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竹溪有风

8、我们都需要冷静

　　“要是被那些人听到，你会被拉黑的。”□□轻轻说，“在你心中，他们就半点男性魅力都没有？”

　　甘菊左右环视一圈：“谁？谁有？要是哪个人能够面不改色地丢个千八百万在我面前说‘随便花’，我就觉得他魅力满值。其余的，都不过是打工的，谁输给谁不成。”

　　“你倒是直接。”□□仿佛想起什么，感叹地说。

　　这当口似乎大家都已经恢复过来，渐渐地开始谈笑，包厢内充满了嗡嗡的声音，两个人的说话声也不那么明显了。

　　甘菊摇一摇杯子，看着里面半满的水，笑：“别无所求，自然不加掩饰。如果我决意想让某个人上钩，当然也能装得出样子来。”

　　她笑吟吟地环视一圈，下巴微微抬起，无比骄傲：“只是，谁值得。”

　　□□同样端着杯子看她：“这样看起来，你我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甘菊骇笑：“boss，不要开玩笑。我和你之间隔着马里亚纳海沟，我不会喜欢你的世界，你也不会进入到我的世界。”她点一点头，唇边的笑容十分美丽：“我们分属于两个位面。”

　　□□凝视她，良久，弯一弯嘴角：“原来是这样。有件事，要对你道歉。”他放下杯子，直直地盯着她：“我为我前妻的行为说对不起。她给你添麻烦了。”

　　甘菊漫不经心地看他：“这种事，不应该她来道歉吗？别人的道歉，我不接受。不过，我有一点疑问，”她对□□微笑，“为什么，我会和你扯上关系？”

　　她的表情变得戏谑，盯着□□仿佛毒蛇吐信。

　　□□眨一眨眼，又变成了冰块脸：“她错认你是我的助理。”

　　“哦……”甘菊拖长了声调，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

　　她转过头去不再搭理他了。□□一句解释的话被闷了回去。

　　甘菊此刻已经开始和别人谈笑风生，举止恰当，大家似乎都不见了刚才的颓废模样。

　　.

　　一顿饭吃得算是皆大欢喜，等到结账的时候，□□率先站起来将卡交给了服务员，何天宁笑眯眯地并不阻止。

　　大家瞬间四散，甘菊看着众人的样子，有些晕乎乎地站在路边，伸手招车。

　　□□仿佛从一旁忽然冒出来一样站到她身边：“我送你？”

　　甘菊歪头看他：“你喝酒了吗？”

　　□□仿佛低头无奈地叹息一声：“我有司机。”甘菊欢呼起来：“那就好。你的车在哪里？”

　　何天宁转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片空荡荡。愣一下，准备离开，却又心有不甘，拿出手机给□□发短信。

　　□□正坐在后排和甘菊两人默默相对，听到声音摸出来一看，立刻黑了脸丢回去。

　　甘菊笑起来：“你这副面孔倒是少见。”

　　不明所以地看她，□□听到她说：“平日里不是太过严肃冷着一张脸让人觉得不好亲近，就是笑微微的让人觉得假。”

　　□□摸一摸脸颊，十分怀疑自己的面子功夫。

　　他忍不住问：“真的那样差劲？”

　　甘菊诧异看他，伸手轻触他的眼睛，□□下意识地闭上眼，听到她说：“不，但是，你的眼睛会出卖你。”

　　□□感觉到她微凉的手在自己的皮肤上轻轻一碰就离开，全身的感觉似乎都集中到那个小地方去。

　　甘菊接着说：“只要面子上做得足就已经足够，谁会在乎谁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听到她的话，□□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甘菊靠着椅背，似笑非笑地看他：“原来你也会担心这种事？”

　　“为什么不？”□□淡淡地回一句。

　　“你不像是为了别人的眼光在意的人。”甘菊点点下巴，放下手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长发。

　　“为什么这样想？”

　　甘菊一怔，笑起来：“因为一些传言。好了，那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是吗？”

　　□□凝视她，良久之后，微微地一笑：“是，并不重要。”

　　将甘菊送到地方，他看着她下了车，慢慢地走进去，身形逐渐在黑暗中隐去，才闭上眼，让司机开走。

　　.

　　甘菊一进门，就闻到满屋让人窒息的烟气。

　　白亮的灯光下，童良希摆着颓废的姿势，两根手指间的烟已经快要烧完，就要烫到手。

　　甘菊噔噔地过去开了窗户，夺下他手里的烟：“在这里摆什么姿势！有什么不满对别人说去，别在这里烟熏火燎。”

　　童良希怔愣地看她，忽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膝上来：“甘菊……”

　　甘菊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只能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去推他。

　　“干什么？！放手，这样我很不舒服！”甘菊一边动手一边叫着，童良希只是愣愣地不说话。

　　他埋头在甘菊身上，甘菊感觉到自己的衣服渐渐浸湿。

　　她放软了口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童良希终于放开了她，甘菊立刻坐起来，顿时一阵头晕。

　　“是我对不起你。”童良希低着头，直截了当地说。甘菊正揉着后颈，闻言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甘菊放下手，才慢慢地回答。

　　童良希抬起头，眼圈红红。一个大男人坐在那里落泪，以前觉得是别有味道，现在甘菊只觉得厌恶。

　　没有担当的男人。

　　他期期艾艾地开口：“那钱是我拿了。”

　　甘菊风淡云轻地笑：“我知道。只有我和你知道密码，用的又是你的名字，除了你，别人也没法取。当然，金融事故例外。”

　　她看着童良希又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要你告诉我那钱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她继续说，唇边甚至带着笑意：“只是，我不放心把钱放在你手里了。”

　　童良希抬头看着她，她说：“原本这些钱是存着准备给我们将来的孩子做教育投资的，所以我动别的钱都没动过这笔钱。你要是要用钱，和我说一声，我就算把股市里面的都甩了，也会凑齐，哪里需要你偷偷摸摸地。”

　　她看着他，眼中隐隐透出失望：“你有什么理由，需要你背着我做这种事？”

　　童良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甘菊看着他，终于觉得无话可说。

　　“既然你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那我也不勉强。”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吧。”

　　童良希受惊地抬起头，哀切地看她。

　　甘菊偏过头去。

　　.

　　“钱我给了周雪怡。”就在甘菊失望到极点的时候，童良希低低地说话了。

　　他的声音几乎不可闻：“她逼着我，我没有办法。”

　　甘菊冷笑起来：“她逼你？你有什么落在她手上了？”她懒懒地斜靠在墙壁上，用嘲讽的语气说：“她有你的裸照？有你出卖公司的证据？还是有其他什么东西？”

　　童良希猛地抬头，狠狠地盯着她，眼中的暴虐让甘菊心惊。

　　但是，很快那点不安分就被顺和取代，他又恢复了那个好好先生模样的童良希。

　　他低下头去捂住脸，从指缝中露出几个字。

　　甘菊愣在了那里，很久才干涩地反问：“你说什么？”

　　童良希低低地重复一遍，甘菊僵硬地站在那里。过一会，她才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童良希飞身而起：“甘菊，你听我解释。我已经让她打掉了，那是个……”

　　甘菊一巴掌扇了过去，打断了童良希的话。

　　两个人都站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房间里只剩下青白的灯光，冷冷地照着两个默默无言的人。

　　童良希的脸颊迅速地浮现出五个手指印，想必疼得不轻。但是此刻他根本没有顾及这个，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恳切。

　　甘菊低下头去，眼泪却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流出来。

　　甚至她隐约地觉得轻松，仿佛终于有一个借口去进行那件自己准备了好久的事情。

　　她转身进了房间，反锁了门，在门的这边闷闷地说：“我需要冷静一下。你离开之前，就暂时在客房住。”

　　童良希没有试图过来敲门，他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决定。

　　甘菊坐在镜子面前，忽然之间疲倦涌上来，挣扎着洗头洗澡完毕，倒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仿佛是做了一个梦。

　　鲜花盛开，鸟鸣婉转的花园，空气中有若有似无的香，耳边传来的，是欢笑声和音乐声。

　　有人叫她的名字，声音非常欢快，叫她过去一起玩。

　　她顺着声音走过去，看见一群美丽的男女在那里嬉戏。一个男人从高台上跳下来，落入泳池之中，水花四溅，周围的人都叫起好来。

　　他从水中钻出来，上岸向她走过来，去拉她的手：“过来一起玩，我们忘记那些事情，只要今天的快乐。”

　　甘菊看着他高大的身材，却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

　　她迟疑着不敢前行，那人笑着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往前走一步？只要一步，就是极乐。”

　　“极乐，是什么？”甘菊听见自己说，声音中无限迷惑，柔弱得仿佛很久以前徘徊不定的时候。

　　“极乐是你所不能想象的快乐。”那人诱惑地在她耳边轻声说，甘菊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叫嚣跟过去。

　　她试探着向前迈了一小步。

　　空气中的香味渐渐浓郁起来。

　　很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醒过来，甘菊，快点醒过来！”温柔的女声哭泣：“快醒过来啊……”

　　甘菊立刻清醒了。

　　她看着那个人，慢慢地松开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然后，她睁开了眼，对着那个满脸忧色的人微笑：“妈，我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