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波涛》孖橘

46、无力的爱情

　　任纪南还想再动，何清嘉握住他的手腕，“我不想要手指，手指不够。”
　　任纪南失笑，把他的爱人紧紧揽在怀里，“乖，还没到时候。”
　　*
　　“云起，加点药，这个瘤子到处黏连，估计要加时了。”主刀医生朝顾云起说道。
　　顾云起检查了一下病人的状态，“这是要做到几点。”
　　主刀的是胃肠外的张主任，“说不准呢，上下左右粘的死死的，子宫估计保不住了。”
　　顾云起饿得胃疼，林莉见他脸色不好，“你中午没定手术餐吧，双双给你带了饭。”
　　全手术室都知道有个大二的漂亮女朋友一有空就给他送饭，顾云起的导师刚好从门外进来，听到这般，便说道，“哟，小女朋友又来了，云起，不用你守着了，你有胃溃疡，先去吃饭吧。”
　　张主任附和道，“去吧，别让人家等着，这年头医生谈个恋爱不容易。”
　　顾云起在大家的哄笑下离开手术室，下午没有安排手术，他直接去把洗手衣换了。
　　走出门口时，秦双双提着饭盒，在椅子上坐着，正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见是顾云起出来，赶紧迎上去。
　　“云起师兄。”
　　“今天没有课吗？”顾云起问她。
　　“没有，我不是把我课表发给你了吗，你也不看一下。”秦双双说道。
　　“你其实不用给我送。”
　　“不行。”秦双双道：“要不是我上次出现及时，你就直接在楼梯口晕过去了，你就当我是发善心，人道主义救援吧。
　　他们两个照例走近旁边的楼梯间，手术室在高层，鲜少有人经过。
　　秦双双在他身边坐下，给他拿勺子，“今天忙不忙，是不是饿坏了。”
　　“还好，早上吃了点东西的。”顾云起就着餐盒喝了一口。
　　秦双双凑近去看他的脸，“怎么也不见长一点肉，是不是粥的营养不够，我下午再给你加餐？”
　　热粥从嘴里暖到了心里，“大二的课时这么少吗，你可不能逃课哦。”
　　秦双双愠怒，“都说了我家就在附近，我家有阿姨，你不用管我，你都不知道我看着你越来越瘦我都快急死了。”
　　顾云起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他怜爱地看着面前着急的女孩，“双双，你这样，让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秦双双开朗地笑，“你可以以身相许啊。”
　　顾云起顿住，没有接话。
　　秦双双自己化解尴尬，“我知道你现在不打算接受我，你就当我是报恩来了，能给喜欢的人做一点事，我也很快乐的。”
　　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何清嘉给他发的照片。
　　雪地里，一只手紧紧地勾着何清嘉的四指，肤色较深的走在前面，白色雪花散落在彼此的袖子和皮肤上，太阳在侧方，给相牵的十指加了薄薄的暖黄色滤镜。
　　秦双双凑近看了一眼，“好唯美，是谁的啊。”
　　“你清嘉师兄啊。”顾云起说道，“这是他男朋友。”
　　秦双双惊讶地捂住嘴巴，“什么，你说清嘉师兄，男朋友？”
　　秦双双的震惊让他意外，他总是觉得何清嘉的性向全世界都知道，“你怎么这么惊讶？”
　　秦双双睁大双眼，“妈呀，快吓死我了好吗，你说清嘉师兄，喜欢男生？”
　　“是啊。”顾云起再次确认，他调出任纪南的照片，“呐，他男朋友长这样。”
　　秦双双把手机拿过，拍着大腿，“天啊，好帅，和清嘉师兄配一脸。”她拿着照片看了又看，“他们两个谁上谁下啊，看起来都可以的样子。”
　　顾云起一时没听懂，“你说什么。”
　　秦双双自知失言，“没什么没什么。”
　　她独自又震惊了一会，忽然又想到什么，“云起师兄，你一直不接受我，不是因为清嘉师兄吧。”
　　顾云起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他戳一下秦双双的额头，“你想什么呢，我只喜欢女生。”
　　“我真的很怀疑，你说你的女朋友只是拒绝我的幌子。”
　　“我真的有。”
　　“我不信，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话没说完，便听见楼上防火门打开又关上的巨大碰撞声，秦双双被吓得靠在顾云起身上，“有人吗。”她怯声问。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杨舒凡出现在楼梯拐角，看到了相互靠着坐在一起的人。
　　顾云起全身紧绷，立刻站了起来，他忘记了手术室楼上就是移植科。杨舒凡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看秦双双一眼，“顾云起，跟我过来一下。”
　　秦双双认得是学校里上肝胆外科学的老师，她被强大的气场压制住，颤颤巍巍，“杨老师好。”
　　杨舒凡说完便从手术室这层的防火门走了出去。
　　莲子粥还有大半碗，顾云起别无他选地把饭盒交给秦双双，用眼神跟她告别。
　　他走出楼梯间，跟在杨舒凡后面进入电梯，一直到停车场。
　　两个人上了车。
　　杨舒凡拿出手机，两只手利落地操作着，“是不是要结婚？”
　　顾云起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杨舒凡的手，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听错，好像是没有听错，怎么可能没有听错。
　　她很快操作好了，把手机界面给顾云起看，上面是预约成功的界面，“我预约好了，下个月10号，带着户口本，越秀区民政局。”
　　顾云起觉得自己的背在发抖，“舒凡，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要结婚，我答应你。”杨舒凡把手机收好，用通知的口吻。
　　“你之前不是……？”
　　杨舒凡打断他，“我们签个婚前保密协议，我可以接受拿这个无所谓的证件。”
　　顾云起看着窗户上的自己的倒影，笑不出来，一股气堵在胸口，“不用了。”
　　他说：“如果你想维持那种关系我可以，但是不用拿结婚证了。”
　　“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杨舒凡轻轻抬眼，“打算反悔了？现在清醒了，觉得我不适合了？”
　　“不是过家家。”顾云起委屈地否认。
　　杨舒凡双手抱胸，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喜欢她？”
　　顾云起马上理解过来她指的是谁，他看着杨舒凡的表情，他担心自己只要点一下头，这个女人就会让他走。
　　杨舒凡见他没有反应，说道，“回答我。”
　　顾云起摇头，“不是，我只是害怕了。”
　　杨舒凡嗤笑，“害怕什么，之前那么明目张胆，敢往科室一束一束地送花，送巧克力，装病人家属在科室的意见墙上写表白信，现在来跟我说害怕？”
　　顾云起知道她生气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软一些，“不是害怕别人知道，是害怕我参与不进你的人生，我似乎是你的一样生活用品，会有用完的时候。”

　　杨舒凡音量不变，音调上扬，“你要我承诺什么，一生一世吗？”
　　顾云起没办法再去看她的眼睛，因为在她眼里他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要赖着她一辈子找糖吃，“不用的，就这样好了，我们之前那样挺好的。”
　　杨舒凡看着面前连背都挺不直的男孩，她不想再多做解释，“顾云起，就这么一次机会，我只答应你一次，下个月10号，早上9点，我希望在那里见到你。”
　　她一只手按住车门，把车钥匙丢给他，“下午等我下班。”说完便开门走了。
　　顾云起双手掩脸，在车里坐了很久。一边是致命的诱惑，一边是无力的爱情。
　　秦双双给他发信息，云起师兄，杨老师找你什么事啊，粥你还喝吗？
　　过了很久，顾云起没有回，她又发到，师兄，粥我给林莉了，你等一下热了再喝一点。
　　秦双双勇敢，体贴，主动，顾云起觉得何清嘉说得对，放着好好的恋爱不谈，偏要去惹得不到的。是他活该。
　　他邀请何清嘉视频通话。
　　“在哪呢？”顾云起问他。
　　何清嘉给他看了一下周围，“在车上，你那边几点，你吃饭没有？”
　　“下午2点，吃过了。”
　　何清嘉镜头给到自己的肖像画，“好看吗？”
　　顾云起把手机拿近了看，一眼能看出是何清嘉，又和平常的何清嘉不一样，充满了生命力。“南哥的画家姐姐给你画的吗，果然不同凡响。”
　　“你脸色看起来怎么那么差，犯病了？”何清嘉问他。
　　顾云起犹豫了一下，“舒凡她答应我的求婚了。”
　　是个好消息，但不是宣布好消息的神情和语气，何清嘉察觉到反常，“你这个时候不应该跳起来，兴奋地告诉全世界吗？”
　　顾云起抹脸，“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很兴奋，甚至还有点想退缩，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何清嘉盯着他，“多少有一点吧。”
　　实话就是不好听，顾云起看着放在挡风玻璃上的车钥匙，“她叫我晚上回去，我有点害怕。”
　　何清嘉看着对面不争气的人，说道，“那就别去了。”
　　“我又有点想去。”
　　何清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缓慢说道，“不要这样，顾云起，你要相信自己，总会有人为你放弃一些东西。”
　　顾云起沉默了好一会。
　　“你什么时候回来？”
　　“4号凌晨的飞机到机场。”何清嘉回答他。
　　“要我去接你吗？”顾云起问。
　　“不要打扰我和南哥二人世界。”
　　顾云起小声说了声滚，然后把电话挂掉。
　　他心神不宁地在实验室待了一个下午。
　　今天不算塞车，回到楼下天已经黑透了。
　　杨舒凡脱掉了大衣和鞋子，里面是白色的高领毛衣和西裤。她拿掉绑头发的发圈，一头黑长发披散开来，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