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诡事》寒冬一遇

11、对错谁人知

　　苍戬虽活了千年，但一直醉心修行，与人接触少之又少。

　　他第一次遇到白胡子道士那样到处挑唆怂恿别人作恶来达到自己利益的小人。

　　第一次遇到农夫那样以怨报德贪婪不知满足的人。

　　第一次遇到那些人云亦云，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跑来山上争他血肉的人。

　　同样也是第一次，遇到江涟清和忘极这样，即使牺牲自己也要帮助别人的人。

　　在江涟清自愿走上刑台的时候，他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众人都要她去死了，一个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求了她几句，她就头也不回上刑台了。

　　换做是他，被人这般欺负到头上来，一定死也要多拉几个人当垫背的。。

　　忘极出现，说要止他作恶，引他向善。

　　苍戬觉得可笑极了，心道这人怕不是脑子不正常，在说疯话。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他笑着说：“行啊，你如果愿意自断一臂，我就受你教化，让你引我向善。”

　　一息过后，苍戬笑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忘极会连一丝犹豫也没有，提剑就砍了自己的手。

　　苍戬快死了，可他想知道，忘极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使砍了自己的手臂也要骗他跟他一起走。

　　就因为他口中那句要引他向善？

　　简直狗屁不通。

　　他实在好奇，快好奇死了。

　　甚至于七日一次的生命抉择也提不起兴趣了，只想弄清楚忘极这么做的原因。

　　是想要他的内丹吗？还是要蛇胆？又或者要他血肉？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怀着一探究竟的心理，苍戬不再理会青云镇诸事，跟着忘极走了。

　　后来，忘极带着他回到云隐门闭关，赐名怀悯，将他收为弟子，并且耗损修为一次次替他疗伤，治愈他因为雷劫留下的伤痕。

　　好不容易伤治好了，他又遍寻古籍，替他寻找再次化蛟的办法，比苍戬自己还要上心。

　　苍戬想不通，在一旁看着忘极替他疗伤耗损修为，夜里又挑灯看书，为他费尽心力。

　　“老头儿，你到底想要什么？蛇胆？内丹？还是我的血肉？”

　　“别无所求，惟愿你向善。”

　　过了几日，苍戬又问。

　　“老头儿，我现在心情好，你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

　　“引你向善。”

　　又一日。

　　“老头儿，看在你替我治好伤的份上，我送你一样东西，你想要什么？”

　　“并无所求。”

　　再后来，苍戬怒了。

　　“老头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带回来！为什么不杀我！”

　　“修行者，劝人止恶，引人向善，如此而已。”

　　自始至终，忘极大师都未曾改过说辞，直至现在。

　　众人没想到当年还有这样一桩事，方才云间月所说，‘忘极大师境界高远，非常人所能及’，他们这才体会到其中深意。

　　此等胸襟和慈悲，确实没几个人能做到。

　　当年之事，由苍戬之口说出，又是另一番景象。

　　到现在，前后因果，竟不知究竟应该怪谁。

　　“可如果江涟清和司徒空都死了，那抓走百姓的那人又是谁？”

　　伏姜问出的这话，让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玉荷。

　　眼下，似乎只有这一位知情人了。

　　玉荷早已冷静下来，敛尽眼中痛楚，似乎是知晓事已成定局，她没再隐瞒。

　　“她确实不是江涟清，而是镜妖凤桐。”

　　伏姜一拍脑袋道：“原来是镜妖，怪不得她能在镜子中穿梭自如，还能造出与本人别无二致的幻象，原来她本来就是镜子变得啊，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

　　不止他没想到，江涟清也没想到。

　　一面镜子竟也能修成人形，而且她自在幻境中见到江涟清，便先入为主将那镜妖当作了江涟清。

　　云间月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可我们喊她的时候，她从未否认过自己是江涟清，而且她对青云镇百姓和司徒空都有怨恨，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事？”

　　玉荷摇头道：“并没发生什么事，她没有否认是因为，在她眼中，她就是江涟清。”

　　凤桐镜原本只是江涟清房中一面铜镜，兴许是年岁太久，慢慢生出了灵智。

　　她从镜子里看着江涟清如何操持家业，如何案牍劳形，在深夜里为了能帮助更多百姓而劳心劳力。

　　同样也看着她少女怀春，初初为男子动心，在夜里掌灯为他绣荷包，满心爱意筹谋与他的未来。

　　凤桐注视着她的善良柔软，记录着她的深情。

　　看着江涟清满心欢喜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看着她一脸灿烂将司徒空送她的簪子插进发髻。

　　也看着她披上嫁衣，面上红妆嫁与令她心动的清俊少年郎。

　　看着江涟清的样子，凤桐也很为她高兴，她以为江涟清会一直如此幸福下去。

　　可后来，她看见江涟清和司徒空满面愁容，嘴上说着什么七日，什么选择，救人，死去之类。

　　她总是通过镜子去看，却并不怎么会听，听不太懂，他只知道，江涟清和司徒空都很发愁，都在焦虑些什么。

　　可究竟是因为什么，凤桐实在不知道了。

　　一个夜晚，江涟清因为心神不宁，卸妆时把玩发上摘下来的簪子，一不留神划伤了手。

　　鲜血溅到凤桐镜身上，她第二日便发现自己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了，人们说的话也能听懂好多。

　　她的视线总是跟随着江涟清，想知道她在干什么，想知道她又去帮了谁，又是因为什么在发愁，想知道她有没有被人欺负。

　　任由视线乱飞的凤桐，很快看到了广场上司徒空和众人逼迫江涟清的画面。

　　她气得浑身发抖——如果有人能注意到她的镜身的话。

　　她怎么也想不通，先前如此恩爱的人，看着对方时眼里充满爱意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陌生可怕？

　　眼睁睁看着江涟清走上刑台，看着蛇妖如何用妖法将人化为齑粉，再将之杨尽，凤桐第一次生出想要变强的欲望，

　　她想变得很强，然后杀掉司徒空，杀掉蛇妖，杀掉那些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坏人。

　　可这并不现实，她只是个小小镜妖，要如何解决这么多人呢？

　　没有了江涟清，她再也没有了观察对象，整日乱飘，恰好听到庙里的姑娘说希望能辨别未婚夫是否真心。

　　凤桐讨厌负心的男人，闲着没事便飘去看了女子的未婚夫，这一看却震惊了凤桐。

　　那男的在外头有个姑娘，而且还让人家姑娘怀了孕。

　　凤桐气不过，趁那男子雨夜外出时，不停朝人家脚底吹气。

　　功夫不负有心人，那男子脚底一滑便摔了，华丽丽把腿干骨折了，不得已将婚事延毕。

　　这也就罢了，似乎是因为吃错了什么东西，那男的第二天起来脸又红又肿，脸皮上还有小疙瘩。

　　女方便干脆将婚事作罢，还来那庙里还愿，感谢凤桐的帮助。

　　再之后，就是越来越多人请‘神仙’帮忙，还自愿给凤桐捐出来一尊神女像。

　　凤桐因为受人香火，获得信仰之力，已经可以化成人形，还学会了很多法术。

　　自此便一直帮镇上的未婚女子查探她未婚夫是否真心。

　　可一次无意中，一名男子脚底打滑脑袋磕在了石头上，当场殒命。

　　凤桐原本还有点愧疚，可当他发现这个男人，不仅对女人不忠，偷偷逛花楼，还会虐童。

　　花钱抓别人家的孩子，然后对那些孩子施暴。

　　凤桐一下子觉得这人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