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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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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把我这个也让给你?”
郭梓旭果不其然呛住了,边喝汤边推脱:“我专门给你挑的,全是肉,跟窗口阿姨掰扯老久了。”
你的眼神明明不是这么个意思。
太不对劲儿了,刚刚开始郭梓旭整个人变得很奇怪,时不时望过来的目光透着隐约的躲闪,像是有意在瞒着他什么事。
“凉了,”周峤简明要意,“我吃不下去,你帮我解决了。”
帮吃个饭好像没什么难以决定的吧,可他明显发现对方的不自在,带着明显的抗拒。
他半开玩笑道:“怎么?嫌弃我咬过啊?”
做了亏心事的郭梓旭一心想着怎么对他峤哥好才能免于一揍,哪儿成想这殷勤献一半儿还没完全落到实处,就在半道儿腰斩。
汤下了大半一口也喝不下去了,郭梓旭支支吾吾道:“峤哥,你跟那姓栾的事儿是不是还没过去呢?”
饼重新放回自己嘴里,周峤咬了一口快速嚼了两下吞进肚里:“我不都揍了他一顿,当时就过去了。”
郭梓旭抬起下巴眼睛不离饼半分,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就这凉了吧唧的玩意儿用得着惦念?回头请你顿好的。”
“成,”知道他峤哥不差钱,郭梓旭也不做那些表面功夫,“放假休息那两天,咱们随时联系。”
方才的话是试探,周峤虽然嫌弃饭难吃,但是却不会白白挨饿,因为比起难以下咽的食物,没东西填饱肚子的日子更煎熬。
吃饭时间没剩多少了,人满为患的餐厅剩下寥寥几人,他三两口解决了晚饭,接上先前的话题:“没头没尾地提一嘴栾樾,你是不是有别的话要说?”
要是原身和栾樾开学那天的事真没过去,检讨想必不会让对方写,从这点儿上来看,两人关系至少在明面上过得去,不会莫名其妙大打出手。
“…是有个事儿,”挠着鬓角边的短发,郭梓旭两眼一闭视死如归,“就是…你的那份检讨吧,其实是我写的。”
你他妈再说一遍?
男生语速出奇地快,一口气说完都不敢睁眼瞧他,足以证明内心何等惊慌。
碗里的饭因为手臂剧烈摇晃洒出来了一些,周峤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说好的兄弟呢?转眼就给他弄出个重磅炸弹。
郭梓旭触及他含怒的目光,连连摆手:“我只负责写啊,内容可全是姓栾的主意。”
心中火气不断往头顶蓄集,后半段话倒是让他心绪有所平复。
……
回到班里,周峤站门口第一件事就是往栾樾位置上看人在不在,发现人还没回来,他干脆立门口堵人。
念检讨窘迫的场景历历在目,楼梯口传来几声打闹,一点点往他的方向靠近,一扭头眼睛捕捉到了那个让他义愤填膺的身形。
栾樾不知道和身边一群狐朋狗友去哪儿转了一圈,笑容满面移步到教室门口,他一身脚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饭吃得怎么样?”
象征性地问候了一下,但完全没留说话的余地,他紧接着追问:“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应该有力气抄东西吧?”
从自己桌兜里发出那张快遗忘了的检讨,纸张皱巴巴的,他慢条斯理抚平,踱步到栾樾桌前把纸伸到人脸前。
眼前放大的纸张很容易看到上面的字迹,褶皱的表面挡不住写字人字丑的事实,揉得明显的折痕不难想象主人的之前用了多大力道。
栾樾在周峤拿检讨之际先回了自己位置上,心里清楚对方找上门来意欲何为,他面色如常,接过纸后不忘问一句:“要我抄几遍?”
昨晚传纸条的时候就该发现事有蹊跷,这逼玩意儿既然不怕他拆穿,想跟他演戏,他自然要奉陪到底,而且得是加倍奉陪。
“最起码五十遍起步。”
“五十遍能赚回本?”栾樾拿起桌上的桌子笔转了一圈,“实在不够再添点儿?”
“你提醒得对,”周峤声音压低,“你不说我都忘了,把坑旭子的也一并补上,再加五十遍。”
虽然当时承诺的对象不是他,但丢人的是他,明明说好自己替他写的检讨,不仅害他在全校念了那么一份检讨,还坑蒙拐骗让郭梓旭代写,谁他妈给你的脸?
“一百遍啊,”栾樾应得轻松自如,“我知道了,给我三天时间,保证给你交差。”
两千字的检讨,三天不吃不喝也未必能写完一百遍,真是上下两嘴皮一碰什么都敢应。
“说话算话,”周峤用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账都在我脑子里记着呢,到期没按时按量交上来,咱们一笔笔挨个算。”
一个理想意义上可能完成的任务,实际操作起来阻碍太大,他等着三天后和栾樾清算总账。
……
一整个晚自习,栾樾默不作声埋头抄写检讨,字迹和对抄的那篇截然不同,俨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郑睿东下楼找人,发现他居然坐在位上奋笔疾书,悄无声息靠近往桌面上瞅。
过了约摸一分钟,发现身旁人只顾写字不理人,郑睿东出声问:“写的啥东西?下晚自习了都不知道。”
栾樾早发现有人趴自己跟前,听见头顶上方传来声音,头都懒得抬,行笔动感越来越狂乱。
不理人可还行?
对男生写的东西愈发好奇,郑睿东探身眼睛往桌子上扫,大致挺了两秒,他“嘶”了一声:“你没事儿嫌得慌啊,大晚上待班里就为抄份儿检讨。”
“往前头躲躲,挡着字了。”暗影覆盖住了天花板上的灯光,栾樾被迫停笔。
他施舍过去一个眼神,“长没长点眼力见儿,眼睛不能发挥作用我不介意帮你捐了,没瞅见我正忙着呢。”
“忙什么?”郑睿东曲指敲敲桌子上皱巴巴的纸,“忙着瞻仰这张把自己夸得六亲不认的绝句?”
“别他妈乱造谣,”栾樾一甩笔,瞅着一旁才抄了五遍的习题本心情烦躁,“我脑子让门夹了瞻仰这破玩意儿?”
郑睿东手差点让笔磕着,收回手禁不住乐,“没有你干嘛让人写出来?心里怎么想的告诉哥们儿不丢人,我又不告诉别人。”
“在逼逼一句给我滚。”栾樾活动着僵硬的手腕,趁着说话的功夫靠在椅背上抻直腰杆。
“急什么?”郑睿东咂摸出点儿不同寻常来,“你这反应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虚个屁的虚!
“你要是来看笑话的,趁早出门右转。”栾樾警告。
“给哥们儿回个准话,用不着你提醒,我立刻消失。”
“我要还债、还人情,就是闲得没事儿干了,上述几个理由你看哪个合适挑一个,理解通透了就别待这儿碍眼。”
严格来说是身不由己。
心里够不舒坦了,面前的家伙还跑来跟前贴脸冷嘲热讽,打哪儿结交的糟心朋友。
要说郑睿东什么地方栾樾最不满意,当属那张说话跟放炸弹似的嘴。
郑睿东翻了翻他写了五遍的习题本,字迹缭乱是其一,主要是他这没由来抄写的原因值得深究,“总不能是周峤受益?”
空气静置了两秒,给本该是疑问的话打上了肯定的标签。
“这招儿厉害,”郑睿东由衷赞叹,隔着几栋楼凌空给周峤竖起个大拇指,“你日夜兼程赶个不停,是得抄几十遍?”
几十遍?不如问几百遍更合适。
“…一百遍,”栾樾说,“说几十遍太保守了。”
郑睿东眼睛瞪得极大:“你俩没打一架,真是人间奇迹。”
……
周峤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得宿舍,目之所及不是天空绚烂的繁星,更不是道边生机犹存的树木,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人流。
三中和二中分开来人数不算多,合一起数量可观,人挤着人涌进宿舍门口。
好容易从人群中挤出,回到寝室不得不面对一地狼藉。
修床板的工人放假才会过来,门口停了一会儿,他认命俯身把蹦得四散的木板块儿捡起来放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用扫把将碎屑扫进簸箕里。
扫到一半门从外面推开,郭梓旭和陆星帆气喘吁吁出现在门口,累得话都有点说不出来。
看见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郭梓旭上前一步接过他手里的扫把,争着要扫地,“峤哥,我来,你去歇着。”
累得说话都费劲还想着替他干活?
“没你的事儿,”周峤不松手,“我自己有手有脚的用不着你代劳。”
“还有一点,以后替我买饭这种事少做。”
下午临走前看出郭梓旭不愿意接饭卡,他没硬性强求要对方接受,将饭卡收入囊中顺便取消了没天准时准点送饭的规定。
郭梓旭手停在半空,挠挠脑袋有些手足无措:“你是大哥,我是小弟,咱俩以前不都这么过来的。”
周峤目光横过去,示意陆星帆把寝室门关上,扭头一顿疯狂输出:“你是我什么人啊,什么事都得以我为先,那栾樾随便说几句狠话你就能让人耍了,不就是两千字检讨吗?我闭着眼也能蒙出来,就这样你就让他给唬住了?”
“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没有你说的万一,”周峤打断他苍白的辩解,“答应替人写检讨不够蠢的,你要真长脑子了,就不会轻信他的三言两语,长点儿心比什么都强。”
“我……”
“还是那句话,你要还叫我一声哥,以后就少替我管东管西的,兄弟是兄弟,但是没必要因此丢了自己的理智,明不明白?”
郭梓旭和周峤相识的场景堪称血雨腥风,他峤哥学习是不怎么样,脾气更是跟炮仗一样一点就着,在三中很多人都怕他,起初他同其他学生一样,认为周峤是个十恶不赦的孬种。
直到那天他因为家里欠债差点儿被人活活打死,周峤不仅替他把钱还了,还把那群人狠狠揍了一顿,可能对他峤哥来说只是顺手,他却能铭记一辈子。
“回话!”
一股脑儿把心里的火气撒了出来,周峤看郭梓旭跟木头一样杵着不说话,音量抬高了几分。
现在的周峤当然不清楚原身和郭梓旭经历过什么,但他明白一个道理。
生而为人,应当以己为先,否则真到哪天把命豁出去了,后悔都来不及。
“我…我……”郭梓旭答应不下来,“峤哥,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你让我想想。”
要改变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执念谈何容易?
周峤知道自己有点小题大做,现在只是有苗头看不出端倪,但任由树苗肆意生根发芽,树根糜烂在土里不是不可能。
无奈叹口气:“别的暂且放一边,以后吃饭的事儿不用你替我跑,更用不着你等我。”
明白自己不答应周峤不会轻易揭过,郭梓旭只得点头,“知道了,我管我自己的。”
陆星帆带上门自己跟着站在门外,房间不算隔音,漏出来的声音模糊但能辨别出其中的怒意,他不知道寝室里另外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更不清楚周峤和郭梓旭下午吃饭的谈话,等了一会见没大吵大闹的动静,他抬手推门走了进去。
仿佛没看见门里头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气氛一样,他抬着下巴瞅瞅:“峤哥,你把放映机藏哪儿了?”
人有意解围,周峤不是不识好歹的人,顺着梯子往下走,“就在昨晚我翻过去的床上。”
“哪儿呢?”陆星帆立在门口往床边看,没有发现应该看见的白盒子。
大爷昨天的占位和陆星帆差不多,简单的视觉差,轻易骗过了他人的视线。
郭梓旭也勾着头往上瞅,看见了放在墙和床夹角处的放映机盖子。
翻上床拿下来,“我仰头就望见了,你别站那么远。”
“作为两次把我抛下跑路的人,你没资格指责我。”一把抢过放映机,陆星帆翻了个白眼。
一个人两头忙活,郭梓旭刚和周峤掰扯完不到一分钟,情绪都没完全收回,还得再安慰他的同桌,心情直上直下,跟做过山车似的。
陆星帆拿着放映机坐在床边翻看,郭梓旭追着也要看个究竟。
没掺和两人你争我抢的事,周峤将扫把放门里,半开的门正好在此刻彻底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