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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醋妒 ...

  •   同时见到郎君和大伯?

      谢怀珠回忆自己几次遇见大伯的情景,摇了摇头:“我听府里人说世子颇受陛下倚重,连国公府都不怎么回的,成婚后只见过他一次,阿娘,国公府规矩很多的,我和世子见面多了,您不觉得奇怪么?”

      崔氏沉吟片刻:“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你大伯入阁有望,免不了能者多劳,不过既然二郎似乎总跟着他办差去,你作为他的媳妇,难道一回也遇不上?”

      谢怀珠迟疑了一下,不过她还是觉得阿娘太异想天开了些:“就算阿娘说的有道理,大伯图我什么,图我这张脸,还是我这身子?他要是喜欢这具皮相,不能自己在外面养个貌美温顺的娘子么?”

      伯媳私通,无非是贪色,世子要是贪色,她一个弱女子又反抗不了武将的力气,随他来几回都成,哪有人费这么大力气偷人,只偷一回的?

      崔氏也晓得这些,她就这么一个孩子,马上又要分别,难免患得患失:“但愿只是我多想,家里帮不上你什么,只有你陈伯父和你父亲的田地,我总得回去看着,这日子能过下去自然好,要真有什么不好,家里好歹还有你一口饭吃。”

      抄家的时候只留下供给祭祀先人的田产仆人,红麝也是谢家守墓老仆捡来的女婴,山高皇帝远,镇国公府的名头再唬人,她也不过是一个谪官的妻子,地里长久无人料理,左邻右舍也是要来侵占的。

      何况二郎既然认归裴家,陈家的远方亲戚猜测他远在金陵,不会把这点东西看在眼里,陈家的财产要收归宗族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那些人即便将留给二郎的田产收回,逢年过节也不会给她这位亲家多上一炷香。

      人心险恶,她不愿意说给女儿让她烦忧,只道:“你陈伯父烧周年的时候二郎在外,你是没过门的新妇,咱们替他操持是应该的,我知道你夫家忌讳这事,二郎又是才到你舅姑身边,可他毕竟做了陈家二十几年的儿子,他父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叮嘱他逢年过节也派人去上一回,别叫他养父在九泉之下难以安心。”

      崔氏叹息:“但别叫人知道这话是你说的。”

      谢怀珠记得这事,镇国公认下自己这门亲事自然是因为世子和二郎坚持守约,但他与婆母对于陈家的态度却十分冷淡,母亲既同情陈伯父,又不想她在府里难做,轻声应下:“阿娘,我知道。”

      裴玄章在外吃了一盏冷茶,才见仍对母亲有些不舍的谢怀珠出来,敛眉道:“我先送你回府。”

      他来时乘马,归途就和谢怀珠一道乘车。

      谢怀珠想起母亲的话,虽然这种想法很没道理,却也入心几分,偷偷觑他几回。

      身板是没得说,宽肩窄腰,就是有一点不好,他一坐进来,原本宽敞的马车都显得逼仄了许多。

      红麝寻了个借口往后面放箱笼的马车去,只留她和二郎并坐。

      裴玄章感知到她过于频繁的窥视,猜测她或许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窘处,先一步开口问道:“盈盈,有事对我说?”

      他想过,既然弟妇如此不舍,崔夫人又不愿意长期住在镇国公府的别院,他可以想些法子,让她在京城安居。

      “没什么事,就是觉得郎君好看。”

      谢怀珠拿手帕将眼睛遮挡起来,嗔道:“我不可以看吗?”

      裴玄章无奈,道:“自然可以,但也可以更光明正大些。”

      非礼勿视,说的是他,弟妇不知内情,当然可以瞧自己的丈夫。

      然而他下意识抚过喉结确认无碍时,见弟妇的目光似乎也随之落在他咽喉处,便顺势支在一侧撑住,露出些许倦意。

      他确实有些说不出的累。

      溧阳县令代替雍王殿下送了一对铁如意与他,如意倒不算多贵重的东西,难得的是手捧如意的是两个李朝两班官员的女儿。

      宗室勋贵以纳李朝女为风尚,李朝从母,两班贵族的嫡女看得比庶出更重,上贡的美人多为贵女,但到了宫里,她们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的美貌,至于藩王要她们做妾还是送人都由不得自己。

      镇国公与东宫一脉走得更近,雍王这是有意拉拢他。

      他只收了如意,那县令面露难色,却也知轻易不能得罪裴氏,叫二女退下。

      皇帝是个英主,开疆拓土,文治武功远超前朝,却好武残忍,对待身边的人态度随意,时而亲和怜爱,宠溺非常,就是谋反也能轻描淡写揭过,时而躁怒狂郁,动辄杀人。

      锦衣卫与东厂的人不断增加,听闻又要另设他所安置探子。

      天子一怒,当真伏尸百万,他虽得圣上宠爱,却又需谨小慎微,一旦镇国公府赌错,当年的旧事重演,今日的富贵就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不过这些事情毕竟没有发生,太子的位置虽不那么稳固,可太孙极受陛下宠爱,若整日为不可预见的未来终日惶恐,简直是徒惹烦忧。

      身边窸窸窣窣,裙裳一角漫过他的臂,女子柔若无骨的手按在他肩上,还没按几下,就被他一掌包住,扣在两人之间,谢怀珠顺势挨他更近些。

      “郎君头疼得厉害么,要不要我替你按按?”

      裴玄章不答,只捏了捏她的掌心,绵软温热,叫人舍不得放手:“盈盈,父亲的事情我想……我请兄长想个法子,他这性子不好做言官,倘若能尽早赦还,在薛世伯手底下修修书也是好的。”

      薛无忌奉命主持修撰典籍,搜罗天下经史抄录,所需文人众多,且只是抄书编撰,不会弄出什么大罪。

      谢怀珠心头微有一丝异样,不免多瞥了丈夫一眼。

      二郎对父亲一向是恭敬的,与其说是因为翁婿这层身份,倒不如说是仰慕强者。

      无论读书还是为官,父亲被贬前的成就二郎恐怕很难达到。

      但今日的二郎评判她的爹爹,语气还是温和的,却有些上位者俯视的意思。

      谢怀珠僵了片刻,闷声道:“这太麻烦世子了,爹爹在那边闲居,虽说没有实权,也只是日子清苦些,身体还是硬朗的。”

      裴玄章见她怅然不乐,以为是她羞于求人,解释道:“做子女的都不忍心见爷娘分隔两地,更何况岳母好强,若你父亲不来京师,就算咱们送一套宅院与她,母亲也是不肯住,必要回家乡去。”

      他顿了顿:“事情不成也就罢了,事情若成,岳父大约也不会接受你送的宅子,不如请人出面,只说是府里只替他们找了落脚的地方,付过一年租金,母亲他们还是能接受这点孝顺的。”

      谢怀珠讶然,他说得好像事情已经成了似的,但什么叫做她送的宅子,她哪里会有这许多钱钞?

      然而她只思忖片刻,就知晓了他的意思。

      文人的清高难改,他想照拂些父亲的颜面。

      谢怀珠微微鼻酸,她真是被阿娘那番话给带歪了,怎么好端端怀疑起待她细心认真的郎君来了,凑近偎在他怀里:“郎君什么时候阔绰起来的,怎么对我这样好?”

      他自己怎么升官还没定论呢,自己不急,却先惦记着营救岳父回来,她心里欢喜感动,仰头想在他颈处亲一口,可本该喜笑颜开的二郎却只是微含笑意,扶正她的钗:“对你好是应当的,事成了再谢不迟。”

      裴玄章扶住她的鬓发,忽而想到要她怎么谢。

      然而那太刁难人了,他只是将她的头往下轻轻一按,便如遭烧灼,立刻将手收了回来。

      谢怀珠伏在他胸口,察觉不到他爱抚里掺杂了多少恶意,眨眨眼:“郎君是我外子,晚些谢也没什么,但咱们要世子这个外人出力,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总不能拖到事后再请人,不如哪天他得了空闲,咱们摆一桌酒席请他?”

      她的语气天真,仿佛只是在想好好答谢能帮助她娘家的夫兄,裴玄章垂眸看她:“兄长那里不需多费心,但凡力所能及,他都会尽力去做……他平日也很少宴饮。”

      “又说痴话了,他同你只是生在一个时辰,又没长在一起,哪里会有许多感情,或许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就算这件事对于世子微不足道,哪怕没成,也得谢一谢的。”

      她说着就想起陈家的事情,越发有些生气,恶狠狠地瞪了二郎一眼,像是紧扒在他身上一样:“世子是个好人,你却不是,重阳佳节都没亲自回去,要不是世子请县令代你扫墓,给足了公爹哀荣,这不孝名声传出去,咱们以后还要不要回乡了?”

      连父亲的墓都不去扫,叫她怎能不担心他悔婚,可偏偏成婚之后二郎对她又周到体贴,比以往更客气和睦,连嘴也不吵,她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信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这简直是火上浇油,谢怀珠拧了他胸口一下,不是她想象中的坚实,柔软莫名,和她自己的触感完全不同。

      脸上红热骤起,谢怀珠甩掉脑内的怪念头,暗自在想,他不开口,还觉得委屈不成?

      “盈盈,既然你觉得世子好,当初怎么不嫁他?”

      裴玄章不止一次听弟妇在“二郎”面前夸赞自己,然而真正对上他时,又紧张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是言不由衷,亦或叶公好龙?

      他该为二郎辩解一二的,玄朗那时怎么禁得住颠簸之苦?

      就像从前那样,将事情都推到自己的头上。

      然而他开口,只有这一句近乎丈夫醋妒的反问。

      果不其然,她气得发笑,不过责怪他两句,谁看上他哥哥了,他以为是她不想找个样样出色的丈夫吗!

      “谁叫和我订亲的不是他,世子生得好,学问也好,官高爵显,就是年纪比我大了几岁,可郎君您也没比他小到哪去……”

      腰间的手逐渐收紧,她忍住得意的笑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醋瓮再逗大概要忍不住了,才冷不防在他面上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欣赏他错愕神情。

      “但是我偏偏就喜欢你呀,你不做官我也喜欢,凶巴巴的我也喜欢,这可怎么是好呢?”

      她的真诚里含了一点羞怯,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郎君,不要总是和世子比呀,这样会过得很辛苦,为什么不多想想我们从前的快活,其实顺从婆母的心愿,做个富贵闲人没什么不好,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我要是喜欢世子那样的脾气,为什么不去找个老学究成婚,还来找你?”

      这些话自她心底流淌而出,她从小就知道二郎是她的丈夫,少女时的一片真心也都交付给他。

      “这些话我从没给你讲过,是怕你觉得拿捏住我了,以后欺负我。”

      谢怀珠不禁莞尔,她也为这些话面热得很呢:“你都没和我这么说过,要是我先说,你简直要得意死了!”

      她希望裴玄朗上进,但如今的二郎对世子似乎有种奇异的执念,他们只是同父同母,容貌又像罢了,若总是这样比下去,迟早会生病的。

      他并无真心相爱之人,不知女孩子会口是心非到这种地步,但二郎竟也全然不知,她其实是这样想的?

      裴玄章扶住她的手握得更紧,神色却渐渐恢复平常。

      幸而他不知。

      只是……裴玄章目色沉沉,却从容平和道:“盈盈,你说兄长像什么?”

      这句诘问来得太过严肃,温情脉脉的目光也变得慑人,让人连玩笑的心思都没有了。

      谢怀珠贴着夫君暖热的怀抱,却有些不自在。

      二郎说话的口吻不像是待她温柔的丈夫,而有些像……

      她口中的老学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醋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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