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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芝则雪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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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两侧是连贯起伏的山,山顶的雪线隐隐有向下移动的趋势。狂风由开阔处涌进这里,在两山之间形成峡谷效应,吹在人脸上,如刀割一般疼。
冰雹和大雪打在车身上,和车的金属外壳奏响一首并不好听的曲子。
“以我的经验来看,没信号一般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卫斯诚在外面溜了一圈都没发现信号,这才回到车里。车内外温度差得太大,他一上车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车好像在动。”车里的姑娘隐约感觉到这辆交通工具在往后移。
“我靠,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刚上车的人出于条件反射看向后视镜。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风太大了!”凌岓坐在副驾,眼睁睁看着被风卷起的小石子砸在挡风玻璃上,把它砸出细细的纹路。
这条路并不是平坦的路,而是前高后低的地势。车慢慢往后溜的同时,前面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滚了下来。
“那是石头吧?”副驾上的人最先发现前方逼近的东西,又不太确定地看了看。
“好像是。”后排的人用手机镜头拉大一看,“这么大的石头吗?”
“快下车!”
曾宇拉开车门,被贴面而过的冰雹刮出一道血痕。姜泠一把将后排抱着手机傻眼的人拽下车,还不忘把后座剩下的半件水和一箱面包也拖下来。
“把包背好。”车越往后滑,副驾上的人早把后备箱的背包拎了出来。
“这也没地儿跑啊。”卫斯诚前后看了看:路不宽,两侧都是山,决计不能同时容下巨石和一个成年人。
细小的石块和雪沫滚到脚下,看样子来得不止一块石头。
脑袋被人狠狠拍了一下,一转头,姜泠正揪着他的领子往后退,她一脸无奈,“你脑子冻麻了吗?往后跑啊!”
开进来的时候没觉得两侧的山有多长,此时跑起来却让人一眼望不到头。坡度变陡,巨石滚落的速度加快,一转眼就和往下滑动的越野撞到了一起。
众人缓了口气,刚看着被越野拦住的巨石庆幸,就又提心吊胆起来——越野车的缓冲只是暂时,巨石正推着车一并朝他们的方向过来。
“那儿有个洞,进洞!快进洞!”曾宇把包扔进头顶上的洞穴,手脚并用着爬了上去。
这洞穴很深,容纳四个人也并不是难事。进洞的人趴在洞口,生生看着越野车被巨石推翻、压到变形。
“快看那个!”
凌岓指向对面的山顶,只见白茫茫的雪浪向下奔腾着,很快淹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这也能雪崩?”曾宇一拍脑袋,赶紧招呼同伴往洞的深处钻。
洞穴延伸向下,洞内可供钻行的路到后面变得又湿又滑。雪流已经钻了进来,最下面的人一着急一脚踩空,当即便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
下坠的时候,凌岓只觉得嗖嗖的凉风在耳边呼啸,头顶上时不时被雪块砸中,吞进嘴里的雪化开,苦得要命。
“都没事儿吧?听见答应一声啊。”
曾宇的声音传来,凌岓把嘴里的雪吐干净,应了一句“这儿呢”。
“小卫和他姐呢?”曾宇晃着手电筒和这边的人汇合,“他俩怎么不见人了?”
“不知道,到前面去找找吧。”凌岓清点了背包里的东西,也打开手电筒。
洞穴甬道下面另有一方天地,手电筒光照过去,前面是几根雕着人像的石柱。
“这什么地方?总不能是哪个前辈安睡的地方吧?”曾宇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再加上身处山洞底下,他难免多想。
“不见得,先找人要紧。”另一人留了个心眼,把石柱上的人像花纹记在了脑子里。
绕过石柱继续往后走,两人眼前出现了一个溶洞。溶洞内,石幔粼粼,石笋林立,四处是造型各异的石花。
如果这里现在是已经被开发的景区,这里的两人是来参观的游客,那么高低会感慨一句“鬼斧神工”。
只是现在,同伴下落不明,前路不知有什么,出口也不见踪影,打着手电的两个人实在没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
嘀嗒、嘀嗒…水滴顺着石壁流下来,凌岓无意间瞥见挂在一根石笋上的黑色圆圈,他立刻认出了那是姜泠绑头发的发绳。
“看来他们也来过这儿。”曾宇看着那根发绳,又担心起来,“我弟和她在不在一起?万一这俩人也不在一起可咋办呐!”
“别急,再往前走走。”最先发现同伴踪迹的人把发圈揣进兜里,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小心翼翼穿过溶洞,又走了一段距离后,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湖泊。姜泠和卫斯诚正站在湖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原来你俩在这儿呢,让我们一通好找!”曾宇悬着的心总算从嗓子眼落回肚子里。
“看什么呢?”凌岓走到姜泠身边,突然发现望着湖面出神的卫斯诚全身都湿透了,“你这是下去游泳了?”
“不是,有大鱼。”衣角还滴着水的人眉头紧皱,一句冷都没喊。
“大鱼有什么好稀奇的。”曾宇也凑过来,“赶紧走吧,找找有没有别的出路。现在洞口肯定被雪埋掉了,我们还得另寻生路。”
“大鱼不稀奇,稀奇的是,那条鱼送上来了这个。”姜泠身上倒没有水,她递给刚来的人一把银柄弯刀,“这是我师父的东西。”
“那意思是,你师父被那条鱼吃了?”曾宇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此刻大剌剌地问出来,便被那位远房表弟剜了一眼。
“他说的对,下来的洞口肯定已经被雪埋上了。我们现在必须得找到另一个出口。”姜泠没回应曾宇的猜测,“我刚刚在这附近看了看,我们可能要先过湖。”
“过湖?”凌岓一眼瞧见不远处的一只木船,哑然失笑,“说过湖就有过湖的工具,我们也算幸运儿了。”
这是一只乌篷船,几个人仔细检查了一遍后发现,除了遮雨的篷有点破烂,船身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等到四人勉强都挤了上去,凌岓和卫斯诚一前一后负责划船,姜泠和曾宇则负责注意水下的动静。
“湖里一般不会有什么怪家伙吧。”曾宇说话时正抱着一根消防斧——那是他备在车上防身用的。
“不好说,有人说水黑则渊。你看这湖,比碳素墨水还黑,反正肯定不浅,谁知道里面有什么。”船尾的人划着桨,做出一副随时要和人打架的姿势。
湖面风平浪静,除了船桨拨开水面时掀起的涟漪,再无其他异动。快到湖中间了,水面可堪作一面镜子。
“休息会儿,休息会儿。”卫斯诚靠在船尾,两眼放空,“还真别说,这个湖里倒是不冷,跟温泉一样,怪暖和的。”
凌岓看着摆烂的同伴笑笑,接过姜泠递来的面包,“再坚持坚持,到岸上了再休息。”
正说着,没在水下的船桨突然划不动了。凌岓先是一愣,用力拨了两下,见那船桨纹丝不动地卡在船边,他顿时反应过来松开了船桨。
在他松开船桨的同一秒,一条比人还高的鱼从湖面跃了出来,水面被这条鱼搅动了一番,小船立刻剧烈晃动起来。
“这是鱼?”曾宇目瞪口呆,“水怪吧这是…”
话没说完,那条灰褐色的锥形鱼又一个猛子扎回湖里,不消片刻,小船便从下面被顶翻了。
变故发生得太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泡在湖里了。曾宇没学过游泳,一连呛了好几口水,马上就要眼前一黑晕过去时,有人塞给他一块木板。
“抱好了,它能让你一直浮起来。”——是姜泠,她离曾宇最近,听到闷哼声,她马上反应过来有人不会水。
湖水太黑,以至于那条灰褐色的大鱼折返回来的时候,漂在水上的人一点儿都没看到。
“我去…”
鱼尾扫过来,刚好撞上卫斯诚,撞得他直往水下沉。凌岓见状,一把夺过曾宇手里的消防斧潜了下去。
到了水下,一眼望不到底,凌岓才意识到这湖比想象中还要深。身边的水流快速流动起来,他闪身避开,和那条大鱼擦身而过。
这鱼长得真丑——一人一鱼四目相对时,人没忍住在心里嫌弃了一句。
锥形大鱼巨长无比,在水下看,比两个人加起来都还要长。这条鱼的尾巴不太对称,它腹部扁平,吻部是尖尖的三角形,背上还有五行菱形骨板。和人对视的时候,一双红通通的鱼眼盯得对方发毛。
许是刚刚的人避开了它的袭击,大鱼有些恼,现在横冲直撞就朝着水里的人扑了过来。
鱼的身形大,力量也足够大,但与此同时,它缺少了许多灵活性。抓着这个弱点,凌岓连连躲过了好几轮攻击。
大鱼穷追不舍,水下的人飞快浮出水面换了口气,又潜了下去。几番缠斗下来,鱼身上被消防斧劈出了好几条伤口,血流进湖水里,腥得人想吐。
趁着大鱼纠缠凌岓的机会,姜泠已经把卫斯诚捞上了断裂的船板。没听见凌岓的声音,她问曾宇要了点东西,然后也钻回了水里。
大鱼龇着两排尖牙,红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它想把眼前的人咬碎,可只往前游了几米,便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凌岓一看,大鱼尾巴被一根铁钩挂住了,汩汩不断的鲜血涌出来,周边的湖水变得浑浊无比。铁钩上缠着一根长绳,长绳的另一端绑在旁边一块暗礁上。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把,和大鱼对峙的人一转头,是姜泠。
姜泠手里攥着一捆什么东西,感觉到要找的人发现了自己,她赶忙指了指手里的东西,又指了指大鱼。另一人了然。
就在曾宇抱着木板四处呼喊水下两人名字的时候,他听见水下传来一声闷响。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的表弟,他欲哭无泪。
“好险好险,差点就嗝屁了。”
一个人从水下钻了出来,紧跟着,另一人也钻了出来。曾宇看清两人的面孔,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没事儿吧!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没事,只差一点就要葬身鱼腹了。”凌岓游到曾宇身边,又看了看卫斯诚,“他怎么样。”
“他没事,呛了几口水。一会儿按压几下就好了。”姜泠也靠了过来,原先束起来的头发已经披散开了。
“你刚刚拿的什么东西,怎么还能爆炸?”在水面上漂浮片刻,凌岓终于缓过劲了。
“打火机。”
“打火机?”
“嗯,曾宇的。他身上带了十几个打火机,我就借过来用一用。没想到那条鱼什么都咬,炸了也不能怪别人。”
“好好好,我还真以为是炸弹。”凌岓听得想笑,转而问曾宇,“哪儿买的质量这么好的打火机?防水性能不错啊。”
“我家楼下小卖部,你要喜欢,我回去给你批发一百个。”
等玩笑开完,几个人的体力也恢复了一点。卫斯诚还没醒,凌岓和姜泠就一前一后带着他游向岸边。
天光大亮的时候,几个人终于爬到了岸上。几口黑水吐出来,呛水的人也悠悠醒转。
“到阎王殿了吗?”虽说眼睛睁开了,可卫斯诚还是迷迷瞪瞪的。
“到什么阎王殿,我们上岸了。”凌岓拍了拍他的脸,一脸担忧,“怎么又发烧了…”
“现在上哪儿给他找大夫啊。”曾宇也急,可没有一点办法。
姜泠从包里翻出一个玻璃瓶,再从瓶子里倒出两粒胶囊给师弟喂下去。
“这是什么?”凌岓问。
“退烧药和消炎药。”在水里泡得太久,女孩的手指上全是褶皱。
“他的尾椎骨可能骨折了。”姜泠摸了摸卫斯诚的后腰处,“我们得赶紧出去,要不然没有药,我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老曾快过来搭把手。”闻言,凌岓也不休息了,当即就要扶着卫斯诚往前走。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一转身,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穿着藏族服饰、背着背篓、扎着麻花辫的姑娘。
“他生病了吗?”姑娘径直走过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卫斯诚,又看了看浑身上下都是水的另外几人,“你们是不是掉到水里去了?”
“是。”凌岓立马回答道,“我们从对面过来,过来的时候船翻了,所以就成现在这样了。”
“对面?”姑娘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又说,“你们跟我来吧,先带你们的朋友去看安吉拉。”
一行人在姑娘的带领下往前走,没过多久就到达了一个藏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