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稻花香》山水序

17、振作

　　闰氏如此爽快地答应送几间房子给小满住，小满心底不免起疑，照以往来看，这里头必有什么文章。因由这个疑惑，“服三”这天，小满便拉着锦良陪自己去查看伯伯婶婶们分给自己和娘亲的“财产”。

　　五亩林地在灵山后边，离梨花村还有些距离，因此二人便先去了离村不远的稻田。小满早已从张婆子处打听到了稻田的具体位置，是以并没有多绕路。

　　五月稻花十里飘香，满眼青葱生机，勃勃向上，微风拂过，一片碧波汪洋。小满伸手捋起一支稻子，只见深绿的稻穗上，开着点点繁星一般的白色花卉，底头一闻，稻花香扑鼻而来。

　　“虽早春遭了旱，不过看起来，今年的收成不会差到哪里去。”锦良拔下一支穗子，食指拨弄上面的白色小花。

　　“嗯！”小满如今看这片水稻，便像看着自己养的娃儿，心头止不住的欢喜。想到丰收景象，金灿灿的谷里堆满仓，那是一副多美么美好的景象！

　　“你看这稻子长势不错，快帮我算算，到七月的时候，能收多少斤谷子？”

　　锦良将稻穗敲在她头顶，“如此急切，当真成了地主婆了。”说是如此说，他低头心算了下，道：“照往年来看，一亩地大约能产八百斤稻子，今年收成比往年要低些，不过着长势还行，大概每亩能产个五百斤吧，五亩就是二千五百斤。一斤稻子剥糠去皮，少说也能出八两白米，按现在市场价来看，每斤米是三文，两千斤白米，就是……”

　　“是六千文，那就是六两！”小满双眼放光，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稻子，像是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在眼前飘。有钱了，还一下子就可以赚这么多。想她和柳氏前晚上将两个人平时省吃俭用瞒下的银钱加在一起也不过区区九百五十文。

　　“什么时候算术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锦良笑看她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五亩稻田，想也知道脑袋瓜子里在计算着什么。

　　“你教的好！”

　　马屁拍到了家，听的人无比受用。锦良强要压下的笑究竟抑不住，拿拳头抵在嘴边，肩膀微微耸动。

　　小满到没注意他的动静，她现在的眼光被稻田里劳作的人吸引过去。只见不远处大婶婶的地里，几家佃户戴着竹斗笠，躬身在水田中拔稗子，一根根拔起，再拢作一堆，随手使力一扔，稻子呈抛物线远远落在路边上。一些过路的农户，背着大竹筐，又将稗子捡拾起来，拿回家喂牛。

　　“锦良，我的地里怎么没人拔稗子啊？”

　　小满收回目光，再仔细观察自己的水田，高高的稗子从稻子间冲出来，犹如鹤立鸡群，且这鹤不落单，还成群结队的四处撒欢。细数下来，五亩地里的稗子都占了三分。

　　锦良也觉得奇怪，这个时节，稗子该拔过二茬，怎么说都不会有眼前这么多这么密了啊！锦良突然想到一事，拉着小满绕到旁边的地里，问劳作的一个佃户，“江大叔，这边上五亩地是租给了哪家在种？”

　　江大叔抬起头，见是小满二人，笑了笑，回道：“那是齐家租的。不过……”看了眼小满，话又止住。

　　小满知道他没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陆家害的齐家家破人亡，死的死，伤的伤，走的走，还有谁会来打理这块地。婶婶如此爽快地划了五亩地给自己，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呢！

　　“想什么呢！”锦良带着小满离开稻田，宽慰道：“几颗稗子又成不了事，咱们再去看看你那几间房子，待会儿再去趟后山。”

　　多想无益，还是先将整个情况摸清楚再说。小满与锦良待一起久了，渐渐也学会他那种笑对一切的态度，甩甩头，跟上锦良的步伐，朝稻田对面走去。

　　如同张婆子所说，沿着田埂，绕过几笼竹子，几间房子便在陆家稻田的边缘，梨花村南边一亩地的地方。

　　不大的一片空地，码着三间泥墙茅草房，窗户和门不知去向。想闰氏也不会把好的东西留给自己，小满本就没抱多大希望，但是光看这屋子的外表，心里还是不免失望。走进里边，空空荡荡的屋子，洞洞眼眼的屋顶，明晃晃的日光在地上画出一个接一个的圆圈儿。

　　锦良负手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淡淡一笑，“这屋子要完全修好，得需十天半个月。如果头七之后就要住进来的话，得去镇上请几个泥水工匠。”

　　请泥水匠？小满略一思索便知不成，她手头根本没多余的钱去请工人来修房子。要不找几个乡邻帮忙，只是现在五月，大家都忙，也不知也没有空。不管了，先去问过再说。

　　“还是请村里大叔帮帮忙吧。”小满说着，又在其他屋子里搜寻一遍，灶台是现成的，锅瓦瓢盆都需置办，其他的柴米油盐也得趁这几天置办好，要不然头七过后根本没法住进来。

　　“看来，这几天有得忙了，得先将所有需要的东西弄过来。现在再去后山看看，不知道还有什么“惊喜”。”

　　看过房子，小满努力打起精神，同锦良一起向后山进发。五月的艳阳热辣辣地照在身上，等到进山时，两人满头大汗，衣衫俱湿。锦良掏出帕子给小满擦汗，她见周围无人，便也欣然接受。

　　蜿蜒的林荫道上吹来习习山风，将夏天的炎热完全阻挡在外，人的心情也跟着凉爽起来。小满只听张婆子说过是沿着山路过去，但是走了不久之后，她就傻眼了。眼前是个三岔路口，左，中，右，哪边？

　　“别看我，后山我不常去。”锦良对小满的求助完全无法，他虽在灵山书院待了如许年，对灵山的了解也只是山上几处观景台而已。

　　正踌躇间，从岔路口走出个扛着铁楸的山民，锦良忙向对方打听陆家后山林子的位置。山民手往南边一指道：“从左边路过去，走个五里能看到一片高大的树林，陆家山林的位置好啊！顶好的地，土壤肥沃，日照充足，木材长的又高又直。”

　　小满闻言，心中欢喜，见山民走远，拖着锦良便往对方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去。如此说来，老天还不算对她太薄，至少还留给她一片大好的山林。木材能卖钱，林子里的野味也能换钱，又不用亲自打理，老天就自动把钱送到你面前来。小满想到此，不由地笑出了声，锦良也觉得轻松了些，刚刚看那稻田房子所产生的抑郁，都在小满银铃般的笑声中烟消云散。

　　杨树，白桦树，松树，水杉以及能制红木家具的榉树，黄杨木……眼前葱郁的林木，茂盛的藤蔓，瞬间在两人的心中燃起新的希望。

　　小满摸着粗糙的树皮，心中感叹，房子，家具，用品，一切都不是遥远的梦想了。

　　“别光顾着高兴！这里这么大，你的那五亩地在哪？”

　　“在西边。大伯家的是东边十五亩，二伯家的是西边十五亩，对了二伯说我的那五亩在最西边。咱们快过去看看，先挑几根粗壮的卖了，明天就请人来修房子。”

　　最西边，等到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山里人踏出的一条崎岖山路走到最西边时，完全被眼前的情况震撼住了，五亩地有三亩是乱糟糟的石头，大的小的，各式各样，铺天盖地把草啊花啊全都压到地底去，剩下的两亩呢？刚刚栽种上的小树苗，细细的杆子让你担心一阵风就能将它们吹到。艳阳高照，孱弱的小树苗耸拉着叶子，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这……”怪不得二伯会同意给自己五亩山地，原来如此，他和婶婶打着同样的主意，将无足轻重的垃圾通通推给她了。

　　锦良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一路行来，东边的林木长的如此好，哪里料到这个角落会是山石所在。小满沮丧的情绪感染了他，但是锦良很快恢复过来，扶着小满的肩道：“树苗总能长大，等到那一天你也能有一片和你婶婶他们一样的山林。这些石头说不定也能换钱，不是有的富人最喜欢寻些奇石摆在庭院里吗？”

　　等到那一天我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了，富人要的石头都是青州产的名贵石头，哪里会要这种随处可见的破石头？小满拍拍脸颊，打起精神，她才不要锦良为自己担心，信服道：“对啊，不止木材，石头也能换钱。咱们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似乎格外漫长，小满心绪起伏，一刻不得安宁，房子没有，能生钱的木材也泡汤了，剩下的稻子还要人打理，不到七月，见不到出产。而她和娘亲再过四天就要离开陆家，自生自灭。娘亲，她受了十年的苦，还要跟着自己继续吃苦吗？为了娘亲，小满，你要振作！

　　“锦良，我想好了。明天就请金大叔他们帮我先把房子立起来，稻田里的农活我可以向村里的伯伯婶婶请教，总能学会的。家里的钱不多，锅瓦瓢盆是必须添置的，柴米油盐，我想把其他的买了，然后到大婶婶那去按市价赊米吃，等到收了稻谷再还给她，然后……”

　　锦良听小满说这些，只感到自己的无能。他除了读书，每天之乎者也，还能做什么？她还那么小，却要担负起两个人的生活，要学会像个大人一样为了家庭生计终日忙碌，而自己呢？作为她的未婚夫，给了她什么，又帮了她什么？什么都没有。小满的计划听起来那么美好，对他而言却是上刑的刀子，凌迟着他的良知和男人的责任。

　　“对不起！”锦良拥着小满，在空山鸟鸣的灵山中，一遍遍说着，除了对不起，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如此无能。

　　“锦良，”小满双手环着他的腰，坚定地道：“若是对不起，你就考个解元给他们看看！咱们都要好好的，让他们知道，即便是这样的境地，我们也可以活的比他们还要好，还要精彩。”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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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的感觉不好
然后又修了下，修了后发现还是有点问题
我迷茫了~~~~这章和苦乐那章用哪个比较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