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续集》常山渐青

22、不吃馆子吃食堂

　　“嘿嘿，先不告诉你。”兰香有意坏笑道，一脸的调皮式诡异神色，搞得少平有些哭笑不得的，他想不到妹妹还会来这么一套。
　　“是你男朋友吴仲平吗？”少平大胆地猜测道。
　　“不是他，他现在在省城呢。”兰香回道。
　　“在省城？”少平径直问道，“那么，你见过他了？”
　　“没错，我是从省城过来的。”兰香红着脸说道。
　　她能说出来这句话几乎就等于承认了，她是先去找的男朋友，然后再顺道过来看望的二哥，此举似乎颇有些重色轻亲的意味。
　　“哦，是这样啊。”少平恍然小悟道。
　　接下来，他并没有细问妹妹在省城停留了几天，这样的问题他说不出口，因为这差不多涉及到妹妹的隐私了，当哥哥的最好别过问，就像他也不愿意随随便便告诉妹妹，自己和晓霞的交往细节一样。
　　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上一面的兄妹俩又聊了好大一会儿，不知不觉间就到该吃午饭的时间点了，少平起身说道：“走，妹妹，我领你到外面的饭馆，好好地打打牙祭，咱美美地吃上一顿。”
　　“哎呀，外面的馆子有什么好吃的？”兰香脱口阻拦道，心里似乎早就有别的主意了，“吃来吃去无非就是那老一套，而且价钱还贵得要死，我看不如到你们食堂去吃呢，你说是吧，二哥？”
　　少平拿不准妹妹这是要替自己省钱呢，还是真的想到矿上食堂去体验一下，于是就笑着问道：
　　“食堂的大锅菜，你还没吃腻歪？”
　　“哎呀，学校的食堂能和煤矿的食堂相提并论吗？”
　　“哦，怎么不能相提并论啊？”
　　“我们学校的食堂都是穷学生去吃的，学生又没有收入，而你们煤矿的食堂都是矿工去吃的，矿工的工资可是很高的——”兰香笑呵呵地解释道，这话明显就是在贬低自己而抬高哥哥。
　　“哎呦，咱们家兰香不愧是学理工科的，吃个食堂都能找出充分的理由来，分析起问题来就是透彻！”少平夸奖道。
　　“哎呀，这不都是明摆着的事情嘛。”兰香翘嘴说道。
　　“那好吧，我就领你去见识见识我们矿工的食堂。”
　　少平说罢，就领着妹妹去了食堂。
　　出了宿舍的门，他就非常有预见性地声明道：“有一点我得给你事先说清楚，等一会咱们打饭和吃饭的时候，那些矿工们要是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你，你可别害羞，可别哭着喊着让我领你走啊——”
　　“哎呀，二哥，我是那种拿不上台面的小女孩吗？”
　　“哈哈，你当然不是了，”少平呵呵笑道，心里多少也有点要亲眼看妹妹闹笑话的意味，“可是这和拿不上拿得上台面好像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主要是那帮家伙们平时很少见到女人，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年轻女孩，在我们煤矿那简直比恐龙还珍惜呢。”
　　“是吗，有这么夸张吗？”兰香不禁疑问道。
　　“虽然矿上也有很少量的女工，当然她们主要是管理矿灯的，而且行政管理层应该也有一小部分女同志，另外包括医院、食堂、后勤等地方都有一些女同志，但是就煤矿整体而言，女人还是一种极为稀缺的资源——尤其是在生产区附近，基本上见不到女人。”
　　“呦，看来我一会就要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那是当然的了，我妹妹嘛，漂亮极了！”
　　“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没关系，二哥我陪你一块荣幸，”少平咧着大嘴嘴开玩笑道，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也算是跟你沾沾光！”
　　“放心吧，二哥，在这方面我绝对有信心。”
　　“哎呀，你都不知道，兰香，”在十二分的高兴之下，少平忽然又开口向妹妹讲述道，脑子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当初你晓霞姐第一次来煤矿看望我的时候，那个阵势简直——”
　　“嗯，二哥，我能想象得到——”兰香低声回应道。
　　随即，已然意识到出言不慎的少平，忽然就不再言语了。
　　是啊，关于晓霞曾经站在井口迎接他的鲜活场景，那既是一个甜蜜至极的回忆，也是一个痛苦至极的回忆，他轻易不敢打开。
　　大约停顿了三五分钟之后，不愿意冷场的少平又开始给妹妹介绍起煤矿的一些具体情况了，他基本上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心里也没有一定的计划，反正就是边走边聊嘛，两个人都随意得很。
　　正如少平事先所料，兄妹二人还没进入食堂里面呢，就已经在外面引起好多人的注目了，差不多是清一色的矿工们纷纷向他们投来热烈而好奇的目光，搞得少平浑身上下都很不自在。
　　反倒是早就成为大姑娘的孙兰香同学，在此时此刻表现得更为大方和得体，看她所展现出来的那个架势，哪怕是让她到联合国大会上去发言，她她也能够轻松驾驭，进退自如。
　　包括后来打饭和找个不起眼的角落一起吃饭，周围总有好多火辣辣的目光兴奋而持续地注视着他们兄妹两人，尤其是兰香同学，她今天得到的注目礼比她在学校一个月得到的都多。
　　有几个和少平较为熟悉的年轻工人，甚至大着胆子主动走过来和他打招呼并很牵强地说笑几句，少平都笑呵呵地给应付掉了。
　　“哼，既然这么多人都看着这边，我才懒得向别人一个一个地解释这是我妹妹呢，随便别人怎么猜想去吧——”少平心想。
　　“只要我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觉得有问题的就是别人。”兰香心里如此想道，很自然地和二哥的心思保持了高度的默契。
　　“怎么样，矿上的食堂好吃吗？”少平呵呵笑道。
　　“嗯，简直太好吃了，比我们学校的食堂好吃多了，”吃得津津有味的兰香连连点头赞道，“主要是你们这边的大锅菜舍得放油，而且荤菜里面的肉片也很多，肥瘦相间，味道好极了——”
　　她接着说道，“另外就是你们这个馒头，吃起来特别有饭味，不光有劲，耐嚼，吃完一口之后有一种余味悠长的美妙感觉……”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食堂的饭菜好吃吗？”少平插空问道。
　　“因为它虽然是大锅菜，可是实际炒起来应该是按照家庭里做饭的标准操作的，所以吃起来才感觉特别好吃的，我认为。”兰香板板正正地回答道，就像在大学课堂上回答老师的提问一样。
　　“我不是说的这个——”少平强调道。
　　“你是说，最根本的原因？”聪明的兰香试探着说道。
　　“没错。”少平非常严肃地点头说道。
　　他双眼凝视着前方，似乎在一瞬间就陷入了沉思，就像一个久经战火考验的老战士猛然间又想起了曾经硝烟弥漫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