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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遇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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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气质冷淡,前几次见面几乎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块脸,周可还以为他是没有笑神经的,谁知他不仅会笑,而且笑容明亮,好似——好似,她想起在小说里看过的一个词——晴日映雪。
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她垂下头,盯着脚下,一下一下地踢沙子,假装在堆沙堡。只不过别人用手,而她偏要用脚。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浅蓝带褶边的连衣裙,随着她踢沙子的动作,裙边一荡一荡的,落在白皙的大腿上。海风吹来,掀起她的裙摆,她很自然地用手按住一角,让它贴在腿上。
男人默默地看着她。
她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忽的觉得在男人面前做这个动作十分暧昧,是带着青涩的诱引。
“你一个人来这里旅行吗?”为了赶走那点暧昧的小情绪,她抬起头来,主动发问。
“旅行?”
他为什么老是重复她的用词,难道她说的是另一种非人类的语言吗?
周可有些不自在:“或者你是来度假的?”
“度假?”他又开始玩味她的字眼,似乎她的用词晦涩难懂,需要仔细揣摩。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不远处的海面,心不在焉地回道:“也许吧。我在这儿住了一个月。”
他为什么要说“也许”?周可哦了一声,想了想,指着他的相机问:“老是见你拿着它,你很喜欢拍照吧?”
“喜欢拍照?”他重复着她的话,“不,我一点儿也不喜欢。”
“……”周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干脆一言不发。
“是爱。”
“什么?”
“我说,我对它,是爱。”他抬了抬手中的相机,“有时候我只相信它看到的。”
爱一台相机吗?周可有些好笑,转念又想:不,也许是那种对摄影的热爱吧。
她思索着,“相信相机看到的,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
“相信自己的眼睛么?”他望向海面,“人眼能看到的,其实很有限,有时候你以为你看到了,却只是假象。”
他转过脸,视线重又落回她身上。
对上他的眼睛,周可忍不住想要躲开。
其实他的眼神里并没有威胁的意思,他的神色和语气一样平淡,好像只是在不经意地闲聊,可他的瞳仁是墨黑色的,专心看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周可避开他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大海。海面上空,乌云堆叠,□□的浪花翻滚咆哮,海风呼号着吹过来,她觉得有些冷。
“就像你看不到危险的存在。”男人轻声道。
这是一句警告吗?还是一句玩笑?
“岛上有很多人,如果有危险,会有人帮忙的吧。”她小声说着。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假若她现在发消息告诉群里的人,她遇到了危险,会有人赶来救助她吗?经过史先生那件事,现在的她,在别人眼中,是不是就像那个三次呼叫“狼来了”的孩子呢?
虽然她只呼叫了一次,可陌生人是不会原谅一个人三次的。
男人不说话了,转身慢慢往斜坡上走。
如果我向你求救,你会帮助我吗?她张了张口,还是没有问。
划开手机,多了条新消息,是一小时前导游发布的,大意是说因为突发事件和天气原因,今天的安排暂时取消。
她脱掉鞋子,在沙滩上坐下来,望着天边的乌云发了很久的呆。
……
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连接着酒店和海滩,小径旁灌木丛生,疏于修剪的不知名绿植爬满了小道。周可走得很慢,时不时要停下来,扯开缠进自己鞋子里的藤蔓。
不知走了多久,她再次停下,蹲下身从脚趾间拽住一根纤细坚韧的藤条。就在这时,后侧的灌木丛里发出“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人踏了进去。
是谁在那里?她扭头,等看清那个人影时,她的呼吸停滞了。没有思考,没有犹豫,她拔腿便跑。鞋子被陷阱般密密麻麻的植物缠住了,她用力踢掉它,光着脚奋力往前跑。
小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子,天光晦暗,恍若身在梦中。梦境是没有色彩的。色彩斑斓的梦是清明梦,清明梦即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做的梦。
在这样惊慌的时刻,这些不知什么时候浏览过的琐碎无聊的冷知识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为什么不停下来,如果是在做梦。如果这是我想象出来的清明梦?她忽的站住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不,这不是梦。
“陈子森!”她叫着他的名字,朝他跑去。
男人停下来,转过身。她太过惶恐,几乎是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有人在跟踪我。他穿着黑袍子,我看不见他的脸……”不,也许看见了,但那张脸太过可怖,皮肤上赤红色的肌肉疯狂地扭绞着,蠕动着,像覆着几条巨大的虫子。她无法确认那是不是一张人脸。
男人朝她身后望去,小径幽深而沉寂,风吹过灌木丛,发出哗哗的声响。
低头,他看到女孩惊慌失措的脸,眼泪大颗大颗地从她发红的眼眶里滚出,滚落过微微泛着潮红的面颊。
他伸出手臂,环住她,“你跟着我。”他说。
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海浪汹涌的夜晚,她站在海潮间,借着这个男人的拥抱同濒死的绝望抗衡,最后窒息和死亡都没有降临,海水只是淋湿了她。
她很快不再害怕了,安心地任他揽着自己往前走。、
……
回到房间,她锁好门,冲进洗手间洗脸。想起刚刚的经历,仍是心有余悸。那个穿黑袍子的人会是史先生吗?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当下的问题。
史先生害怕我会在警察面前泄露他的秘密,所以要装扮成那副恐怖的模样吓唬我?不,不对,很多人都知道了,旅行团的人,王春华,还有导游,他们都听到了她的证词。如果小雪阿姨真的被他杀死了,他们难道不会说出来吗?
想到欧阳雪,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而刚刚陈子森说过的话又在耳边回荡。
“害怕的话,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我看到一只小鹿的尸体,干枯的尸体……有人在猎杀它们。”
若是在昨天,她会把这些话当作一个怪人的怪言怪语,可看到那个黑袍人的瞬间,恐惧开始在心里滋生。从登上这座岛开始,怪事接连发生,好像真的有什么人藏在背后……
她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
中午她没有吃饭,待在房间细细思索自己这三天的所见所闻,想到什么就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写到陈子森三个字时,她顿了一下,感到脸颊有些发热。
算了,干脆不记录他的事情好了!她按下删除键,把他的名字一字一字地删掉,接着去想别的事。
她的记忆力很好,对于细节尤其在意,一天的观察整理下来,差不多有六千多字,写到欧阳雪的时候,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盯着手机看了会儿,她打开微信,在旅行团的群组里发了一条消息:“小雪阿姨有没有找到?”
没有人回复。
她又等了一会儿,导游发布了一条群消息:“紧急事件!请看到消息的人立刻到酒店会议厅集合。不能来的请回复原因。”
有什么紧急事件需要集合开会呢?周可不明白,之前旅行相关的所有安排都是在群里发布的。
她从旅行箱翻出备用的鞋子,整理了一下衣服,便离开房间,去找导游所说的“会议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