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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谋划 ...

  •   一夜惊乱,陆爷子的病越渐深沉,咳嗽声不绝于耳,但他拒绝旁人劝慰的话,直接让闰氏抱着账本到自己屋里去,啪啪的算盘声混合着陆爷子急促的咳嗽声和闰氏带着哭腔的辩解声,从正房里时不时传出来,直到晨鸡报鸣,旭日东升。

      张婆子将厨房的活计丢给小满,回去照顾昨晚挨揍的老张。小满安抚好柳氏和明香,一个人烧水煮饭,待将一切做好,便去请各房的人吃饭。

      正堂鸦雀无声,只有柳氏带着明礼,明达,明香和小满四人,静悄悄地吃过早饭。陆福元抄手站在正房门口,听着里面一直未断的算盘声,脸上表情莫辩。

      “哥,我不去学堂。昨晚那帮人一定会在路上打我。”明达吃饱饭,拒绝同明礼一起上学。

      昨晚躲在房间里,人影都不见,直到今天早上才畏畏缩缩钻出来,小满心道:明达真不像个男孩子。

      明礼板着脸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咱们行得端,坐的正,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不过是一群暴民,律法自会收拾他们。”

      “你不怕,我怕。他们昨天用那么大的拳头打你,你都没事,可见你身体比我好。要是我,早就被打死了。哪还能坐在这儿?”

      “大哥。”明香罕见地没有揶揄明达,小声道:“那些人真的很凶,拿刀子杀人都有可能。别让我哥去。”

      小满想了想,昨晚的人针对闰氏,连带着陆家一干人。明礼是闰氏唯一的儿子,必定是大家攻击的目标。昨晚陆爷子花钱买平安,但是其中还有很多人是不服的,随即劝道:“大哥,你也别去了吧。等事态平息之后再去也不迟。”

      “哼!”明礼将袖子一甩,义正言辞,“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说完迈着方步,出门上学。

      明达小声嘀咕道:“我心中坦荡,但我不做君子。”

      用过早饭,小满又拿托盘盛好了吃食,给陆老爷两人送去。陆福元依旧守在门外,小满将一只煎饼递给他,道:“大伯,先吃点东西,填下肚子。”

      陆福元点点头,坐在门口的凳子上,闷闷地咽着饼,小满又给他到了杯茶水,陆福元看着她的举动,开口道:“小满,昨天吓着了吧?别怪你婶婶,是大伯没用,什么都要她一个女人操心。”

      小满见陆福元满脸的愧疚,心里也难受。大房里,大伯一向老实木讷,主不了事,对闰氏从来是言听计从。婶婶又是个好强的,凡事都喜欢同人争个长短。以前是和二房争,二房去了镇上,便和自己较劲。爷爷将家交给她,她就想干出点大的成绩,好给陆家的人看看大房的本事,结果,弄巧成拙。

      “爹,咱们真要出钱修路吗?那可是好大一笔银子。”闰氏的声音带着试探,虽然压的极地,但小满隔着一层布门帘,还是听的清清楚楚。婶婶这是何意,难道……

      “修,怎么不修。”陆爷子声音透着疲惫,咳嗽了几声,又道:“修一年也是修,十年也是修,这辈人不成,还有下辈人在呢,咳咳……”

      陆福元闻言,红了眼眶,自言自语道:“咱们给家里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还要爹来给我们收拾,实在不孝。修路的时候,我也去,能做一份是一份。”

      大伯是误会了吧,爷爷那意思哪是要修路,是压根不愿意修。小满只叹陆爷子算的太精,他这头给村民一个口头承诺,没契约没文书,那头就一个拖字,拖一年是年,拖一辈是一辈,等他一闭眼,几房人还不得推皮球。到时候不了了之,村民们还没有任何办法。

      “你看看你记的这是什么帐?!”哗啦啦的纸页声响,伴随陆爷子哮喘般的声音,“你要把陆家败光不成?”

      “爹,你息怒。”闰氏的声音响起,带着沾沾自喜,“这项来头极大,我娘家哥哥说了,一本万利的买卖。年底就能收回来,到时候,咱们的钱能翻一倍。啊——”

      耳光声响起,陆福元赶忙掀帘进去,小满跟在他后头,只见闰氏委顿在地,陆爷子手撑在桌子上,额头青筋暴露,咬牙切齿,“高利贷是你放能放的吗?咱家没权没势,拿什么去收账,你把我陆家的钱,拿来……拿……咳咳。”

      陆福元刚拉起媳妇,又去扶亲爹。闰氏犹自不服气,又道她娘家哥哥会帮陆家收账,根本无需操心。

      “蠢东西。”陆爷子觉得一夜辛苦为着这么个傻瓜媳妇,实在不值得,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认为大媳妇能力过人,是个当家的料呢?

      “你看看金一贴,他家原本比我们还过得,他爹传到他手里的东西不下十万,结果呢?小聪明,走捷径,把偌大的家业全拿去做一本万利的生意,败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你那娘家哥哥若是个有本事的,会被人追到青州去要债,你……”

      陆爷子说到后来,脸胀的青紫,眼睛一瞪,直条条到下去,幸好有陆福元在后边掺着。

      陆福元看着闰氏,等她拿主意。闰氏却吓得失了主意,公爹被自己气晕,说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小满见二人不动,急道:“我去找大夫。啊——”转身太急,和刚得了消息赶回来的赵氏撞了个正着,赵氏看看双眼紧闭,唇色发白的陆老爷,再看看小满,呆愣愣来回几次,突然伸出两爪,揪住小满的头发道:“我杀了你!叫你不要进屋,你偏要进来。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抵命,扫把星!啊,不活了!”

      小满挣扎着,无奈赵氏下了死力,揪得她头皮火辣辣的疼。李婆子趁机又掐了她几把。柳氏进来,看见赵氏打自己女儿,扔下药碗,啊啊叫着来拉扯。一时几人乱作一团,抓,咬,扯,十八般武艺轮番上演,等到分开时,赵氏脸上带了血痕,柳氏手背上也被抓伤了,小满瞪着赵氏手中一绺头发,再看看完好无损的李婆子,又委屈又生气。爷爷晕倒管她什么事,明明是婶婶做了错事,气到了他。

      “还敢瞪!滚出去,把大夫叫来。迟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小满咽下一肚子气,飞跑去找金大叔。

      金家院子,柏年读着右手上的书,左手胡乱翻着簸箕里的药材,听到动静,忙将书藏到袖管里,抬眼见是小满,松了口气,又见她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血痕,不解道:“你怎么了?昨晚那些人找你麻烦了?”

      小满摇摇头,叉腰喘过一口气,看到金一贴端着药盅从堂屋里出来,忙道:“金大叔,我爷爷又晕倒了,你快拿着药箱随我去。”

      话说小满去找金一贴后,赵氏令陆福元将老爷子放在床上,用力掐他的人中,居然不抵事,“坏了,坏了。死丫头的八字太凶了,老爷子都不醒了。老大媳妇,看着老爷。李嫂,快随我去请马仙姑。迟了就来不及了。哎呦——”

      金一贴观了陆爷子气色,面色灰白,败亡之象,再查其脉,浮浮沉沉,似有若无,心里咯噔一下,坏了,老家伙时日无多了。掏出随身携带的参片,给陆爷子含着,转身对闰氏道:“多半要坏事,把老二,福英都叫回来吧。”

      闰氏闻言,吓得个半死。这哪成啊,陆爷子去了,她就是第一罪人,到时候必定被扫地出门,被休的女人还怎么活啊,还有她的明礼,大好的前程难道要断送在自己手里?“你再诊诊,许是弄错了。”

      金一贴摆摆手,摇头道:“这么大的事,我还唬你不成。先把东西预备好,就这两天。”

      送走金一贴,闰氏看着床上人事不知的陆爷子,心跳都快没了。小满不敢进屋,和柳氏等人守在门口,金一贴临走时交待的话还在她耳边响起,‘没两天活头’,那赵氏还不得剥了自己的皮。不行,她要先找个人把这事说清楚,撇开自己。赵氏万万不能,大房也排除,那么还剩个二房和福英。郑氏一向和闰氏面和心不和,她逮着这个把柄,必定会对闰氏穷追猛打,到时候赵氏想要往自己身上扯都不行了,一个郑氏还不保险,还得加上福英,她对三房有愧,在赵氏面前又说得上话,有他们两个,陆爷子这事,再怎么说都轮不到自己头上。

      打定主意,小满找到张婆子,交待她说闰氏让给二房和福英姑妈递信,越快越好。张婆子看金一贴进门没半盏茶便走了,又见小满满脸焦急,大奶奶叫送信,怕是老爷要出事了,不敢耽搁,立马找老张叫几个下人分别到两边送信。

      小满见去了人,心底稍安,用不了多久,两边来人,她便脱险了。

      “啪啪”急促的敲门声,小满开门一看,却是一脸大汗的锦良,瞅见四下无人,忙将他拉到偏僻处,问道:“你怎么来了?”

      锦良家在梧桐镇,昨晚陆家发生的事,他压根儿不知道。今天在学堂听人提起,才知道梨花村一大帮人半夜大闹陆家,因担心小满,丢下课本,觑个空挡偷溜出来看她。只见她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几道血痕,伸手摸了下,“昨天那些人有没找你麻烦?你这伤是哪来的?”

      小满看他眼中全是担忧,心里熨帖不少。其实她有好多话想给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让她疲于应付,想到虎子,想到齐大婶,想到赵氏,小满觉得自己有满腹委屈,压在心里的悲伤全部化作泪水,在他面前肆意地流。

      “好,我在这儿,没事了。”锦良给她试泪,却怎么也擦不净,轻轻地将她搂到怀中,拍着她的背安抚。昨晚那种场景,听人说起都觉得恐怖,自己不在她身边,她得有多害怕啊!

      小满趴在他怀里,闻着淡淡的梨花香,听着他舒缓的语调,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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