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印象》十号长椅

26、我的故事

　　“是啊。”秦祝坦然点点头，想起什么笑了笑，“看不出来吗？”

　　陈雨摇头：“不是啊，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你穿的是高中校服啊？”

　　秦祝握着他手捏捏：“是啊，那天我去看奶奶了。”

　　陈雨看着他没说话，回握住秦祝的手，是暖的，他试图从秦祝脸上看出什么来，但秦祝脸上只是带着轻松的笑意看他。

　　“那怎么进了夜市？”陈雨握着他手按进自己胸口，“还被牌子砸了。”

　　“啊，我想想啊……”秦祝故作思考。

　　陈雨用力捏他手，警告：“我们刚才是怎么说来着？”

　　“我知道啊。”秦祝笑了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好。”陈雨看着他，“那你想清楚了说。”

　　“那天是奶奶的……”

　　“嗯，我知道。”陈雨抢先回答。

　　秦祝眼睛弯了弯，示意自己没事：“我提前回来一天，那天白天我就在墓园里待着，一直到天黑，天黑我准备走的时候他们来了，带着秦域。”

　　陈雨点点头：“嗯。”

　　秦祝摸了摸他脸：“哥哥，其实这个时候可以不用应我。”

　　陈雨笑：“那你继续说。”

　　“秦域，其实我对他感情很复杂。”秦祝想了想，“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秦域是最小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他们都很关注他，但我那时候还小，不明白为什么本来很喜欢的人突然变了个态度。”

　　陈雨：“虽然是小孩子，但小朋友的感知能力并不比大小弱。”

　　“对。”秦祝点头，“所以我一直不太喜欢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很黏我，黏我黏到他妈妈跟他说离我远点儿。”

　　“什么？”陈雨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妈妈？那不是……”

　　“不是。”秦祝看着他疑惑的眼睛，笑：“她是那个男人后来娶的，在我妈妈去世没多久后。”

　　陈雨有些傻眼，震惊：“他？那个女，啊，有些复杂……”

　　“不好懂吗？”秦祝笑看着他，解释，“那个家是重组家庭，今天你看到的年轻女人是我姐姐，按道理来说我们两个是亲生的，秦域是现在这个女人的孩子。”

　　陈雨点点头，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没意识到秦祝话里的意思。

　　秦祝笑笑：“还有更复杂的，要不要听？”

　　陈雨若有所思：“嗯，你说。”

　　“我其实是，”秦祝故作神秘，靠近陈雨悄声说，“领养来的。”

　　陈雨看着他，秦祝眼睛微弯：“真的。”

　　陈雨沉默一瞬，点点头：“哦，还不错。”

　　秦祝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一下笑出来：“什么挺好的啊哥哥？”

　　陈雨也觉得有些好笑：“一般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会说这个，但不会对你有别的意思”

　　“是挺炸裂的。”秦祝点点头。

　　“炸裂？”陈雨反问，“炸裂吗？没什么吧，我真的觉得还好。”

　　“还行吧。”秦祝明白他的意思，“奶奶告诉我，我妈妈身体不好，生下姐姐之后已经不适合再怀孕，不然会有生命危险，妈妈尝试过，但当时已经到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会死的地步，最后还是奶奶拿主意保大人。”
　　“那她丈夫呢？”

　　“她的丈夫不是什么能成器的东西。”秦祝嗤笑，“不然奶奶不会把她跟爷爷打拼了大半辈子的公司过给我。”

　　“妈妈因为这个事心里一直有结，虽然看不出来，但我能感觉到她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经常会出神，我那时候做的最多的就是坐在她身边陪着她，可妈妈眼睛里总是有种默默地悲伤，我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早就知道那个男人出轨，只是她以为只要她生出一个男孩儿，那男人就能回心转意。”

　　“妈妈走之后我很长时间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生个什么男孩儿才行，他们已经有了我和姐姐还不够吗？”秦祝自嘲一笑，“直到有一天我从奶奶书房里翻出我的领养证明，我才明白，只有我和姐姐还远远不够，因为姐姐是女生，以后总是要嫁人的，而我是领养来的，充满了不确定性，万一哪天我翻脸不认人私吞所有家产可怎么办？”

　　陈雨一只手按在秦祝胸膛上，秦祝恍然回神，无奈一笑：“那男人带着现在这个女人回家的时候，我初三，而秦域已经是有胳膊有腿的小学生。那之后我开始在家里大闹，希望有人能注意到我。”

　　“很可惜。”秦祝自嘲着摇头，“除了奶奶，再没有任何人站在我这边，后来已经到了我必须离开那个家的地步，奶奶带我单独生活，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我那时候已经因为精神问题休学，结果，那天不知道是谁来找奶奶，偏偏我听到奶奶说那个女人和她孩子的事。”

　　秦祝笑了笑：“我那时候才明白原来奶奶才是操纵着一切的人，她儿子没什么本事只听她的，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他出轨的事奶奶也知道吗？如果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容易得接受了那个孩子？我妈妈因为这个事死了，可她是奶奶，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能更加肆无忌惮，一整夜睡不着，睡着了也会很快惊醒，后来经常会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争吵。”

　　陈雨感觉到他情绪很不对，一把搂住，轻轻拍着秦祝肩背：“我在呢我在呢，啊，我在呢。”

　　“没事了哥哥。”秦祝轻轻吐出一口气，趴在陈雨肩头：“我知道我生病了，我开始没有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我甚至不想看见奶奶，一看到她我就觉得心在被撕扯，奶奶很好，可是我……”

　　“后来有一次她要带我出去，我不想去，我们因为这个事吵起来，我不小心推倒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摔伤了，那个男人把我带回那个家，打了我一顿，我当时耳朵里各种声音都有，看见那个女人还有秦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冲过去拿花瓶砸，他们被我吓到了，骂我是狗，是畜生。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去的警察局，出来之后没多久奶奶说让我去一个医院治疗，我知道大家都对我很失望，我反而很开心，高高兴兴去了，说是精神病院但区别很大，奶奶有时候会去看我，但我一直不想见她，待了大概三个月，我出院之后奶奶来接我，我们回去，我开始去学校上学，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那家人，一直到我成年那天。”

　　“奶奶把她和爷爷的股份全都转给我，那男人大闹酒店，或许我不再三个月期间发什么事吧，奶奶对他态度很不一样，直接让人把拖出去，我到现在那都还记得他那个样子，为了钱不要一点脸的样子，破口大骂我这个外来人，最后还是被拖垃圾一样拖出去了。”秦祝神经质一样扭了扭脖子，声音里带着得意和幸灾乐祸。

　　“但到底是亲生的。”他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奶奶去世那天叮嘱我善待他们，虽然很不愿意，但是，如果他们不对我在乎的人事出手，我也不会动他们。”

　　“每年那天我都会跟奶奶坐着说说话，尽管说不了几句话，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出神发呆，但是也很好，很复杂是吧？哥哥？”

　　“哥哥？你还在听吗？”说了这么久陈雨一点动静都没有，秦祝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他分开看陈雨。

　　陈雨露出一个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难看表情：“听着呢。”

　　“怎么了？”秦祝捧着他脸，“是不是我的故事太精彩，吓到了你了。”

　　陈雨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没想到会是这样。”陈雨低垂着眼，“这么漫长，这么，难过。”

　　他说着眼睛已经流下来，顺着秦祝捧着他脸的手指滑下去。

　　“好开心。”秦祝亲在他眼睛上。

　　陈雨眼泪控制不住，就听秦祝又道：“好开心，居然有人听我讲故事听哭了。”

　　陈雨不知道听没听到他说的话，兀自流着眼泪，弯下腰捂着脸，发出低低的抽泣声，眼看着就要歪一边儿去，秦祝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哥哥！”他立刻去扒扒陈雨捂着脸的手，“哥哥！松手！”

　　陈雨大口大口喘着气，脸憋得通红，直直看着天花板，秦祝一只手半抱着他，另一只手紧紧捂住陈雨口鼻：“哥哥！哥哥！听我说听我说，大口呼吸大口呼吸，对！慢慢吐气，对！再来，对！慢慢的，嗯，好。”

　　良久，秦祝看着他平静下来：“哥哥，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陈雨嘴唇泛白，“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秦祝长处一口气，“哥哥你，啊，我讲的这么有代入感？”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雨笑了笑，皱起眉，“突然就有些吸不进去也呼不出来。”

　　“真要被你吓死了。”秦祝一把将人搂住，“下次再跟你说什么事，我一定斟酌着说。”

　　“刚才就是太激动了。”陈雨笑笑，但一步不让，“不过这不是你隐瞒我什么的理由。”

　　“啊，好吓人刚才。”秦祝显然心有余悸。
　　陈雨拍拍他后脑勺：“我在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