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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旁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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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章见只有崔氏在廊下闲坐,正要开口询问弟妇的去处,但这不免显得心躁轻浮,于是谢过了她,取一盏茶吃。
然而,崔氏准备的都是热茶。
他这两日更喜欢吃些薄荷冰茶。
崔氏让侍女拿了马蹄糕到姑爷手边,瞧着他咽下一口,才关切道:“怎么样?”
细小而绵软的果碎增添了糕点口感的层次,只是浇了些蜜糖在上面,有些甜腻,裴玄章细细咀嚼,官场里少不得察言观色,然而那道殷切的视线却令人颇感不适。
尽管这目光的主人很好地掩饰着那份奇异的紧张。
“母亲做的糕点味道和原来不大一样。”他笑了笑,“像是城南林家的手艺,我记得这家的果碎还算有名。”
“这倒不是我做的。”
崔氏松了一口气,笑吟吟道:“盈盈还说叫我做给你吃,才备好了料,你就先送过来了,我一个人哪里能吃那么多。”
裴玄章垂眸看杯盏里飘散的茶雾,他没吩咐人送东西过来。
难怪,崔氏在试探他。
“盈盈不懂事,那日走得急,我不好说她,家里有的是庖厨,怎好劳动您。”
裴玄章不动声色道:“下人送来得有些迟了,竟浪费母亲一番心意。”
崔氏正要再问一问世子去了哪里,却见他不住向外望去,心思显然不在此处,一时了然。
可盈盈却说二郎婚后对她有些客气得过分,这孩子对亲娘也不说实话么?
“盈盈在后院玩,你想寻她就去罢。”
崔氏压下满心的疑惑,其实她只是那么想了一下,都觉得荒谬,盈盈嫁进裴府只是因为玄朗与她有过婚约,镇国公夫人的名声她多少听过一点,对世子妇要求颇高,镇国公世子就算表里不一,也不至于……
更说不通。
裴玄章顺势起身,易容术是有些奇效,可长时间与熟悉二郎的故人共处一室,难免露出破绽。
这不同于弟妇。
她是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即便偶感疑惑,也会下意识寻些理由说服自己。
想到这几个字,他就会忆起她极韧的柔软腰肢,一阵阵热意涌起。
园中的梅林不见人影,裴玄章微微诧异,他走上前几步,越过梅林的土坡,再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她不在赏梅,却在池中戏水。
淡白色的雾里,弟妇一手拨开身上的花瓣,正背对着他。
风拂而过,掌心的热意才稍减了一些。
浅绿色的纱裹住她乌黑的发,起身时轻薄的罗衫紧紧贴在身上,显出一把纤细的腰肢。
浸了水的衣衫遮不住肌肤的玉色,大约觉得有些冷,只站起片刻,又坐了回去。
谢怀珠很喜欢浸在蕴着梅花香气的温泉水里,阶边冰雪未消,身子却暖融融的,她望着远处朦胧的阁楼亭台,惬意而悠闲。
但是……远处的高楼不知是谁家别院,今日似乎也有人登高望远。
天光朗朗,尽管谢怀珠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可她拿不准对面的人是否能看得清自己。
衣裳怕湿,都搁在离池子不近不远的杌凳上,红麝去厨房给她端新蒸的酥酪。
她犹豫片刻,还是将身子蜷缩到水中,抬高了些声音,唤道:“来人……”
才一开口,吱呀吱呀的踩雪声就传到她耳畔,极有韵律,似乎可以窥见此人的平缓从容。
然而谢怀珠却猛然坐直,这样的脚步声绝非府中女婢!
她急忙转过身来,才要抽出发钗刺这胆大包天的贼,圆润白皙的肩已被一只手紧紧按住。
他比温泉热得多。
谢怀珠虚惊一场,又羞又恼:“郎君,你怎么偷看我!”
裴玄章无意做窥浴之徒,可他梦里这样反反复复做过。
水里不是省力的做法,但她应该不会那么疼。
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道:“母亲叫我来寻你。”
热气氤氲,谢怀珠胸口起伏不定,原本姝丽的容色更增艳光。
她一定是温泉泡久了气虚头晕,否则怎么会一见到夫君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怀珠艰难道:“阿娘难道没告诉你,我在做什么?”
裴玄章思索片刻:“说了的。”
崔氏说她在后院玩耍,她能玩些什么呢?
他不过是不愿深思。
谢怀珠满面嫣红,阿娘从前还日日担心二郎按捺不住,婚前就叫她怀了孩子,没想到才成婚几日呢,竟然连沐浴也不让二郎避着了。
是因为阿娘觉得她的夫君不能人道,想要自己撩拨他吗?
“你欺负我!”她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窘迫,咬着唇生气,“阿娘也帮着你欺负我!”
她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水,像是随时化作珍珠倾泻下来,裴玄章心思一动,从袖中取出纸包着的山楂蜜干,塞了一颗到弟妇唇边,言简意赅道:“吃些蜜饯。”
弟妇说给她带一点蜜饯就不会哭了,但都交给了侍女,他只随身带了一小包。
好歹他还记着自己的话,谢怀珠半启檀口,他送进来得却有些急,半个指节就噎住了她的呼吸。
他是故意的。
“味道还喜欢么?”
谢怀珠有些难耐,她口干,是要喝水的,谁要这时候吃蜜饯,何况他这样热,委委屈屈道:“好烫。”
裴玄章微怔,但此刻没有清心的茶,握紧了她的肩:“对不住,刚刚骑马……有些体热。”
他胸膛宽厚,挡住了谢怀珠头顶一片天光,池中有许多花瓣,可是那灼灼目光下,谢怀珠却怀疑自己寸缕未着。
“郎君一路辛苦,你也去洗一洗,好不好?”
她目光闪躲,裴玄章却面热更甚,他抚了抚弟妇鬓边绿纱,低哑道了一声好。
弟妇在邀他同浴。
谢怀珠松了一口气,她游近些许,正要叫红麝过来去吩咐厨房烧水,抬个浴盆到客房里,却被他踏住飘到湖石上的一角轻纱。
他绝非无心之失,官靴又进一步,漾出的温泉水浸深了靴身颜色。
似乎新婚客气疏离了两三日,她也会忘记,他眼神里时常有浓重而可怕的欲。
然而婚前他有世俗和阿娘约束,婚后夫兄又用礼法管教着他,目光虽然过分,没怎么欺负过她。
她低低惊呼,只得捉住夫君领口,连忙使了个眼色,不安道:“二郎别闹……那边有人!”
裴玄章抚住她的心口,她果然惊惶,有些颤颤巍巍的。
难得她生得这么好。
他漫不经心瞥过那处楼阁,轻叹一声,微阖双目。
她是弟妇,只是要向他借一粒种子,不是他可以随意索取的妻子。
然而即便她娇滴滴地唤他二郎,也无法平息骤然而至的念头。
那一夜,玄朗只是听到了声音。
即便那人真是二郎,他也该清楚,此时此刻,自己本来就可以当着他的面,冒犯他的妻子。
只是眼前的弟妇懵懂无知,她全然不知自己正在被谁侵\犯着,只当是在和丈夫调弄风月。
要是弟妇知道此刻是他在享用她的温柔娇媚,一定会向她的丈夫和下人呼救。
可是,又有谁会来救她呢?
她行走不便的丈夫吗?
她只会一边咬着唇哭,一边被按在湖石上……
谢怀珠以为他是吃醋,疑心她被哪家浪子看去肌肤,孰料她的郎婿倏然睁开双目,按住她的力气也大了些。
但吩咐人的时候语气温和许多:“无妨,闭眼。”
……
侍从被夫人吩咐来陪着二公子散心,这本是一桩美差,只要二公子能想开些,夫人不会计较花多少钱。
然而二公子偏偏要到这间新被圣上赏赐给镇国公的别院来,离二少奶奶居处不远。
非要折腾着上高台观景。
这宅子原先的主人是圣上得过宠的方士,会观气算运,也爱研究星辰天象,因此在高台上特意安了御赐的望远镜。
这东西是稀罕的舶来品,西洋人贡给皇帝两支玩赏,二十四司折腾了一段时日,才造出几十支来。
只是今日,望远镜的准头是向下的。
炉上的茶沸了又干,二公子始终未动一下。
侍从默声又添了一壶泉水,正要退到原处站立,回身却听见重重一声,二公子不知是看见了什么,掌下发力,险些拍断栏杆,面色狰狞,目眦欲裂。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才撑起一半,竟又扑在地上!
“二公子!”
侍从们连忙把裴玄朗扶起,抬到轮椅上,发现只是擦破了一点皮,才都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您消消气。”
他们看不清山间小筑里的情景,也不敢看,此刻个个摸不着头脑,二少奶奶和崔夫人到底做了什么,惹二公子如此气恼?
裴玄朗被下人服侍着擦拭面颊,他恨透了这具不争气的身子,竭力压抑着怒火,平和道:“我不用你们服侍,都下去。”
望远镜确是难得的好东西,虽不能瞧见全貌,可也比人眼看得更清楚些。
但他宁愿没这样好。
日光正好,岳母还在前厅,他的妻子就在引诱他的兄长!
侍从都退到二层去等候吩咐,裴玄朗又将眼覆在镜上。
他的妻子风情万千,攥住兄长的领口,诱他步步下阶,陷入那方温柔水泽。
分明不是约定的日子,可他的兄长却伸手扶住她的脑后,仿佛是在交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