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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可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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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致喜欢扮猪吃老虎,乖巧的外表高傲的心,他早慧,拔尖,有着高傲的资本,何清嘉很欣赏他身上这一股劲。
但是他没想到,宁致会喜欢他,会选在18岁生日这样重要的日子表白,更没想到这样明媚的少年,因为喜欢自己,变得卑微。
九月的广州闷热异常,房间里安安静静,能见到空调运转和吹风的声音,对面小蛮腰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倒映在光滑的地板上。
何清嘉忽又想起了,今晚那个只看了一眼的男人,有些人看一百遍都不会记得住,有些人看一次便深深地刻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那眉眼,和记忆中的脸,有几分相似。
宁致回到家,打包好的蛋糕递给司机,面无表情地说,“帮我扔掉它吧。”
宁致把何清嘉送的挂件握在手里。是他的最终都是他的,只是还没有到时候。
*
今天是周一,何清嘉只有晚上的一节选修课,7点上课,8点30下课。
在走下地铁扶梯的时候,他就留意到有一个男人背向扶梯,在研究墙上的线路图,他一头浓密的黑发,穿着英剪裁精致,布料讲究的英式西装,站在流动喧闹的人群当中。
只一个背影,何清嘉就已经挪不开目光,宽肩窄腰,屁股微翘,修长笔直的双腿迎着墙站着。
有一种卓尔不群的氛围感。
一下扶梯,地铁就到了,何清嘉留恋地再看一下那个迷人的背影,就跑上了刚好要关门的地铁。
地铁开动,看线路图的男人转过身来,何清嘉心神一震,是他,前几天在大排档遇到的那个男人。他把前额的头发梳了起来,颧骨上的小痣更加明显了。
地铁走的太快,以至于何清嘉都看不清,那个男人是走向了出口的方向,还是准备等下一班地铁。
怅然若失,何清嘉忍住下地铁回去找他的冲动,安慰自己,不过是萍水相逢。
晚上上的是哲学课,带着小框眼镜的中年老师把柏拉图的理念说讲得特别精彩,理念是事物存在的依据,事物因为某一理念才会成为该事物,没有理念,也就没有具体事物。
何清嘉很难理解这种理念承载事物的哲学理论,他的认知范围里,要先有具体的人,才会有真实的爱。
何清嘉打开日历,农历八月初十,今天是初八,后天。
纪彦医疗队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何清嘉去给他送他伯祖母写的感谢信,伯祖母不认识字,叫何清嘉代写的,他们治好了她的眼疾,她在信里写她以前看不见的难处,写他们医疗队的高尚伟大。
“你是我生命里光芒耀眼的一道光。”
纪彦把信里的最后一句话念了出来,他仔细地把信折好,抬头看何清嘉,“这里的老人家很好,很快就要回广州了,真的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何清嘉问他。
那晚刚好是十五,月光特别的亮,云朵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何清嘉给他带了烤板栗,一股甜甜的清香在夜色中飘飘洒洒。
纪彦在藤椅上坐下,“舍不得这种氛围吧,和善的病人,心系病人的医生,特别简单纯粹的医患关系。”
“还有呢。”
“还有这里的山山水水,只过了一个月,我好像在这里长大的一样,河里的鱼会抓了,山上的夕阳看过了,每一个人都认识我,信任我,觉得我无所不能。”纪彦抓起一粒板栗,剥开外面坚硬的外壳,露出甜腻的果肉。
纪彦的眼里装满了月光,何清嘉站在他面前,极度的期待让他一往无前,“还有其他吗,还有什么舍不得吗?”
“有啊。”纪彦也没有挣脱,低头板栗咬进嘴里,何清嘉看着他圆润的头顶在自己的面前一晃而过。
然后听见他说,“你啊,我的嘉嘉啊。”
何清嘉双手发软,盯着他的咀嚼肌缓缓收缩、放松,把粉糯的板栗肉咬化,而后吞咽下去。
他松开了抓住袖子的手,嗫嚅着嘴唇,“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吗?”
纪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开双臂抱住了何清嘉。
何清嘉揽住他的腰,越抱越紧,何清嘉头顶能蹭到他的耳朵,纪彦颈肩的皮肤暖暖的,像是要把何清嘉烫伤一样。他感觉自己在纪彦的怀里,被烧得通红,身体融化成水。
何清嘉既怀念那时热烈的自己,同时也嫌弃当时的胆怯懦弱,明明人都抱在怀里了,明明动一动嘴巴就能说出来的,我喜欢你,他硬是说不出。
14岁的少年身体单薄,纪彦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何清嘉松开他,去看他明亮的眼睛,他瞬间明白,那满腔的爱恋,溢出眼眶的迷恋,原来纪彦一直都知道,他努力开口,“师兄,我……”
纪彦也看着他,在他急切的目光下,轻轻地摇了摇头,把何清嘉要说的话堵住了。
你是我生命里光明耀眼的一道光,这句话不是伯祖母说的,是何清嘉自己加进去的。
在他情窦初开的年纪,在他苦恼自己性向的年纪,纪彦无疑是照进何清嘉阴暗角落里的一道光,因为有了纪彦,所以何清嘉才确认自己的爱是存在的,是真实的,虽然与大家的不同,但是像棉絮一样填满他胸腔的东西,的确是爱情。
何清嘉落荒而逃,明明纪彦什么也没说,他却像个被狼群发现的兔子,转头逃离了那个院子。
他撞落了小碗,里面的板栗散落一地,暖暖的小东西在明亮的月光下四零八散。
何清嘉过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纪彦是怎么察觉的,他会在意吗,会厌恶吗,如果他完全没有感觉的话,为什么会说舍不得,会主动抱住他。
他留了纪彦的□□号,每天去他的空间逛一下,纪彦几乎从不发说说,也没有日志,后面他出了国,开始流行微信,他的头像就再也没有亮过。
他们就这么失联了。
何清嘉考上纪彦读的高中,大学,考上同一个系的研究生,他觉得自己是在追寻,只求有一天好像不经意地遇见,然后理直气壮地把年少时没说的话说出来。
10年的时光,到底只是何清嘉一个人的独角戏。
哲学课下课以后,何清嘉一个人沿着江边走了回去,天气炎热,江风徐徐,他走得缓慢,很多事情一思考就会化成浓雾,湿润的水汽会堵住呼吸。
回小区会经过一家牛杂店,店旁边有一家711,何清嘉有些饿了,走进牛杂店,才发现旁边711的桌子上坐了一个人。
何清嘉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第一眼记住了他的眉眼,第二眼记住了他的身形,现在他脱去了黑色的西装,穿着白色的宽松T恤和运动裤,清晰地出现在离自己1米远的地方。
何清嘉要了一份牛杂,在他的对面落座。
他余光看了一眼何清嘉,然后把自己的可乐往里挪了一下。
“这家店的牛杂还可以。”何清嘉打开话题。
那个人碗里的牛杂已经吃完了,他吸了一口冰可乐,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对面的男孩,“是啊,好吃的。”
何清嘉看着棕色的液体从可乐罐被吸到他的嘴巴里,他的嘴唇沾上亮晶晶的水珠,显得光润饱满。
“这家牛杂店开了很多年了,你是刚搬过来的吗,好像以前没见过你。”
男人拿出一包手帕纸,抽出一张,折成三角的形状,轻轻擦拭嘴角,“搬过来不久,你也住在这附近吗?”
何清嘉头向旁边的小区一扬,“我就住这,我刚下课,从学校走回来,有点晚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我倒时差倒不过来。”他叹了一口气,顺手拿纸巾把可乐罐壁的冷凝水仔细擦了一遍。
何清嘉的目光原本只是聚焦在他的额头上,听他说完往下看了眼他眼睛下不明显的黑眼圈,对面的人没有躲避,他继而对视上他的眼睛。
真仔细看,又觉得不像了,“你刚从国外回来?”何清嘉问他。
“回来两个多月了。”他答到。
何清嘉有些惊讶,“回来两个月了时差还倒不过来?”
男人说,“是,我自己也很疑惑,年纪大了会这样吗,我侄子几天就倒过来了。”
面前的男人笑意盈盈,看起来也不过30来岁,手上戴着腕表,刘海上还残留着发胶,头发浓密,看起来极富生命力。
何清嘉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来,有些人的体质会这样。”
今晚的风向朝南,从何清嘉的后背往前吹,任纪南似乎闻见了什么味道,在风中定住了神情。
很快,他又舒展开。
任纪南看向何清嘉的目光变得柔和,“你在这附近住,肯定知道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吧。”他问到。
“有的,小区后门有一家还可以的烧腊饭,也有好吃的糖水店、云吞店,离我们比较近的越秀区有很多老牌餐厅,也还可以。”何清嘉如数家珍。
任纪南笑笑,“你看起来就是个很懂吃的人。”
何清嘉听到这个就心情一好,“主要是我在这里住得久了,所以比较清楚。”
任纪南拿出手机,“我刚回来,在这里没有多少个朋友,请问你方便加个微信吗?”
“当然可以。”何清嘉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他的头像是一张油画肖像,颜色浓烈,风格独特,他原来姓任,叫任纪南。
接着任纪南的手机就收到好几个定位消息,他连连道谢。
“有空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何清嘉接着说道。
“好,谢谢。”他罐里的可乐已经喝完,何清嘉的牛杂也吃得差不多了,他顺手一收,全部扔到垃圾桶里。
两个人并排往小区门口走去,穿着运动装的任纪南比穿西装,看起来更有松弛感。
“我今天在地铁站看见你了。”
任纪南歪头疑惑地看向何清嘉。
“3号线,6点多的时候,我坐地铁去上课,你穿着黑西装,站在地铁站里面。”
路的两边种了些槐花,任纪南控制着脚步,小心地避开落在地上的黄色花瓣,“是,我刚从珠江新城那边面试回来?”
“面试?”
“对,找工作,回来两个月还是没找到合适的,现在还是无业游民的状态。”听起来好像很落魄的样子,但刚从国外回来,又住在二沙岛的人能落魄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