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稻花香》山水序

23、买布

　　纤尘不染的柜台上照旧是颜色各异的布，麻，纱，绵，晃得人眼花，小满拿起这个又喜欢那个，福寿团花的棉布适合金大叔，夏荷淡花的素布适合娘亲，云纹绣花的天青布适合锦良，至于柏年，肤色白皙，眉目如画，用深一些的墨蓝也许好看。

　　“小乖乖，你挑那种颜色暗淡的布做什么？来来来，看这个。”金一贴拿着一匹金黄色油菜花织布，往小满身上比了比，“黄灿灿的，金子似的，这个好看。”

　　金黄色并不适合自己的肤色，小满心知肚明，又怕伤了金一贴的好意，正想怎么委婉拒绝，柏年随手拿起旁边一匹淡黄色迎春花纱布搁在小满肩头，挑衅地看着金一贴。

　　拽个什么劲？不过小乖乖用淡黄色的布确实好看些，“我就是看中的这匹，一时错了眼，还是哑巴懂我的心意。”

　　一老一少为着匹布争，弄得小满哭笑不得，转身将挑出的布推到掌柜面前，“帮我算算，拢共多少钱？”

　　掌柜拿出算盘，熟练一拨，“七百六十文。”

　　小满掏出钱袋正要付账，柏年将纱布放到柜台上，掌柜伶俐，立刻报价，“二百五十文，纱布贵些。”

　　小满瞪了柏年一眼，又将纱布搁到一边，数出七百六十文给掌柜，将布匹交到柏年手里，挽着金一贴出门。

　　等了这么久，虎子一点儿都没生气，精神恹恹地等三个人坐上车，扬起鞭子，启程回村。

　　到家的时候，正当晌午，柳氏站在篱笆门外翘首以待，等虎子架着板车将人送到，柳氏忙邀请大家入席。

　　小满帮着柳氏布置好席面，简简单单的家常菜逗得人食欲大振，连萎靡不振的虎子都有了些精神。柳氏让他们三人吃好喝好，便拉着小满回房间，指着床上的人，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锦良最近几天天不亮就起床，背书练字，晨光微曦就去书院，这么熬了几天，实在累的不行，趁着中午下学的空当，跑到小满家，本想和她说几句话，结果人又不在。柳氏见他睡眼朦胧，哈且连连，便让她到小满屋子里休息。

　　外面金一贴心情好，对着两个小辈胡天海地吹嘘自己当年的神勇经历，锦良的眉头蹙了蹙，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继续好眠。没想到他睡着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小满蹲在床边仔细观察他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安静覆盖在眼底，翘起的鼻头轻浅着呼吸，抿着的唇角有一丝闪亮的涎水，小满轻声对柳氏道：“娘，他睡着的样子像陆家的猫。”

　　柳氏笑着让小满噤声，示意她不要吵醒锦良，自己又去厨房，看再给金一贴他们加点什么菜。

　　“谁是猫？”

　　小满回头对上锦良清亮的眼睛，有些窘，“醒了？用过饭没？没吃的话赶紧起来。”

　　锦良坐起来，穿上外衣，问：“外头是什么人？我好像听到金大叔的声音了。”

　　“恩，是他们。”小满将梳子递给锦良，他懒得动弹，小满无奈地解开他的发髻，一边梳理一边将自己请他们帮忙卖粮的事情说了。

　　“那我出去陪他们用饭，怎么都该好好感谢一番。”

　　锦良说着就要起身，小满飞快地将他的头发挽好，拉着他急道：“你出去干什么？让他们看见你从我房间里出去？别笑！我才不要被金大叔取笑。”

　　“你都亲过我了，还怕这个？”锦良弯腰，将头埋在小满肩头，满意地看见媳妇脸上飞起红霞，“好，不出去。去给我端碗饭来，现在有点饿了。”

　　小满起身瞧见镜子里红霞满天的自己，腻了锦良一样，用手冰着脸颊，到厨房去拿吃食。路过客厅，金一贴吃饱喝足，打着饱嗝将柏年叫起，道：“咱们在这不方便，赶快回去，哑巴把你的猫尿改良一下，兴许我就吃的下去了。”又踢了踢虎子，“赶快把板车还给人家，再来我这拿两副调理的药。”又指着小满道：“乖孙女，送我们出去。”

　　小满听金一贴说他们在这里不方便，以为是晓得锦良在她屋里，忐忑地送三人出门，虎子今天到老实，规规矩矩地坐到驾驶位子上，要送金一贴两人先回去，逗得金一贴直夸小子懂事。柏年看着寸草未生的花坛，对小满道：“我明天去给你采两棵生石花来。”回头瞥见窗户旁一抹高挑的身影，低声道：“他要不要叫我叔叔？”

　　小满瞪着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柏年，他这是和她开玩笑吗？

　　金一贴坐在车上，久久等不来柏年，过来推他，见柏年走远了，悄声对小满道：“乖孙女，爷爷送了匹布给你，不过是叔叔付的钱。还有，我和你叔叔的衣服都不急，你慢慢做。”

　　寡妇门前是非多，金一贴才不要给柳氏母女招惹麻烦，三个大男人还是早走位妙。

　　陪锦良用过饭，再同他说了会子话，晌午已过，小满将锦良送出门，“以后如果累了，就过来坐坐，如果不累，我就给你送饭去。不要拒绝了，袁叔的饭哪有我做的好吃！”

　　“算了，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我自己过来就行。”

　　“田里的庄稼等七月才有的忙，现在闲着的时候多，而且我想去书院学字，好不好？”

　　要想学字在家里都可以，不过是为着给他送饭找借口罢了。锦良顿了下，想到中午一个时辰空闲，从灵山书院走到这里，路上就要费去大半时间，说不到两句话又得回去，实在划不来。

　　“依你，只是有空再来，若是实在没空，我过来看你也是一样的。”

　　小满答应着，天色已经不早，再不走怕是要迟了，催促着将锦良推出门，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才罢休。

　　回到屋子，柳氏已经拿着绣活做了起来，听到脚步声，柳氏放下绣活，比划着责备了她一番，嗔怪她有什么事都瞒着自己。

　　柳氏在陆家这几年，操劳过度，身体一直不好，小满接绣活，不大愿意告诉她也是这个原因。

　　“我正打算告诉娘的，没想到你自己先发现了。掌柜说这个活计不急，咱们慢慢来，有空绣两针，没空就撩开手。”

　　明知小满在撒谎骗她，柳氏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心酸，点着女儿的额头，欣慰而愧疚，答应过老三要好好看顾她，结果换做是她来照顾自己：分家，农活，卖粮，帮工，每一次都是她走在前面，自己在后面搭一把无力的手。

　　柳氏用针稍稍头，埋头绣花，掩掉眼中的泪花，只是滴在绣布上的水花泄露了她的情绪。

　　小满双手捧起柳氏的头，以手拭去娘亲的泪水，笑道：“我答应过爹不再让你哭的，你看你又哭了，爹爹一定不会原谅我。下次上坟的时候，我都没脸见他了，到时候他一定会追到梦里来教训我。娘，快笑一下，说不定今晚爹就会来夸我逗得你开心。对了，”

　　柳氏闻言，嗤笑出声，老三和她养了个好闺女。

　　小满转身翻出在绸缎庄买的布，一匹匹放到柳氏面前，“这是大叔的，这是柏年的，这是锦良的，这是娘的，这是……”

　　淡黄色的纱布柔弱细腻，柳氏将纱布放在女儿身上，竖起大拇指夸她会选衣料。

　　“这个不是我选的，是金大叔和柏年送给我的。娘，我把买粮的钱花了这么多来买布料，你会不会怪我？”

　　知恩图报，柳氏并未责怪，到还夸小满懂事。老三原来常说，钱财身外事，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金大叔两人帮他们良多，一件衣服实在不足以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既然娘不怪罪，那我现在就把衣服裁出来，金大叔是七月的寿辰，赶在那个时候前把衣服做好，送给他做贺礼。”

　　接下来的日子，小满和柳氏便待在家里，赶绣活制衣服。小满记着柳氏的嘱托，有空会到武家媳妇那去看看，武家媳妇是个羞涩的人，不大与人深交，而她忌讳小满是陆家的人，心底有些抵触小满的接近。

　　小满无意中得知武家媳妇擅长制衣，便常常上门向她请教。来往的时候多了，武家媳妇渐渐放开戒备，同小满说起话来也不如先前那般拘谨。

　　期间小满在武家门外又遇上陆福禄几次，小满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同他寒暄问好，陆福禄当着小辈面不敢造次，每次都气地双目赤红，憋着王八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