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龙战争》杨叛

29、第二十八章 阴翳

　　“好多人啊……”寻望着四周感叹道。
　　“音乐会吗，就是这个样子的，何况是阿蛮的音乐会。”康乐悠哉游哉地将包米花往嘴里塞着。
　　可容纳十万人的北京奥林匹克体育场座无虚席，虽然演唱会尚未开始，但无数的歌迷已经开始挥舞手中的光柳，欢呼着主唱阿蛮的名字，更有人排起了起伏的人浪。无数光柳滑过空中形成淡蓝色的星痕在夜幕中宛如一片梦幻般的海洋。
　　“阿蛮？她很有名吗？”
　　“当然了，她是中国，不，也许是世界上迄今为止最出色的歌手。”康乐毫不犹豫地说。
　　“这样啊……那么厉害……”寻觉得康乐的话一定没错，因为不久前康乐的舞蹈给他的印象太深了。既然康乐的评价如此之高，那这个歌手肯定很了不起。
　　这时，一个戴着草帽的女子迈着随意的步子走上了舞台。
　　体育场内所有的喧嚣顿时全部消失了。
　　康乐将本来已送到嘴边的包米花又放了下来。
　　那个女子拿起了话筒，用手指轻而急速的敲打着筒身，然后滴律滴律地轻轻哼了几声。
　　那声音柔美清澈，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穿透力，寻觉得她的声音一瞬间便贯穿了自己的整个身体甚至灵魂，让他感到了一种美好得令人战栗的感觉。
　　很显然，阿蛮只是在试音而已，因为她又停了下来。看来她对结果很满意，向身后的乐队打了个招呼。然后摘下了草帽，
　　一动不动地站在舞台上。突然，她猛地将草帽向舞台外抛去。
　　同一时间，乐队的音乐响起。
　　而那顶草帽竟不落下，而是飘飘然向四周的观众席飞去。数万名观众被她的这一动作吸引得一阵欢呼，随着草帽低低地转过他们的头顶，欢呼声也象潮水一般，一浪高过一浪。更有观众伸出手来，试图去抓住那顶草帽。
　　草帽悠然地绕场一周后，又慢慢飘向舞台。
　　阿蛮面色冷峻地伸手一指，草帽陡然在她的面前停住。
　　“念力。”寻敏锐地感到了阿蛮身体周围出现了极其微弱的念场变化。
　　康乐有些诧异地打量了他一眼：“不错吗，你居然也看得出来，大多数人都认为那是特技效果呢。”
　　“那她也是……”寻犹豫了一下。
　　“不，她不是超念者，只是普通的念能力者罢了，她的念力不具备任何战斗力。”康乐断然道。只是，说这些话时，他的神情有点古怪。象遗憾，又象落寞，也许，还带着一丝欣慰。
　　这时，阿蛮开始唱了起来，她凝视着眼前的草帽，轻声地唱着，如同是在专门为了那顶草帽在演唱一样。而那顶草帽也随着她的歌声轻轻摇摆着，似乎在欣赏她的歌声。当她开始歌唱时，整个体育场再次静了下来，显然，歌迷们不愿错过哪怕是她一丝一毫的声音。
　　寻却再次感到了念场的波动，这次更明显了。没错，阿蛮的歌声中，有念场的共振。正因为这样，才会给他带来那样的震颤和冲击感。
　　这种念力共振所形成的微妙感简直太美好了，他仿佛觉得自己在经历一次灵魂的洗礼，所有的痛苦和悲伤都随着阿蛮的歌声渐渐远去。他索性闭上双眼，全力感受着这身心俱醉的感觉。
　　绿色的念丝从他的身上一根又一根地探出，它们仿佛也感受到这念力共振带来的美妙感觉，开始随着阿蛮的歌声轻轻摇摆，并不断攀升着。它们如同初临这个世界的生命体，好奇地向四周蔓延，穿过人群，爬上舞台，在阿蛮的周围缠成一个巨大的圆环。越来越多的绿线开始旋转，它们随着阿蛮的歌声，自由地，奔放地向着夜空升腾。

　　阿蛮的歌声在此刻达到了高潮，无数的观众忍不住开始拍掌应和。热烈而整齐的拍掌声伴随着阿蛮那美妙的歌声直冲云霄。寻惊喜地发觉自己的念力随着阿蛮的歌声在不断地攀升着，轻易地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阿蛮的精神念场也不断地增长，怎么会这样呢？他的心头蓦地闪过一个念头：节奏！是的，这就是康乐所说的节奏了。现场虽然有十万观众，节奏却只有一个。那就是阿蛮的节奏。引导别人进入自己的节奏，阿蛮的歌声正是因为做到了这一点，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力。而自己无意中将自己的念场与阿蛮的念场融为一体，所以才会一举突破了瓶颈。原来，念场振动频率的改变竟然会有这样巨大的威力。原本自己放出绿线只能达到一百米左右的范围，而此刻，自己的念场竟然将整个体育场极其四周的临近建筑全部覆盖在其中，其半径已经接近一公里了。虽然说是借助了阿蛮的念场，可仍然算得上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念场中的某一点有古怪的波动反应。
　　他的心中一动，侧过头去，绿线向着那个方向蜂拥而去。绿线传来的感觉让他很快意识到那是一座高大的聚光灯塔。可灯塔的周围并没有发觉任何的念力波动。
　　奇怪，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他不死心地用绿线将那个灯塔重重缠绕起来，这样一旦发生什么变化，他也可以马上知道。这一招，正是在倪可的训练中领悟到的。
　　“怎么了？”康乐察觉到他的走神，问道。
　　“啊，没什么，刚才好像觉得那边有点不对。”
　　“不对，怎么个不对？”康乐皱眉问。
　　“说不清，刚才我自己的念场覆盖了整个体育场。只有那里传来的波动有些不正常，也许是我的错觉吧。”寻挠挠头。
　　“不，你错了，我相信你的感觉。在没有超念干扰的情况下，超念者是不会产生任何错觉的。”康乐眯起眼睛，向那个灯塔方向望去。

　　“看来，我们好像被人发现了。”巨大的灯塔上，一个白衣如雪的长发男子轻声说道。
　　月光下，他赤着双足，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夜风拂动他的白衣，宛似要随风归去。
　　“怎么会，小舞的域这么完美，即使A组的人来了，也决不可能发现我们的。”白衣男子的身后，一个身披黑袍，身材挺拔的男子道。他的面容冷硬如铁，脸上遍布着细小的疤痕，更有一条巨大的伤疤划过左眼，直至下颚，为他那原本已是冷峻非常的面孔凭添了几分剽悍。说着，男子向侧上方看了一眼，“除非……”。
　　“不要看我啊，神田，人家的域没有任何问题的。”灯塔的一根金属架上，一个小女孩天真地向他翻了个白眼。她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左右的年纪，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中透出天真顽皮的神采，小而翘的鼻子，弯弯的小嘴儿，非常的美丽可爱，唯一比较碍眼的是她那一头银灰色的长发。她也披了一身黑袍，只是身材十分幼小，整个人都缩在黑袍中，显得颇为可笑。
　　“不是很好吗，被发现了的话。可以毫无顾忌地大杀一场了，我们这样就……”尖锐短促的声音从塔架的顶端传来，蹲坐在那里的黑袍人头上戴着一个古怪的头盔，头盔的前沿向下曲伸，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喙形，罩住了他大半个脸孔，只露出了双唇和下巴，此刻，他的舌头正轻舔着那略显苍白的嘴唇：“很久没有尝到鲜血的味道了，我已经……真是饥渴啊……”
　　“真恶心……整天就知道满口血啊血的……鸦，身为七人众之一，你就不能有一点强者应有的风范吗？看看你身边的鬼将，多么的从容镇定，你真该感到羞愧。”他下方的铁栏上，一个全身倒挂在那里的黑袍人嘲笑道，这个人的声音非常温和，却不阴不阳，听不出是男是女。
　　鸦本能地向身边的黑袍人望去，他身边不远处，一个黑袍人正静静低着头站在那里。鸦刚望了他一眼，便飞快地将头转开，似乎根本不敢多看对方。“闭嘴！傀！这种卑鄙的家伙，象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鸦一扬手，一抹黑色的月形冷芒闪电般劈向傀的双腿。
　　冷芒过处，傀被一劈两半，然后又化为淡淡的残影。
　　“鸦将，你的火气也太大了，简直比东山丸的肚子还大呢。”不远处，傀倒吊着的身影冉冉闪现，。
　　“我很苗条的。哈哈！”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塔架的最下方传来，那里，正盘膝坐着一个大胖子，头上还留着相扑力士的发髻。因为肥胖，他的五官都被挤到了一起，看上去颇为可笑。他身披的黑袍也格外宽大，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象一座黑色的肉山一般。

　　“小舞的域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对方的域好像很特别，我几乎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念力的波动。之所以认为我们被发现了，完全是一种精神上的直觉。”白衣男子淡淡道，“也就是说，对方用我们所不知晓的某种方式感知到了我们的存在。不过对方似乎也并不能肯定就是了。”
　　“是A组吗？真人？”神田的双手紧握着肋下的刀柄，眼中燃起了高昂的战意。
　　“很难说，具我所知A组中并没有这样的超念者。”白衣男子秀眉微皱。
　　“可除了A组，中国还能有什么机构能够拥有超念者？”
　　“你忘了国防情报部了，神田。千万不要小瞧这个二十二世纪的东厂。他们的力量之强大，即使是A组，恐怕也难以媲美。象这样一个组织，是不可能没有自己的超念者的。再说，解云也决不会A组囊括中国所有的超念者。他手中也必然握着自己的王牌。”
　　“那我们还要和对方交手么？”神田犹豫了一下，问道。
　　“交手？不，现在还不是我们交手的时机，不过，我倒是对这个察觉了我们的超念者很有兴趣，不妨和他开个小小的玩笑。”说着，七人众的首领，日本超念双璧之一的伊东真人的唇边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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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人就是施唯！传说中解云三只手之一的一发中的，无懈可击的施唯！辛夕雅略显惊讶地打量着他，却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容貌普通，文质彬彬的男子和那个传说中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情报机构掌控者联系起来。从他的身上，她无法差距出一丝一毫的暴力倾向，也没有高层人物那种特有的居高临下的气势。他是如此的平和，如此的平静，又如此的平平无奇，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普通的国家公务员没有任何区别。
　　“很失望吗？”施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了笑，“我是不是看起来象一个普通公务员？事实上，很多人都这么说过。这不奇怪。我二十岁加入政府机关，一直都是一个宁波市政府一个小小的公务员而已。我加入情报机构，是在二十八岁以后的事了。所以你的看法也没错，实际上，我也一直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国家公务员，只是工资稍稍高了些而已。”
　　有那么简单吗？辛夕雅怀疑着。虽然对方显得亲切随和，彬彬有礼，可国防情报部那冷血之名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眼前的男子有多么的危险。
　　“闲话就不多说了。辛博士，你也清楚，现在俄国总统正在访华，北京的安全必须得到彻底的保障，而恰恰是这个时候，国家的秘密基地却发生了如此恶心的事件。包括我的部下在内，有近百名政府工作人员在这次事件中牺牲。想必你也清楚，这次的试验是我们国防情报部主持的。于公于私，我们都要将这件事查个清楚明白。”施唯盯着辛夕雅缓缓地道。
　　“我知道的都已经和你的人说过了。”辛夕雅面无表情地说。
　　“那只是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也许是你看到的，或者是你听到的，却并非是你感觉到的东西。而我想知道的，却恰恰是你对整个事件，以及对试验目标的感觉。”
　　“对不起，但我想那是我的个人隐私。”
　　“个人隐私？”施唯笑了一下，“我想你误会了。辛博士，对情报人员来讲，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所谓的‘个人隐私’这种概念的。我们只追求我们想知道的，不论用什么方法也好。这就是我们情报人员的工作。你应该感到庆幸，身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你受到了礼貌的接待和合理的待遇。而很多对我们的国家和政府抱有敌意的人来到这里后，是无法受到这样的优待的。他们往往拥有坚定的信念，强大的意志，甚至必死的决心。但他们最后都开口了，无一例外。我想说的是，辛博士……”施唯双手十指相对，轻轻放在桌面上，“尖端的医学技术加上先进的高科技理念，的的确确可以让地狱在人间重现。”
　　辛夕雅突然觉得一阵森冷，不禁将身体向椅子内缩了缩。
　　“而这样的事情，我曾经目睹过许多次。不瞒你说，辛博士，我不喜欢那种经历。所以，可能的话，我希望可以知道更详尽的事实，包括你个人的感受，你明白了么。”说着，他轻轻抚摸着桌面上的一本书。
　　“你想知道什么。”辛夕雅注意到施唯正在抚摸的那本书是一本线装本的资治通鉴。那显然是一本旧书了，封皮虽然保养得很好，却因为长久的摩擦而令字迹有些模糊了。她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施唯一定不会象他的外表这样平凡。实际上，一个平凡的人也无法登上这样的位置。他的内心深处是怎样的？他的过去如何？他有自己的弱点吗？一系列的念头在她的心中闪过，心理学术上的本能让她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巨大的兴趣，突然间，她不再害怕继续留在这里与他交谈了。
　　“一切。从试验目标到基地开始，所发生的一切。”施唯平静地提出了他的要求。
　　“那好吧，希望你不要失望……”辛夕雅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包括她对于寻那种奇异的感受，都慢慢讲述了一遍。
　　“这么说来，这个试验品并不简单了。”施唯的手指在资治通鉴上轻轻敲打着。
　　“不能这么说，我个人认为，是韩炬博士的手术给病患带来了某种心灵上的变化，我说不清那是什么，不过现在的寻，已经不完全是来到基地前的那个少年了。”辛夕雅肯定地道。
　　“那么，来到基地前他又是怎样的呢？”施唯问道。
　　“我不知道……”辛夕雅犹豫了一下，“病患的资料太少了，很难做出判断。”
　　“资料太少了吗？让我们看看……”施唯打开了身边的一个档案夹，他的手指顺着身份栏的资料向下划去，“嗯，很普通吗，出生日期，二零九三年七月十一日，哦，生父不明，有些意思。母亲……”他的手指突然间在母亲那一栏前停住了。他久久地注视着那个名字。突然，他站了起来，转过身子，背向着辛夕雅。静默了片刻后，他再次转过身来，俯下身去望着那个名字，仿佛想再次确认似的。终于，他沉沉地叹息了一声，坐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食指再次在那本资治通鉴上轻轻敲打着。
　　辛夕雅沉静地注视着他的一切举动。对于寻的身份，她一样感到不解，她回忆着寻的母亲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对于那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难道，眼前的男子会和寻的母亲有什么瓜葛？他的那本资治通鉴显然对于他非常重要，他显然经常阅读这本书，甚至可以说，已经成为他人格的一部分。这个人，究竟拥有的是怎样的人生呢？
　　“辛博士……”施唯终于开口了，“今天的事就到这里吧，很抱歉打扰了你。现在你可以回去了。不过希望你可以将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基地内的事全部忘记。你明白吗？我是说全部忘记。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好奇心而造成我们之间的重逢，那样就不令人愉快了，你说呢？”这时，施唯又变成了那个彬彬有礼的政府公务员。只是此刻的他，在辛夕雅的眼中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了。
　　“我明白你的话。我倒是希望我们可以再见，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我的办公室内。如果施部长有任何心理上的问题的话，我随时乐意奉陪。”辛夕雅半真半假地微笑道。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心理医生了，而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施唯也同样报以微笑，一边为她拉开了房门。
　　有了自己的心理医生了？真的吗？辛夕雅摇了摇头。不知怎地，当她听到施唯说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医生的时候，她竟然想起了那本线装的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