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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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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贺惟光回忆就后悔自己不该回到G市,就算回来也不该留在紫水。
这个地方有太多可以触发的记忆,即便它们一文不值,可在不经意间又会像细密密的针雨落在心头,扎得人难受。
温巳寒不在眼皮底下晃,带来的阴影倒始终挥之不去。
贺惟晃了晃脑袋,极力将记忆甩开,不再回想那些,索性把话挑明了。
“不过你的愿望注定要落空,爱能克服欲望,我多喜欢易姐姐,当然不会接受她以外的任何人。”
明晃晃地示威。
贺惟不再是从前那个怯懦自卑的他了,他明白要怎么才能激怒一个人。
而温巳寒并非是能轻易被情绪所掌控的人,没人会不在乎未婚妻被其他人表白,但他是个特例。
——我最后警告一次,别再玩什么真爱游戏,它只能感动自己,没人陪你过家家。
贺惟不屑冷哼一声。
他可管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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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贺家工作的这么多年里,陈姨有些事情评价不了,但多少能看懂一点东西。
撇开财产继承什么不谈,两位雇主的关系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水火不容,不过也没有寻常人家的和谐,奇怪又变扭。
要说更好说话的,自然是温巳寒,可他的边界感太强,再柔软的心思都被冰层覆盖,融不化贴不近,稍微碰上聊两句,总感到不寒而栗,气势有盛于年轻时的贺董事长。
至于贺惟便是另外的极端了,他念头燃得快,熄灭也快,像簇左右不定的火,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又忍不住满足他的要求,虽然大多数时候,她很难懂得他到底要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下,陈姨立马擦干净手,拿起来发现不是二姑妈家的小女儿,或者弟弟家麻烦儿媳妇,而是那个总让人无法亲近的温先生。
[陈姨,他好点了吗?]
她下意识默默地瞥了眼房间,里面毫无动静,虽然明知道贺惟听不见,但她还是压低了声音。
“好多了,喝了汤现在应该睡下了,温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少爷。”
那头给她发了个红包。
——看好他。
陈姨自然明白,自打贺老头子死后,整个家都是温巳寒做主,有任何吩咐她定然听从。
翌日。
贺惟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一觉醒来也好了个七七八八,立刻收拾了点东西准备离开,他实在不想待在紫水。
这些动作自然没瞒过陈姨,她一心想着温巳寒的嘱托,当然不能让贺惟就这么走了。
“少爷是要出去写生吗?”
“差不多。”
贺惟笑了笑,他在G大读书的时候,便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不过很久没去了。
“那正好啊,您先等会,天台房间里有几套画具,我去给你拿下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
贺惟停下了脚步,转身上楼,看一眼再走也不耽误。
高二那年他喜欢上了画画,便在顶楼天台的房间里整理出了一间画室。
此刻,推门阳光洒金铺满整个房间,虽然贺惟也不想承认,但这里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天亮能看到日出的全过程,其实都是稀松平常的风景没有什么新奇的,可哪怕已经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奇观,他还是放不下。
时隔许久,房间里的颜料画架摆放整齐,居然和离开之前一模一样,连他喜欢用的颜料牌子也是原来那家,可贺惟记得很清楚,出去之前特意把里面的东西搬空了。
所以是温巳寒又重新将东西买了一份...
难不成觉得他有主动回来的一天?
贺惟让自己的想法逗乐了,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意义,干脆展开画板,拿起炭笔素描几笔,不带多余的思考描摹出一张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冷凝肃目。
没一会他便觉得不对劲,怎么越看越像某个人。
贺惟压低了唇角,把画揉成一个团,扔进角落。
他在楼上画了两天,基本不吃什么,陈姨实在放心不下,便敲了敲门。
“进来吧。”
原本她只想叫贺惟下来吃饭,可看到面前的画,顿时有些说不出话了,想了半天,干巴巴地说了句好漂亮。
陈姨不懂什么是技巧,派别,她单纯地觉得应该多看几眼,不看就亏了。
画中女人站在风中,面容恬淡,戴着无框眼镜也挡不住五官的精致,回过头似笑非笑,扑面而来的一股高知气场。
贺惟笑了笑,这些年的赞誉听得太多,他早没什么感觉了。
“半成品,有很多细节没弄得好,不及真人漂亮。”
陈姨连忙道:“怎么会,少爷画得这么好,把易小姐的特点画得十成十,简直太美了。”
她看得几乎入神,没注意到贺惟愈发黯淡的笑容。
他是存着几分试探的心思,但没料到真有结果。
“...陈姨也见过易小姐?”
“见过一次,温先生应酬到凌晨才回来,有点醉了,是易小姐帮忙送回来的。”
“这样,什么时候?”
“一周前。”陈姨想了想,给出答案。
算算时间,正好是八卦绯闻发生的时间段。
“哦。”
贺惟尾调拉得略长,可熟悉的人都能预感到他的烦躁。
酒局,凌晨,孤男寡女。
他承认自己的龌龊不堪,但没办法联想到什么好东西。
两人或许真的在谈业务,未来如何能够抢占到市场份额,也可能是在商量即将到来的婚期安排。
“小少爷,小少爷,你想什么呢?”
陈姨及时打断了他的沉思。
“没事,我不在家吃了,有事出去一趟。”
贺惟自己架着那副半成品,直接去了工作室。
琳达昨天已经到了,她切切实实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没有贺惟的突发奇想,她过段时间也会来一趟,美其名曰视察工作。
她的到来给工作室里的人来了个措手不及,等贺惟赶到的时候,对方正好在办公室训人,他站在外面听了一会,不会选择这种时候去插手,这也是温巳寒教的。
“老板,G市可得好好整改一下,签的几个画家也很一般。”
贺惟点点头,“真碰上什么硬茬,跟我说我去解决。”
“当然,对了老板,你手里的画哪来的?”琳达小心凑到他面前问道。
“刚画的。”
贺惟后退一步,避开她的动作。
琳达明显不信,语气狐疑:“画的?老板你那些工具全在楼上放着呢,哪来的东西给你画?”
老板的那些画材牌子几乎都不一样,其他的几乎都不用,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凑出张画来。
光速。
贺惟含糊地解释一句,他不想提到温巳寒。
“这你不用管了,但是画你别想打她注意,不展出也不卖。”
“收藏品吗,这么宝贝啊,其他的画我也没见你有多喜欢。”琳达眼神透露一抹了然。
贺惟懒得管她那些八卦,抓紧时间把最后几个细节改好。
“对了,待会给他们点下午茶,我报销。”
琳达摸了摸自己刚做的大波浪发型,一回头发现刚训完的新人都趴在玻璃门边盯着贺惟背影星星眼。
“有什么好看的,快干活去!”
贺惟小心翼翼把画放好,拿布好好罩了起来,确保没有灰尘可能弄脏,想了想给群里的赵康打了个电话。
“兄弟在吗,有个事拜托你。”
“有事直说,我什么时候怕麻烦了。”对面声音爽朗。
“过几天就是易南新生日了,我有个礼物想要送给她,你帮我带过去。”
赵康继承了家里的娱乐公司,名义上是易南新的老板,实际见面还得喊声姐。
“得,你找我肯定就这事,那干嘛不让你哥送去?”赵康随口说道。
贺惟磨了磨牙,怎么到哪都是温巳寒,每个人都在提醒他。
“叫声哥,我去给你送。”赵康存心逗他。
“...谁想喊你。”
贺惟不理他,利落地挂断电话。
这几个兄弟当初教他要怎么追人,光出那些个馊点子,事倍功半,搞得人家压根不愿意见他了,所以三年里易南新的生日礼物他都是寄送过去的。
今年他想送一份特殊点的礼物,算了,大不了他自己去送,只远远地看一眼,问题不大。
琳达快速收拾了几份文件出来,刚好撞上贺惟要走,她疑惑地低头看了眼时间。
没到晚上,附近酒吧也都没开门。
“老板,你来去匆匆的,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呗。”
贺惟摇摇头:“不用了,楼上我锁起来了,别让人进去。”
“知道了。”
琳达想到什么,快步追上去,“我把筛出来的场地给你看一眼。”
贺惟上了辆停在路边的黑车,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小淮,什么场地呀,二伯认识不少人,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千万别客气。”
贺惟望向坐在驾驶位的中年男人,语气不亲不远。
“没什么事,二伯,你不是很忙吗,用不着亲自来接我的。”
蒋群摆摆手,故作生气:“公司的事怎么都忙不完的,你难得回来一次,再忙也不能让你自己来,况且二伯都没过来接机,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他是个老狐狸,话里话外都在打听贺惟的行程。
偏偏贺惟愣是不接茬,绕了半天,又带着他去了某家所谓很高档的酒楼。
两人才进门,经理立刻迎了上前。
“蒋总,还是老样子吗。”
“安排些家常菜,安排好的贵的全上上来,小淮你肯定也想家里这口了。”蒋群脸上很快闪过一丝尴尬,准备上手揽住他的肩膀。
一路上贺惟厌倦和他屈与委蛇,避开对方的动作,开门见山道,“二伯,您这是准备做什么,还是为了设计总监?”
“可不,他们跑路了倒是轻松,压力全给到了我头上,谁想得到,我难道像温巳寒那样防贼似的防着员工,我都是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的。”
蒋群一脸苦恼,他也是年纪上来了,表情大了,眼角的皱纹炸开了花,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站起来给他倒了杯茶。
“温巳寒真这么做?太过分了,爷爷在的时候,集团年年被评为最佳员工企业,他到底想干什么?!”
贺惟听完后皱了皱眉。
“是啊,你不在的这几年里集团内部斗争不断,出现问题又不解决,照这么下去,四分五裂都算好的了。”
蒋群偷偷抬眸撇见贺惟的反应,满意地喝了口茶。
贺惟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叹了口气,“可我又没什么办法,既然爷爷已经把集团交给他了,只要它不倒闭,那我还是能拿分红的。”
蒋群一口水卡在喉咙里差点喷出来,然而对上贺惟无辜关心的眼神时,他也只能生生咽下,没给自己别出硬伤来。
“二伯,要不然你把公司里分裂出来的项目通通接手,这样温巳寒为难不到你们,员工又不用辞职。”贺惟认真发表自己的看法。
蒋群:.......
他算明白老爷子把公司交给温巳寒是多么明智之举了,这贺惟压根不按套路出牌。
“不用这么麻烦。”
蒋群回答干巴巴:“先把眼前的关过了,我是非常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把这个项目带起来的,所以正式邀请你加入,成为设计总监。”
蒋群嘴一张,贺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多半是自己手底下的人犯事了,让温巳寒给骂了,叫他过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至于自己的行踪是怎么被发现的,贺惟垂下眼睫,他暂时没打算让对方下不来台。
“小惟,你看你有没有时间,又或者挂个名头好了。”
贺惟表情有些为难:“我最近太忙了,时间不方便,你也看到了刚回国有很多事情要忙......”
“是,是我唐突了,考虑不够周到。”蒋群扬了扬眉,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全然没注意到贺惟压根没动过一口。
“但二伯你难得开口,不答应也不太好,不如我再给你推荐一个适合的吧。”
“怎么能用外人,万一再发生一次,实在是麻烦。”
贺惟摆了摆手,故意啧了一声,站起身来,“对了,我等会出去得和兄弟酒吧玩,得麻烦二伯送我过去趟。”
“谈什么麻烦,你们年轻人就该多聚聚,我年纪大了,跟不上时代,但公司一堆事情,这样吧,把我车给你开去。”
贺惟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肉痛,随意接过递上来的车钥匙,“那就先谢谢二伯了,明天还你。”
“谈什么还不还的,你开的顺手,二伯过两天给你办过户,我买的时候就觉得适合你,这不巧了。”
“谢了。”
贺惟完全不推辞,甚至当着蒋群的面晃了两圈钥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蒋群走的时候,笑着让他路上开慢点。
白得一车贺惟心情大好,他是有很多车,不过基本都停在老宅里,紫水的全是温巳寒的审美,他看不上。
刚上大学那会半夜约上好友去山区飙车,玩得整夜,回来以后,那些车的钥匙全被温巳寒收走了。
他还答应了一大堆的要求,才从对方手里拿到几辆,而且严格控制住了时间,超过规定的时间就不能再申请。
贺惟都想冲回过去,抽自己一耳刮子,他也是傻,居然真能同意。
他特意在路上溜了两三圈,至于设计总监他暂时没那么快答应,总要吊吊胃口,看对方大方送车的架势,恐怕目的不止这么简单。
贺惟高兴来的快去的也快,最后转了几圈又回到紫水,他犹豫了一会,选择上了楼。
该搬走的是温巳寒,凭什么自己要畏畏缩缩。
贺惟脚步都不由加快了几分,房子里漆黑一片,空气间隐约嗅到一丝酒气,他没有多想,毫无防备地打开灯。
“你怎么回来了?”
三天没见的温巳寒正坐在沙发边,桌上放了瓶没喝完的红酒,外套难得随意扔在地上,听见动静,反应些许迟钝,目光似实非实地飘了过来。
贺惟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对方占据在自己的地盘上。
“喂,问你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