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生物陈列馆》岁弥生

9、危险的人鱼和消失的管家

　　脖子上的伤口时时刻刻都在牵引他想起人鱼，虽然管家说特里同已经没事了，但不亲眼所见顾承远总放心不下，他将自己整理干净，然后匆匆往泳池发现去。

　　推门他听见哗啦的水声，只觉得心神都在被牵引，抬头看清人鱼全貌时，忍不住微微一怔。

　　眼前的人鱼，就是特里同，但和顾承远认识地那一条傻人鱼，似乎不太一样。

　　他稚气的五官变得棱角分明，质感从果冻变成石雕，金色的头发和深蓝鱼尾全部拉长一节，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双偏黑的墨蓝色眼珠，晶莹剔透，深不见底的同时又灵动传神。

　　这令顾承远联想到猫咪和小狗的幼崽，它们成熟之前，眼睛表面也会有一层蓝膜，蓝膜褪去，代表生命步入下一阶段。

　　人鱼的蜕变，是不是也是这个原理？

　　顾承远出神片刻后又迅速回神，主要人鱼的眼神存在感太强，被他注视顾承远本能觉得危险和不自在，脖子上的伤口好像更疼了。

　　他看着人鱼，有点尴尬不知所措。

　　如果人鱼还是之前的人鱼，软乎乎一个小团子，顾承远可以毫无芥蒂地将他抱起来哄，耐着性子安抚他的情绪。

　　但眼前的大只人鱼，顾承远却不知要如何处理，他依旧愧疚，却无法给出拥抱。

　　且心头始终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他不禁想，要不还是算了。

　　他也不是真的很需要豢养一条人鱼在自己的城堡中，养宠物需要很多技巧和耐心，但顾承远明显不合格。

　　反正目的达到，不如将人鱼还给星罗号，作为补偿，自己可以专门拨一笔巨款做为人鱼的成长资金。

　　水声打断他脑海中逐渐成型的规划，他重新观察气质大变的人鱼，被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只觉得脖子更疼了。

　　“嗯，恢复不错，继续保持。”

　　顾承远后退一小步，扭头和管家说：“你继续观察他的情况，有状况再通知我。”

　　说着顾承远转身就走，他心脏狂跳，总觉得这艘飞船正在一点点变得陌生，正在变成身后人鱼的巢穴。

　　离开时他用余光瞟一眼泳池方向，人鱼还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一动不动，冷漠又强硬。

　　顾承远忽然无比怀念之前无害软萌的小人鱼，如果是他的话，或许在自己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用自己湿漉漉一身水把自己弄的狼狈不堪。

　　叹息一声，顾承远告诉自己后悔无用，怪只怪自己不懂珍惜，人鱼花期又太短，奶团子一去不复返。

　　人生不如意事常□□，能把人鱼及时带回来，已经够好了。

　　人鱼的牙齿里不知道有什么阻止伤口愈合的物质，即使顾承远用得上市面最先进的愈合药剂，一整天下来伤口都奇痛无比，牵扯他的心神。

　　反观人鱼，在泳池里活蹦乱跳，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不见，上半身肌肉紧密结实，下半身鱼尾鳞片光滑水润，而且胃口奇大无比，冷藏室里的压缩营养剂他一天能干五条。

　　要知道这种特质营养剂能提供正常成年人三天活动所需能量。

　　人鱼不但能吃，而且能睡，吃饱就睡，英俊的面容泡在透明的水中，随便一张截图，就是一副世界名画。

　　美归美，可每看一眼现在的人鱼，顾承远都会怀念之前的小人鱼。

　　总之，五味杂陈，有点难以接受。

　　他关掉影像告诉管家以后都不用给他传这些东西了，又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远程与集团程序员开会，询问针对加斯维斯防御体系的破坏解析进度。

　　确认一切有序进行后，顾承远与他们又开了近三个小时会议确定接下来的行动以及备选方案，结束会议后他困意上涌，回卧室休息。

　　脑袋几乎一沾枕头就睡，大抵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承远在梦里见到了幼崽形态的小人鱼特里同，他在水里追逐水母嬉戏，就像一只快乐的小天使。

　　顾承远被他的笑容感染，上前靠近他，帮助他抓了很多水母，两人比赛一样抓水母，最后还是顾承远技高一筹。

　　人鱼垂下脑袋一脸沮丧，顾承远笑着把自己抓的全部水母送给小人鱼，人鱼又开始笑成喇叭花，并放开装水母的网，狠狠抱住他。

　　湿漉漉的水珠将他胸口布料弄得沉甸甸怪不舒服的，顾承远实在难受，示意人鱼松手，但人鱼不听，反而越缠越紧。

　　越缠越紧，顾承远渐渐喘不上气，他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一个金色的脑袋……

　　他猛地清醒，又惊又怕，心跳剧烈，来自卧室的安全感被入侵破坏，顾承远又怕又怒，奋力要挣开禁锢自己腰部的双手。

　　挣扎无用，腰被越勒越紧的同时，一条冰冷的鱼尾缠上他的小腿。

　　顾承远一个哆嗦，一上头，伸手从墙体暗格中拔出激光枪，枪管紧贴人鱼额头。

　　人鱼抬头，幽深的目光直勾勾注视顾承远，看的顾承远忽然下不去手。

　　千错万错，都是顾承远一开始做错了事，愧疚让他很难扣下扳机。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就是，虽然他现在处境看着很危险，但手里的武器给了他底气，而他也实在舍不得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将自己花六千万带回来的人鱼解决掉。

　　他沉声警告人鱼：“特里同，你最好松开我，然后下去。”

　　人鱼不懂顾承远手里激光枪的威力，依旧牢牢抱着他，灵活的鱼尾紧紧缠绕他的下肢。

　　顾承远对他即将耐心告罄，人鱼突然开口，声调古怪又青涩。

　　“顾，顾承远！”

　　顾承远惊讶地瞪大眼睛，问：“你会说话？”

　　人鱼不理他，组织人类的语言对现在的他而言依旧是一件很吃力很费脑的事情，他憋了半天，又断断续续：“你，选择我，又，抛弃！”

　　如果不是见识过很多证据，顾承远真怀疑这会说人话的神秘人鱼是什么邪恶实验室的非法基因改造产物。

　　听见人鱼中气十足的指责，顾承远更加，拿枪的手稍稍后退些，他调整姿势抚摸他的头发，用平生最温柔耐心的语气哄他：“对不起，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别生气了。”

　　人鱼一声不吭，手臂上的力道丝毫不松。

　　确认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顾承远试着放下枪，来回抚摩人鱼光滑的后背。

　　人鱼就如同一个缺失安全感的幼崽，脸埋在顾承远颈窝不出来，被顾承远的抚摸安抚，舒服到打呼噜。

　　顾承远这边就很难受了，又是棉被又是人鱼，沉甸甸压在胸口上让人根本喘不过气，他强撑着忍了片刻，推人鱼肩膀。

　　“松开。”

　　“不！”

　　“你先起来，太重了。”

　　人鱼这回也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听不见，哼哼唧唧，但一点不撒手。

　　无奈的顾承远只能伸手抱住人鱼，一使力将他搬到身侧。

　　这样总算是恢复呼吸自由了，顾承远吐一口气，他是真的累了，脖子伤口周围微微发热，人也不精神，受刚刚一波惊吓，如今猛地放松，很快昏睡过去。

　　这次没有稀奇古怪的梦，身体仿佛达到极限一般陷入深度休眠，没有来自外界的任何干扰，顾承远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时人还是恍惚的。

　　微弱的气流断断续续打在锁骨上，顾承远低头，看见人鱼恬静唯美的睡颜。

　　昨夜的混乱浮现脑海，顾承远心情复杂，同时也有特别多的疑惑，他看向床头随意搁置的激光枪，想一想还是收了回去。

　　他低头观察人鱼，单看上半身，谁不说这画面温情又暧昧，温热的皮肤相贴，呼吸纠缠，仿佛彼此就是世上最亲密最重要的爱人和家人。

　　但偏偏塞在顾承远□□的鱼尾存在感强烈，让顾承远觉得怪异且不适。

　　他敏锐地察觉有什么在失控，一切都很不对劲，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退回去拉开距离，再冷静地想一想。

　　他掰开人鱼搂自己的胳膊，轻手轻脚下床，看到床上一片乱七八糟的水渍晒干后的痕迹无比糟心，扶着腰进浴室收拾自己。

　　整理自己外表的同时也在整理自身内心情绪和思路，领结一打，顾承远看着自己又成了那个精明果决的顾总，自信堂堂。

　　一杯牛奶补充精力，他召唤管家一想问还有多久能到首都星，二想问他知不知道人鱼会说人话这件事。

　　然而呼唤三遍，管家始终不出声。

　　此时神志清明的顾总终于意识到一个被他忽略的大问题：他作为飞船主人，昨晚在自己的卧室受到人鱼破门而入的袭击，可守卫机器人居然没有动作，就连一个警报都没有！

　　顾承远猛地起身来到主控台，AI管家长期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让他很少用到这里，主控台上按钮和屏幕已经落上满满一层灰。

　　他站在主控台前，有一瞬间很茫然，因为对主控台的操作太陌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情绪对人的影响太大了，从他选择牺牲人鱼开始，每一步都在走错，如果当初离开比安星不是那么匆忙，带上一两个专业人员，如今顾承远也不会如此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