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集》常山渐青

54、少平酒后吐真言

　　“秀，请相信你少平哥吧，我认为你绝对是个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甚至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你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女孩子都要好，你将来一定能找一个称心如意的，懂你疼你的，时时刻刻都把你放在心上的好男人的……”少平有些啰里啰嗦地说道。
　　高度西凤酒里所蕴藏着的火爆力量，已经开始在他体内作威作福和耀武扬威了，敬爱的酒老爷也开始登台唱戏了。
　　“少平哥，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金秀忽闪着一对美目停杯问道，两朵红云早已飞上她粉白的脸颊。
　　“绝对绝！”少平打着饱嗝费力地说道。
　　“那么，我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去找别的好男人呢？”金秀直愣愣地问道，她这明显就是在逼着少平发话呢。
　　“秀，你怎么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金波不满地说道。
　　“哥，我想听少平哥亲口说出来！”金秀笑着说道。
　　聪明如斯的她，怎么会不明白少平的心意呢？
　　她怎么会不理解哥哥的意图呢？
　　她怎么会看不清楚当前的局势呢？
　　她只不过是，还不死心罢了！
　　她要亲眼看见黄河，亲自撞上南墙，亲手摸到棺材！
　　“好吧，事到如今，我要是再不把话说清楚的话，就有点太对不起你们兄妹二人了。”少平红着眼睛说道。
　　说罢此话，他仰起脖子，一口气将杯中酒饮尽。
　　然后，他压着声音异常坚毅地说道：
　　“秀，实不相瞒，自从你晓霞姐走了之后，我就感觉整个老天都塌下来了，此后我的确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后来在惠英姐的关心和照顾下，我慢慢地又有了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
　　“我知道，矿上是有个叫惠英的女人——”金秀淡淡地笑道，好像在说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实话实说，秀，她就是我的师傅王世才的老婆，自打我师傅四年前为了救别人在井下牺牲之后，我就觉得惠英姐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挺可怜的，然后我就经常去她家里照看照看她，同时力所能及地帮一下她的忙，再捎带着干点体力活什么的……”少平表情极为严肃地讲道，他也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镇静自如。
　　此时，他右眼眶附近的那道斜着的疤痕显得更加突出了。
　　金波和金秀安安静静地听着，都没有出声。
　　“大约在一年之后吧，你晓霞姐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英勇牺牲以后，有好长一阵子，我根本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那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下来的……”少平眼睛盯着屋顶缓缓地言道，心中好似插了一把尖利的钢刀一样难受。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下井干活，上井吃饭，然后就是蒙头睡觉，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说，什么事都不愿意想，就那么拼命地干啊，干啊，想通过高强度的劳动让自己麻醉下来——”
　　“要不然的话，我根本就睡不着觉，晓霞的身影会一直充斥在我的脑海里，怎么都赶不走，怎么都挥不去……”他继续十分痛苦地回忆道，这些话把金波和金秀都深深地打动了。
　　“说实话，要不是当时惠英姐给了我足够的安慰和鼓励，我说不定已经去地下见晓霞了……”他继续哽咽着讲述道。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不禁又交叉浮现出了晓霞妹和惠英姐两个人的光辉形象，这两个温柔至极的可亲可敬的形象，犹如两条生命力极强的巨蟒一般，不停地缠绕着他那高大健硕的身体，并在他的脑海里来回穿梭着，让他很难把心里的话顺顺当当地讲下去。
　　“再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觉得自己越来越离不开惠英姐了，而且我也离不开我师傅的孩子明明了……”他眼里噙着泪水接着讲道，一副叫人不禁十分怜悯的铁汉柔情模样。
　　他的心潮不停地起伏着，如同钱塘江的潮水一般波澜壮阔。
　　“惠英姐和明明，已经成为我的家人了。”他说。
　　“少平哥，我听明白了。”金秀冷静地笑道。
　　“你终于听明白了？”金波醉眼朦胧地问道。
　　“是的，哥，而且我非常理解少平哥现在的想法。”金秀十分腼腆地说道，好像第一次认识英俊的少平一样。
　　“所以我才说，我一直都把秀当成妹妹来看待的，我和秀之间只有深厚的兄妹情，没有类似恋爱的那种感情——”少平继续强装镇静地表白道，说话倒是还顺溜，看起来他醉得还是不够厉害。
　　“那是以前。”金秀提高声音提醒道。
　　“对，那是以前。”金波跟着说道。
　　对于妹妹和少平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如何发展的，特别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他其实知道一整根，他心里就和明镜似的。
　　归根结底，他还是不想伤害弟兄们之间的感情。
　　“现在也是这样！”少平拧着头说道。
　　“我看未必吧！”金波有些执拗地嘲讽道。
　　“哥，现在就不要再说这个了。”金秀温和地劝道。
　　“我偏要说！”金波大声地嚷嚷道。
　　“妹子，我说句实话怎么了？”他接着吼道。
　　“少平，亲爱的少平哥，”金波把脸正对着少平说道，“你就别在我们兄妹面前再掩饰什么了，我有充分地理由觉得，至少在王师傅牺牲之前，你心里其实还是有秀的位置的，难道不是吗？”
　　“这个事，叫我怎么回答呢？”少平十分难堪地说道。
　　“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金波颇为老练地说道。
　　其实，他这个颇为机械的举动也是跟电影电视里学的，并不是他的本性使然，他身上目前还没有这种不禁叫人惊讶的霸气。
　　“是。”少平径直回道，一副敢作敢当的英雄样子。
　　“好了，你只要承认这一点就行。”金波如释重负地说道。
　　“少平哥，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金秀插言道。
　　少平听后真是无言以对，他只好又喝了一大口白酒。
　　“我知道，你的心里现在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是吗？”金秀见状也在猛喝了一大口白酒之后，强装非常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秀，你千万别这样说，”少平见状连忙阻止道，心中的痛苦又增加了几分，“其实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
　　“可是，我要的不是当妹妹的名分啊，少平哥。”金秀带着哭腔进一步强调道，眼睛里同样噙着滚烫的泪水。
　　“秀，你要是这样说的话，那么，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我们每个人都不能强迫别人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少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