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稻花香》山水序

11、丧礼

　　因要操办丧礼，赵氏先撇下小满这头，送走马仙姑，一壁吩咐李婆子等人将库房里原来准备的寿衣，白麻布都搬了出来，一壁打发陆福元去请族中长辈陆二叔。

　　陆二叔是陆老爷的远房兄弟，曾经主持过几次白事，颇有经验，是以赵氏第一个便想到了他。因他家就在邻村，说话间便已经请了来。

　　陆二叔坐在堂上，先对着陆老爷的尸体哭了一遭，又问死因，结果一个个说不出个所以然，陆二叔想他富家纠纷多，便也作罢。稍顿，便将丧事一切关隘细节都交待一遍，然后道：“这办丧礼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中间牵扯金银钱财，人情往来。嫂嫂抬举我，做个礼丧的总管，只是底下还有账房，采买，请客，倒茶等等大小事。你们看如何分工最恰当？”

　　若是其他人家，陆二叔自己就将工分好，哪会问到丧家。只是他深知陆家两兄弟并不如外间传的和睦，且他们家又富庶，一个不慎，落得两下不讨好，还白惹一身腥。是以，让陆家人自己协商。

　　“咱家二爷管着米粮店，于账目上最熟悉，就让二爷理账房吧。”账房除了把着家里的钥匙，还能收各方的礼金，郑氏第一个就想到了让福禄管这事。

　　“米粮店和家里能一样吗？再说家里的账目一向都是我在操持，二爷并不熟悉。”闰氏才不会将吃到嘴里的东西吐出去。

　　“你会管，管出个大窟窿，气的公爹归了天。”郑氏随时随地揭闰氏的伤疤。

　　“你血口喷人！你……”

　　眼见两个人又要争起来，陆二叔实没料到陆家两个媳妇如此彪悍泼辣，额头皱成了川字。

　　“好了！”赵氏一拍桌子，压下两个媳妇的气焰，对福禄道：“老二，你怎么说？”

　　堂上众人各怀心思看着陆福禄，只见他神色悲痛道：“爹生前让大嫂掌家，做儿子的绝不违背他的心愿。我就做个采买，替大嫂分担。”

　　赵氏和陆二叔不住点头，闰氏得意，郑氏落寞，见春桃瘪笑看着自己，心中更气，定找个机会将你打发掉。

　　小满将福禄的话与他平时为人联系起来，心中明白了八九分。但不管他们两房打的什么主意，她都插不了手，更不用说为自己谋利，眼下能将赵氏对付过去就不错了。

　　一时商量毕，陆福禄和镇上棺材店的老板熟识，便先去定棺木，并一些丧葬需要的香烛孝布等物。二叔总管，闰氏理账，福元詹贵接客，郑氏负责茶点，福英身体不好，接待女眷便交给了她，柳氏和张婆子负责伙食，赵氏和李婆子带着几个孙子守灵堂，小满则成了打杂的，什么都干。

　　老张吊着膀子去请乡帮，又跛着腿回来，哭丧着脸，道是二爷抓了人，邻里都不愿来陆家帮忙，气得赵氏跺脚。闰氏得罪了人，大房都不敢出面，郑氏怕受牵连，也不去，最后还是福英强撑着病体拉上明礼去请人，小满见她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忙跟着去照顾。

　　福英带着两兄妹，先去齐家，又打发人将抓的人都放了并好好安抚。小满趁机将陆爷子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福英看着两房人为着各自利益，连爹都不顾，心境寒凉，拍着小满的手，道：“你放心，万事还有我。”

　　村民们都在齐家，帮着小小的齐武理丧。陆福禄抓人的事，众人义愤填膺，谁都不去陆家帮忙。见是私奔嫁人的福英来了，个个心中嘲笑，只道陆家果真是失德败纲。

　　福英并不理会嘲笑的目光，这么久她早已习惯。无论如何，她过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别人的嘲笑又算得了什么？镇定自若地领着陆家人向死者献了香，又拉着明礼小满对丧家及村民鞠躬道歉，“今天的事，是陆家不义在先。福英一个外嫁女子，并不能言父兄过失，只是诸位看在死者的份上，援手相帮。福英谢过诸位。”

　　村民见她一个妇道人家脸色憔悴，言语诚恳，心便软了三分。齐武越出众人，对福英道：“你陆家惯会假惺惺，你们抓了虎子哥等人，还要我们放下成见来帮你们，太不要脸了。”

　　明礼和小满掺着福英，见她浑身无力，心中焦急，忙接口道“抓的人都已经放了，对不起，让大家担惊受怕。请各位叔叔伯伯看在多年邻居的份上，移驾相帮。”

　　说话间，虎子带着一干人进了齐家，看见小满，扬手痞笑，“哟，还要再抓一次不成？”见小满惊恐地瞪着他，只道有趣。不过他还有事找陆家，先将个人问题放一边，义气道：“陆老爷这么些年为村里做了不少事，死者为大，咱们就不要多计较了。”

　　村民本就被福英说动，再听虎子的话，也觉得这个节骨眼上还是给陆家一个面子，便三三两两去陆家帮忙。福英让小满给虎子道谢，小满极不情愿地对他行了个礼，掺着福英回去。

　　路上，一直没说话的明礼问道：“死者为大，他们连这都不懂，咱们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如此客气？”

　　明礼不像大嫂，到和大哥太像，只是大哥为人更加宽厚，福英有意提点他，道：“为什么老张请不来人，为什么你爹作为长子也不去请，为什么我要拉着你来，你好好想想吧。明礼，你读了那么多书，大道理谁都说不过你，但是你却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明白。爷爷死了，家中以后的希望便都在你身上。”

　　两人的谈话并未引得小满侧目，她现在一直防备身后的虎子。虎子要去拿齐家的丧葬费，死皮赖脸地跟他们回陆家，一路上故意走在小满旁边，时不时碰下她的肩膀，搭下她的手。他一靠近，小满就气息不畅，又怕又恶心，一双手将福英把的紧紧的。好容易到了陆家，只见门口已经挂起了白花，进出的人俱都披麻戴孝，小满松了口气，拉着福英进门。

　　福英停住脚，对小满道：“你带他去账房，找大婶婶。明礼，咱们先去看看奶奶。”

　　小满知道福英要为她去和赵氏说话，故意支开自己，是怕赵氏为难她。心中虽十分不情愿，但是她又不能告诉福英实情。等二人走了之后，小满看眼虎子，找了个下人，让他带虎子去账房。

　　“你先走。”虎子对下人道，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小满，咳了声，从袖子里摸出支金簪子掏耳朵。赤金牡丹刻花，是柳氏那支簪！小满恨得不行，打发掉下人，认命带路。

　　到了账房门口，小满回头摊开手道：“到了，你把簪子还给我。”

　　虎子嬉笑着将簪子递给她，刚触到她手心，又收了回来，“去给我到杯茶来。”说完，也不理小满龇牙咧嘴的样子，推开账房的门，去见闰氏。

　　闰氏正在登记各处取用的东西，算盘拨的噼啪响，抬眼一见虎子，看他又黑又壮，想到昨晚见识的暴力分子，不免心虚，“你……你来干什么？”

　　虎子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道：“齐家的丧葬费，一千两，大太太还没付钱。”

　　一千两，狮子大开口。闰氏将算盘一扔，点着他鼻子道：“你先掂量清楚。别以为陆家没人！”

　　虎子侧开头，看见小满端着茶站在门口，挥手让她进来。小满躲在门外，便是避开闰氏的火气，被虎子拆了台，气匆匆地将茶重重地放在桌上，扭身出门，走了不到两步，又想起簪子的事，便在门口徘徊。屋子里两人的谈话一句不漏地进了她耳朵。

　　“陆家倒是有人，但是齐家没人了。大太太，要不然我把齐家两个死人抬到陆家门口，也给陆家亲戚朋友看看，和陆家作对都是些什么下场。”

　　“你……”闰氏气地说不出话，若真让他真么干，自己真就保不住脸面了。闰氏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一千没有，老爷的丧葬还需要大笔钱。我只能给你五百两。”

　　“八百！”虎子还价道。

　　闰氏盯着这个地痞，疼的心尖子痛，花钱买清静，“好！”

　　虎子出来的时候，脸上又是一贯的痞笑，小满瞪着他，低声骂：“无赖，流氓。”

　　声音虽小，虎子也听见了，故意弯腰与她同高，“要不要我对你耍流氓？”

　　小满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脚就踢到他腿上，硬邦邦的，没疼到他，自己的脚到痛的发麻。

　　虎子趁机又吃了她一回豆腐，甩着手上的簪子，哼着小曲回齐家治丧。气得小满眼泪在眶里打转转，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让虎子晓得她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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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里又洒了点狗血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