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稻花香》山水序

14、分家

　　在外云游的马仙姑派弟子给赵氏送信，说她夜观天象，掐指一算，陆家不久将遇大劫，家破人亡，解决之道便是尽快分家，避开劫难。

　　赵氏心惊胆战，将几房人叫到面前，把马仙姑的神谕告知陆家人，哭道：“快分家，再不分，咱们就要像郁家一样死光光了。”

　　陆福禄抬眼见闰氏从容沉稳，暗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白白中了桃色陷阱。

　　福英不信马仙姑的话，劝赵氏道：“娘，兴许仙姑算错了，这哪有劝人分家的事。”

　　“错不了，错不了！”赵氏正要给福英讲道理，张婆子进来报告，厨房的鸡离奇死亡，赵氏急道：“看嘛，应了神谕了。老二，快去请族中长辈来，迟了就来不及了。”

　　陆二叔仔细打量端坐在堂上的小满，眼中坦然，急切里又透着沉稳，这孩子气度从容，绝不像说谎的样子。

　　“你伯伯和婶婶当真打算分家？”

　　小满天不亮就往陆二叔家奔来，带着一身露水敲开二叔公家门，又同他说了半天，不料陆二叔扔不相信，不信也罢，但求他能记着自己的请求便好。

　　“我亲耳所听，二叔公，我娘地哑，寡居陆家这么多年将我拉扯大，伯伯婶婶们辛苦操持，养活一家人不容易，多分一些都是应该的。只求二叔看在我们母女没的依靠的份上，能说句公道话。”

　　“这……”

　　“当家的，你先进来。”陆二叔浑家徐氏在帘子后听了半天，明白了小满来意，她是怕陆家分家时，头上的伯伯欺她们母女一个口不能言，一个人小言轻。这孩子有这份心，也是难得。

　　“她说这些话都是没影的东西，我怎么答应她？还有他们陆家就是一本糊涂账，没得惹一身骚。”陆二叔对丧礼期间陆家发生的事，耿耿于怀。

　　“当家的，你先答应她，有没有影，她都承你这份情。再说，看他们陆家情况，早晚得分，到时候她们两个女人，连门户都立不了。昨天你女儿又给你添了个外孙……”

　　陆二叔闻言，茅塞顿开，赞徐氏聪明有魄力。回到前堂，对小满道：“二叔公是长辈，定当秉公办理，不会叫你受委屈。”

　　小满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正要谢过陆二叔，陆家派遣来的人就到了。小满赶忙走后门绕远路飞奔回陆家。

　　柳氏一早没看见女儿，听闻分家的大事，四处寻她。见她匆匆从外边回来，衣服鞋子都粘了泥污，嗔怪着拉她回房梳洗。小满正好将事情告知柳氏，待重新梳洗过，又去见了福英，将陆二叔的态度告诉她。

　　福英道：“待会儿跟在你娘后头，不到你说话的时候不要说，免得他们有说辞。我已想好，要想多拿点东西是不可能的，而今住的几间房子，外加十亩良田，其他的就不要和他们争了。”

　　小满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对这些财产分法不是很懂，福英既然如此说，她照做便是。

　　陆家正堂早已打扫干净，两边漆器靠背椅雁翅般排列，陆家族中长辈按辈分年龄依次落座，李婆子和张婆子给在坐的每一位上了茶，便带着所有下人退到门外。小满站在柳氏后边，看着堂中不认识的白胡子长辈们劝说赵氏。

　　“大媳妇，这父母在，不分家，你可要想好了。陆老大才归天，尸骨还未寒透，说出去怕是不好听。”

　　“我哪里愿意分，只是马仙姑给了神谕，说不分的话，陆家要家破人亡。他四叔，你不晓得，咱家的鸡今天早上离奇死亡，再不分，下个死的就是人了。”

　　坐中有信佛信道的，听了赵氏的话，不吭声了。剩下的大部分晓得马仙姑不是个好东西，待要劝阻，见赵氏和两个儿子神色坚决，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何必去讨那个没眼色。

　　陆二叔呷了口茶，问道：“大侄子，你说怎么个分法？”

　　陆福元站起来，对列位长辈行了个礼，“我……”回头看了眼闰氏，“我和二弟商量，说……”

　　“还是我来说吧。”陆福禄让哥哥坐下，立起身来道：“列位高亲，老父先去，我兄弟定该抱作一团，将家业发扬光大，只是神谕不可违背，若是不分家，到时候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父亲必是含恨九泉，作儿子的哪有面目去见他。为避祸端，将家产公道分给三房人。”

　　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张预先备下的分书，又道：“陆家目下有院子一座，良田二十亩，粮仓五间，以及灵山后山三十亩林木，外加镇上一间米粮店。大哥大嫂一直经营田产，父亲逝前便将家中交给大房打理，是以，田产粮仓院子都交大哥，侄子一直经营镇上米粮店，这店铺也是爹生前交给我打理的，就归到侄子名下，至于三十亩林木，则由两个孙子明礼和明达一人一半……”

　　“慢着。”陆二叔放下茶盏，疑问，“那三房呢？”

　　陆二叔问的话正是小满想问的，她目不转睛看着陆福禄，等待他的答案。

　　“是这样。”陆福禄将分书递给陆二叔，“我和大哥商量过了，三房弟妹孀居在家，带着个未成年的女娃。不能言不理事，即便手中有金山银山也是坐吃山空，早晚得败光，不如由我们两房把着财产，多生出点东西，每月两家给他们母女一些钱财过活就是。”

　　坐上的长辈传递着看完分书，暗叹不公，但是三房没个男人立不了户，如何为她们得罪大房二房，是以个个都做好好先生，不做那闲冤家。

　　每月得些钱财过活，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到时候就是看伯伯婶婶的脸色过活，一个不如意，不给钱给你，你向哪个哭去？小满的手被柳氏抓出了乌痕，她不敢呼痛，眼睁睁看着福英。

　　福英徐徐起身，俯身行了个礼，道：“福英是外嫁女，照理不能插手娘家事。但是福英也是我三哥的妹妹，小满的姑妈，各位可以置身事外，不管不顾，福英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哥哥做出如此违背兄弟情义的事来。我三嫂虽是个口不能言的女人，这么多年在陆家大大小小的事都经了不少，如果还不能理事，到教外人笑话陆家养不出能干媳妇。哥哥嫂嫂说每月给钱给我三嫂，这天长日久难保不出点纠纷，到时候两边都怨在坐的长辈当年糊涂，没定好规矩。”

　　福英眼睛扫过众人，递给小满一个放心的眼神，继续道：“照我说，不用那么麻烦。给我三嫂十亩良田，半院房子，她们母女要败要挣都由她们自己，到时候便怨不到各位头上。娘，二叔，你们意下如何？”

　　陆二叔立刻捋须道：“正该如此。咱们陆家的媳妇可不是吃素的。你说是不是，大侄媳？”

　　福英口中要给三房的东西，全是大房名下的，陆福禄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插手。闰氏气他不偏帮说两句话，更气福英多嘴，二叔乱管闲事，起身道：“大房三口人，还有个明礼要考前程，花钱的地方多了去。倒不如大房给五亩良田，二房给五亩山林，至于院子……”闰氏冷笑一声，道：“正如福英妹子说的，两家处的近难免纠纷，与其日后伤感情，不如三房去住田地上几间旧房，到时候管理起来也便宜。二弟说是不是这个理？”

　　闰氏要拔二房口里的食物，陆福禄哪里肯依，还没开口就被陆二叔打断道：“是这个理，二侄子定不会反对。大家说是不是？”

　　来的人数陆二叔辈分高一些，他开口，底下的人忙点头称是，这么多分家的，都没这家如此难缠。

　　柳氏长长吐出一口气，松了手，小满感激地将福英扶到凳子上坐下。

　　陆二叔不给陆福禄开口的机会，让大家在分书上签字盖章，事情如此顺利进行时，不料赵氏开口了：“三房分了那么多东西，那我家福英也得分一些才好。”

　　这哪有嫁出去的女分娘家东西的道理，陆二叔等人诧异她疼女儿疼的太过，如果福英真分了财产，刚刚那番义正言辞的话就不是为了三房，而是为了她自己！

　　闰氏冷眼看福英，轻蔑一笑，正要说点酸话，郑氏猛的站出来道：“咱家规上没这条，福英身体不好，就送个人照顾她吧。”郑氏瞅准机会，把身边春桃推出来，“这个丫头懂事伶俐，送她去照顾福英。”

　　“胡闹！”赵氏拍桌子，哪有哥哥把房里人送给妹婿的。

　　“娘和二嫂在同我玩笑，大家别介意。分书既然都签了，大嫂快叫张嫂子开席，长辈们坐了半天，早就累了。”福英掺着小满的手站起来，陆福元两兄弟见事成定局，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恭请长辈们入席饮酒。

　　晚上，陆家人用过饭，又开了个家庭会议，商定赵氏的问题。陆福禄要赵氏跟着自己过，赵氏与这个儿子原来就没多少时间相处，自然万分愿意。闰氏不干，如此一来明礼的名声会受损，要赵氏跟着大房。相持一番，便定下从大房开始，轮流在三家人屋里住四个月，又定下烧过头七，三房人搬家散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