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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计枵 ...

  •   不是前清遗老,更不是出土文物。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哭木宫的主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老气横秋。相反,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手上戴一块运动腕表,笑起来有一对儿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刚晨跑完的大学生。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是因为今早遇到了突发状况,请原谅。”来人说话的时候也是腼腆笑着的,看上去没有半点儿架子。

      见对方看起来还是清秀的学生模样,说起话来又怪有礼貌的,倒让正准备把人劈头盖脸骂一顿泄愤的卫斯诚束手无措了。

      “是我进来的太突然,把大家吓着了?”年轻人一边笑盈盈地问,一边让身后的侍女把果盘端上来。

      “您…您就是传说中的宫主?”洪钟搓了半天手,结果话一出口,还是后悔自己乱接话。

      “我是男的,怎么能是公主呢。”回话的人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成功起到了冷场的作用。

      “不绕弯子了,我们的朋友是不是在您这里?”姜泠受不了冷笑话,更懒得多尬聊一句,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不知姜姑娘说的是您哪一位朋友?”

      “你带走了我多少朋友,我说的就有多少。”

      “你小时候就是个急性子,没想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性格还是一点儿没变。”

      “我们只说眼前,不谈过去。”姜泠擅长于把天聊死,现在也不例外。

      听完她的话,年轻人也不多寒喧了,轻笑一声道,“那个姓沈的女医生在偏殿的地下室里,你可以把她带走。但这样一来,凌岓可就不能跟你们回去了。”

      “为嘛?”洪钟抱起胳膊问,“再说了,你为嘛要绑架他们?他们,包括我们都跟你无冤无仇的,你到底想干嘛?”

      “瞧你说的,这怎么能是绑架?我这是请他们来帮忙。”

      “谁家好人请人帮忙还把人吊起来?”卫斯诚一肚子没发出来的火气现在又积聚起来了。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本来也是打算好吃好喝供着他们的,可他们不配合,我只好出此下策。”

      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一点儿不错——眼前的年轻人也就只剩一张脸还算清秀了,答起话来活脱脱一根老油条。

      “那我能问问,他们能帮你什么忙吗?”姜泠没觉得对方是在开玩笑,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这个问题问得很对胃口,年轻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她,“姓沈的小姑娘手里有把琴,那可是用上千年的老沉木做成的。据说按照古谱用这把琴弹上一曲,就能让死人生骨,让活人成仙。”

      “这你也信?”说书人震惊道,“真要有这种琴,哪还轮得到一个小姑娘保管?早被抢走了!你这不是纯纯被封建迷信忽悠瘸了嘛!”

      “你懂什么?”年轻人嘲讽地笑了笑,“就算把失传已久的古谱放在你们面前,你们这种凡夫俗子也弹不响那把琴!”

      “行行行,就当你说的都对,那你为嘛把我师叔也绑走?”

      “因为他是现今世上,除了殷漠以外,唯一一个认识古琴谱上面的字的人。”

      “那凌岓呢?他和那把琴毫无关系,为什么要把他也牵连进来?”

      “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年轻人把手里盘着的核桃放下,继续道,“我给你个提示吧。从第三只龙眼到你中毒,难道你就从来没发现你这位朋友有哪里和常人不太一样?”

      得了提示,姜泠认真把对方说的两个关键节点中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遍,顿时反应过来。

      “难道说,他不受恶意的影响?”

      “答对了。”哭木宫的主人站起来负手踱步,边走边说,“殷漠失踪以后,我一直盯着他的两个好徒弟,也就是你们两位,捎带手找一找老东西说的纯善之人。”

      “跟了你们这么久,一直没有殷漠的下落,我本来都打算放弃了。可无独有偶,偏偏在六溪的时候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个年轻人竟然不受第三只龙眼的影响,这就说明他心里没有什么可以被放大的恶念,说不定就是我要找的纯善之人。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我特意制造出了一个阴幛,让小傀儡在那儿等着偷袭你们。”

      “原来是你害的我姐!”

      “正是在下。跟了你们这么久,对诸位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多少也有点了解。包括阴幛里的引路人,那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这么说,骨洞也是你做的手脚?强子被杀害,洪钟被人钉在地上,这些都是你干的?”姜泠问。

      “别乱扣帽子,是我做的我会承认,不是我做的我可不背锅。”年轻人否认这些指控,“确切来说,你们收到的请柬是真的。把说书人带到禾城的那拨人是想让他提供一些寻找凶手的线索,结果中途被人截了胡,他们只好暂时作罢。后来你们把他从精神病院里救出去,他们才想出送请柬的办法。”

      “其实就算你们不救他,第一拨人也已经打听到了他被关在精神病院的事。我只是利用第二封请柬做了些手脚罢了。”

      “嘛凶手?我又不是警察,上哪儿找凶手去!”洪钟越听越糊涂。

      “和第一个葬礼的小姑娘一样,第二个葬礼的男孩也有差不多的经历,只不过他没有那么大的关注度。那家人搞错了,他们以为你是骨医,所以才干了那么多蠢事儿。”

      “所以即便没有老洪,我们也迟早要到这里来的。”卫斯诚恍然大悟。

      “不错,芝则让你们逃掉了一次,这次我就考虑得更周全一点。至于姜姑娘刚才问的问题,我想你们应该去问殷漠。虽说他已经失踪了,可最近一阵儿泄露的行踪却不少。说不定这趟回去,你们就能见到他了。”

      “你要怎么才能放了他们?”姜泠话锋一转,认真问,“包括凌岓,你要怎么才能放了他们?”

      “放?”年轻人笑出了声,“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只能带走一个,凌岓于我有用,我怎么可能放了他?”

      “你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呢?”洪钟在心里把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说起来,我的名号还是你告诉他们的。像我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如果真那么容易被你们说动,那多对不起诸位对我的评价。”

      “你的名号?”

      “你是计枵?”姜泠最先反应过来。

      “聊了这么久,现在才知道我的名字,你们太没礼貌了。”骨医代志里被除名的人此刻就站在眼前,众人无不震惊。

      “你你你…”

      “老实说,也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毕竟,我还没把你们做成和她一样的傀儡。”计枵打了个响指,抱着摇扇的少女便从门外走进来,“姜泠,你还没认出来她吧?”

      被问到的人不说话,她的确不记得这个女孩是谁,只是听声音有点似曾相识。

      “姜大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连自己救过的人都记不起来了。”计枵笑着提醒她,“贺一川的消息是我放给你的。你去安城的那天晚上…”

      “周盼!”不等对方提醒完,姜泠就知道是谁了,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压着怒气问,“她怎么会在这儿?你对她做什么了?”

      “别激动嘛,她是自愿跟我来的。条件是让我帮她处理掉那对儿一而再再而三想把她卖给别人的黑心夫妇。”

      “别说得跟你做了多大善事一样!”卫斯诚无语至极。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姜泠厉声问道,“你一直跟着我们,又把我们引进来,到底想得到什么?凌岓、周盼、马成林,还有我师父的琴,你究竟要他们为你做什么?”

      “救人。”短短两个字,语出惊人,“不然何必费这么大劲儿在这里安家?”

      眼见三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计枵耸了耸肩,“不信的话,可以跟我来看看。”

      将信将疑跟着他走到殿外,几个人心里更加确信计枵这人不大正常——说他是古代人,他穿着打扮都挺现代;说他是现代人,也就多走几步路的功夫,他还非要坐着四人抬的轿辇。

      卫斯诚在人前礼貌拒绝了坐轿子的邀请,人后却翻着白眼和洪钟小声耳语,“你觉不觉得他有种前清遗老套了个现代壳子的感觉。”

      “谁说不是呢!”洪钟颇有同感,“人家是老黄瓜刷绿漆,这人是老王八插蒜苗——装盆栽呢!”

      轿辇上坐着的人稳如泰山,听见这些话也不恼,甚至暗暗觉得好笑。

      不多时,几个人跟着轿辇来到另一座小一点的宫殿前。牌匾上的字体仍然是九叠篆,连名字都没换。

      宫门打开,里面的人赶紧停住手下的事情,齐齐跪在地上。

      计枵不多说话,对变成傀儡的周盼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带着一众宫人小心翼翼地退到门外去了。

      “我有个问题,您老到底多大岁数了?”卫斯诚问。

      问题一出口,洪钟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自从进到这里,计枵既不大声说话,走路也轻手轻脚的,生怕惊扰什么人一样。如此反常,就连什么都看不到的姜泠也察觉到了,只有卫斯诚敢在这时候还大剌剌地问出这种问题。

      一时间,洪钟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纯神经大条。果然,走在前面的计枵刚听完问题,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少问废话。”姜泠表面是在呵斥师弟,实则是怕惹怒了这位“老前辈”,对方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严格来说,这是一座寝殿。殿外阴风阵阵,殿内却是温暖如春。殿墙上隐约传来淡淡的香气,应该是在墙壁的涂料中混了香料。

      前殿是一个书房,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有竹简做的,也有白线穿起书脊的;有已经泛黄脱页的,也有崭新的现代精装本。

      卫斯诚眼尖,在一片书海中愣是发现了其中一个写着熟悉字迹的本子。

      前殿和后殿中间用一扇拱形屏风隔着,绕过屏风,先看到一张横放在窗棂下、供人小憩的罗汉床。床边放着一张触手可及的小桌子,桌子上摆着半碗腥臭的药和一套小茶具。

      计枵看见那半碗药,脸色更难看了。但他还是没说什么,径直向里走去。

      寝殿的规模虽说没有之前的哭木宫大,可奢华程度却一点也没少。最里面放着一张乌木鎏金雕花拔步床,床前挂着秋香色的软烟罗帐子,帐子下摆的流苏也是用浑圆有光泽的珍珠串起来的。

      趁着计枵动作轻柔掀开帐子的间隙,洪钟给卫斯诚比了个手势,刚巧看见对方也在冲自己眨眼睛——不用说,这两个人又对上暗号开始在心里吐槽了。

      计枵说要救人的铺垫在前,众人皆以为床帐掀开,里面躺着的会是一个病人。骨瘦如柴的、面如枯槁的,种种模样都能被接受,但几个人唯独没想到,床上躺着一件衣裙,衣领上方的玉枕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漆木盒子。

      “这…就是您要救的…人?”这下别说卫斯诚,连洪钟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无以复加。

      “对。”计枵伸出手抚向木盒子,也不知在摸什么。但看他那脸柔情似水的表情,洪、卫两人只觉得怪瘆人的。

      整个摸完一遍,计枵又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捧灰。

      “你们看,这就是我要救的人。”

      “哦…在哪儿呢?”饶是看见了盒子里的灰,卫斯诚也还是在四处寻找“人”影。

      “这就是她。”说话的人痴痴望着一盒子灰出神,问道,“你们看不到吗?”

      “我们看到了。”看过那么多电影电视剧,洪钟还是觉得眼前的人最变态,他结结巴巴地回答,“看到了一盒子灰。”

      “这是她的骨灰。”计枵脸上浮现出无尽怜惜,丝毫不看旁边人抽搐的面部表情,“现在人到齐了,你们很快就能看到她本来的样子了。”

      “什么意思?”察觉到话里的不对,姜泠伸开双臂护着两个同伴往后退了几步。

      “六溪、钢厂,我就是那个不愿意露面的客户。”计枵转过脸,冷笑着说,“你不是问我到底想做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复活一个人无非是要重塑她的骨架内脏和血肉筋脉。那些傀儡的恶念已经被我剔除干净了,从他们的骨头里精挑细选出最适合她的一部分,就能得到一副完美的骨架。千年老树的琴声能让人生出新的血肉,琴和琴谱都有了,弹首曲子自然不是难事。”

      “通身上下,唯独心脏至关重要。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放凌岓走,只要把他的心贡献出来,剩下的躯壳随便你们处理。周盼的皮囊一早就准备好了,等她活过来,就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至于你,姜泠——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无心之人,又是骨医,做她的筋脉魂魄刚刚好。”

      计枵步步逼近,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布包。展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四十九根销骨针。

      “不会很痛苦的。”现在的面孔才贴合传说中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你做梦!”两相对峙,姜泠丝毫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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