了。”她说着，瞥了眼周可，又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陈子森，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我们有情侣间的，在四楼。两位要考虑一下吗？”

　　情侣间，为什么用来修行的静室还有情侣间？周可正疑惑着，就听陈子森在一旁问：“可以双修的静室？”

　　双修？她当然知道这个词，指的是仙人成亲后会做的事。刚刚怎么没想到呢？不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

　　“是的。”接待员平静地回道。

　　“带我们去看。”陈子森平静地说道。

　　他们平静地走在她面前，只有她身上带着一点儿尴尬和不情愿。为什么要选择男女双修的静室？她想发问，又不想当着接待员的面发问，只好默默地跟着平静的两人。

　　他们走的不是平常通往客房的木楼梯，而是隐藏在一楼会议厅后面的员工通道。路过会议厅的时候，周可特意问了一句：“会议厅里面是不是有特别的安保人员？”

　　接待员否认了。

　　员工通道十分隐蔽，而且门上挂着锁，接待员掏出一大把钥匙，试了几次后才打开。

　　“静室只能从这里进出吗？”周可问。

　　“大多数是的。”

　　“二楼的静室是可以直接从客房通道进出的，是吗？”

　　“我不知道。我刚来这儿没多久，没去过二楼的静室。那里的房间应该被人常年包下了。”接待员的口气有点儿不耐烦。

　　周可看了一眼陈子森，后者一直沉默着。

　　爬过三层石梯，来到一层狭窄的走道。走道两边没有灯笼，只有标着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放射着幽幽的绿光。

　　“这里很冷。”周可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生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这里都这么冷了，静室里会不会更冷呢？

　　接待员打着手电筒，领着他们穿过走道，拐上一个小小的露天露台，露台一侧，一扇石门紧紧嵌在墙壁里，和周围的石墙贴合得严丝合缝，没有门把手，也没有门锁。

　　这样的一扇门，要怎么打开呢？周可想着，等走近了，才发现门锁的位置上，有一个向内的小小凹槽，凹槽内，装着一只小小的圆形轮盘。

　　接待员把手伸进去，手指勾着轮盘转了一圈，石门吭哧吭哧地向一侧滑动。

　　“喏，进去吧。”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潮湿的霉味，四周是光秃秃的灰白墙，墙皮上带着一层又一层新旧不一的粉刷痕迹，有些新刷过的部分脱落了，露出大片返潮的旧墙皮。

　　墙皮脱落得最严重的地方，在石制的洗手台旁边，洗手台旁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小房间。

　　接待员手指着房间介绍道：“这里是洗手间，里面设有淋浴，目前只有冷水浴，因为引的是甘泉水，可以清净修行人的身心。”

　　她又走到石床边，床是罕见的圆形，其上雕刻着阴阳太极图，凹凸不平。这样的床，很难睡得舒服。

　　“这是阴阳双修床，适合道侣一同修行。”接待员说着看向周可和陈子森。

　　周可有些发窘，一旁的陈子森倒是处之泰然。

　　“还有别的房间吗？”他问。

　　“情侣间的话只有这一间。”

　　他点头，“就定这间。”

　　周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定下来吗？他们的目的难道不是寻找二楼的密室吗？

　　“我们再看看别的可以吗？”她问。

　　接待员有些不乐意，“适合情侣住的就只有这间。”

　　周可想说“我们不是情侣”，可看陈子森一脸坦然，她一时间犹豫了。

　　就这么一直犹豫着，由着接待员把他们带回了前台。

　　接待员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抬头问：“预定一天吗？刷卡还是？”

　　周可拿出手机，不用看余额也知道她只能付得起一天的房费。

　　“一天。”她说着便要把手机递上去。

　　陈子森拦住了她，“刷卡吧。”他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信用卡放到台面上。

　　“不行——”周可急忙阻止，可接待员已经拿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操作完成，笑容满面地归还给了卡的主人。

　　她只好默默收回手机。

　　“我回房间。”他说。

　　她跟在他后面，走到二楼楼梯间的时候，他问：“你也许想回房间取东西？”

　　她点头，如果真的要住到那个空荡荡的静室里调查线索，她确实需要拿一些日常用品。走到房门边，她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远处等她，黯淡的光晕投在他清隽的侧脸上。

　　“你可以跟我一起进去吗？”她问。她害怕门后的房间。

　　他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和她挨得很近，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

　　在感到害怕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人站在身后，真的很幸福。她忽然很想拥抱他，感谢他的善意。

　　可当她回头，对上的却是他冷淡的脸，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好像在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大概只是无聊吧。

　　她默默转过头，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