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郎破镜重圆后（女尊）》书空不语

9、互相亏欠

　　萧遥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
　　是薛衍舟喜欢的口味。

　　薛衍舟这个人，喜欢的东西从来不说，就连吃饭这样日常的事也是一样。
　　萧遥不知道的是，年幼的薛衍舟看着那艘湖边废弃的小船被母亲下令砍碎，燃成了灰。还有常跑进院子的一只小黑猫，树杈上栖息的一窝小鸟，甚至院子里一块形状像月牙的石头。凡是他说过喜欢的，都被勒令亲眼看着，毁在他的面前。
　　母亲说想要做薛家的继承人，就不可被旁人看出喜好。

　　直言喜欢，对于薛衍舟而言，从来都是不被允许的事。

　　四年前萧遥开始下厨的时候，只能通过观察他吃的多少，一点点摸索出薛衍舟在吃食上的喜好。
　　毕竟她当时被困在小院里，唯一的爱好就是观察薛衍舟。

　　后来有一次做了整桌薛衍舟喜欢的菜，萧遥得意洋洋的等着薛衍舟惊讶，对方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你不用刻意迁就我的口味。”

　　气的萧遥连着煮了三天红烧肉作为报复。

　　饭菜端上桌，薛衍舟微微怔愣。
　　他又想说那句话，但怕萧遥会像四年前那一样生气。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想清楚萧遥为什么会生气。
　　就连萧遥生气……也是第三天桌上又出现一盆红烧肉的时候他才察觉到的。

　　萧遥到厨房里取了碗筷回来，就见薛衍舟正看着桌上的菜发呆，嘴里还念着什么，凑近一听……
　　他在念红烧肉。

　　“衍舟？”
　　薛衍舟茫然的抬头看向她。
　　“想吃红烧肉？”
　　赶紧摆手：“不是。”

　　那就是……他们都想到了那件事。

　　萧遥笑着给他盛好了饭，道：“其实当时是想听你问我，为什么会了解你的口味，想看你惊讶的样子。”
　　薛衍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他怔怔看着这一桌子菜，面露愧疚之色：“是我太迟钝了。”
　　萧遥夹起几根青菜放在他碗中。

　　“你这样就很好，衍舟。”
　　他明明是这样纯粹的一个人，怎么自己到今天才发现。

　　“是我庸人自扰。”

　　薛衍舟摇头，还想说什么，却被萧遥温声打断：“好了，乖乖吃饭。”

　　哄小孩的语气……
　　薛衍舟自有记忆起就没被人这样哄过，不由得红了耳尖，低下头夹起一根青菜慢慢啃。

　　好吃。
　　自萧遥离开，再没人能做出这样合他口味的菜来。薛衍舟一边吃一边将刚刚萧遥说过的话反复琢磨着，终于明白，原来这般合他口味的饭菜，是萧遥四年前一点一点摸索出的结果。

　　默默吃完碗里的菜，抬头就看到萧遥正撑着脸看他，脸上还是那般近乎纵容的温柔。

　　薛衍舟攥紧了筷子，语气认真。

　　“很好吃，我很喜欢。”

　　原来将喜欢说出口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就算这一切终将再次被夺走、摧毁。
　　他也该亲口说出来。

　　是夜，萧遥依旧睡的外间。
　　她昨晚一夜未睡，吃过饭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在打第五个哈欠的时候被薛衍舟抿着唇拉到床边。

　　“你……早些休息。”
　　萧遥下意识询问：“你呢？”

　　问完就想到了被她挪到屋里桌上的那堆账本。
　　果然，薛衍舟开口：“我还得看一会儿账本……”
　　“我陪你看完再睡。”

　　薛衍舟又开始抿唇，不发一语的盯着她的脸看。

　　“怎么了？”萧遥下意识摸了摸脸，疑惑：“沾了什么东西吗？”
　　薛衍舟摇头，称得上强硬的把人按在了床上。

　　“……你休息。”
　　萧遥失笑：“薛衍舟，我若不是了解你，怕是真要以为……你想对我做些什么。”

　　薛衍舟默默拉过被子全部堆在萧遥身上，不等萧遥看清他的神情便转身朝里屋去了，留萧遥独自在被子里笑的开朗。
　　倒还是与四年前一般……经不起半点逗弄。

　　确实是困倦了，一躺下就睁不开眼睛。
　　睡着之前迷迷糊糊的想到了薛衍舟为何要盯着她看。
　　她这人睡不够眼下就会有老大的黑眼圈，所以刚刚薛衍舟才会这样称得上“强硬”的要她赶紧休息吧。

　　这人……最是心软。

　　睡了不知多久，萧遥又醒了过来，屋外一片漆黑，内室倒是还燃着烛火。

　　萧遥披了衣服下床，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便看到薛衍舟散着一头长发坐在桌前，一只手撑着额头，眉头紧皱，面前的账本已经看了大半。
　　暖色的烛光映着，却仍能看出他的憔悴和苍白。

　　直到萧遥走到桌前，烛光微微晃动，薛衍舟才若有所感的抬头。

　　“萧遥？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我马上就好，不然，不然明天再看……”
　　“没事，只是突然醒了。”萧遥见他急着解释的样子心痛了一瞬。

　　四年前薛衍舟也总是看账本看到夜深，每每都会惹得萧遥不悦。
　　毕竟他面对那堆账本的时候，专注到似乎看不到周围的一切。自然也看不到萧遥。

　　因为这件事，萧遥跟他吵过几次。再后来……薛衍舟便不大在她面前看账本了。又或是像现在这样，在萧遥开口之前妥协，自己重新寻时间去看。

　　萧遥那会儿不懂，他身上担着薛家，有些事情……并非他所愿，又必须要他来承担。
　　可自己非但不理解，还跟着压在他的脊背上，逼他左右为难。
　　真该死啊。

　　萧遥一边暗骂自己，一边解下身上披着的衣服，轻轻披到薛衍舟身上，而后在他身边坐下。

　　“我陪你一会儿。”

　　薛衍舟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萧遥，见她真的没有生气，才又去看手上的账本。
　　萧遥当真是在陪她，只安静坐着，薛衍舟几次转头看她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将全部心神沉入了那些账册。

　　烛光越发黯淡，薛衍舟翻完最后一页账本，轻轻呼出一口气，揉着酸疼的脖子朝旁边看去。
　　萧遥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微弱烛影下，萧遥明明看着与四年前没什么变化，给人的感觉又不大一样。
　　可到底是哪里不同……薛衍舟说不上来。

　　重逢以来，薛衍舟第一次这样近乎放肆的细细看她。看她的额头，眉眼，鼻梁，唇瓣……

　　目光继续向下，薛衍舟停在了萧遥的颈侧。
　　那里比四年前多了一道浅淡的疤，不知过了多久，疤痕已然快要消失。薛衍舟凑近了些，将那道疤看的仔细。
　　那道疤极长，从颈侧到喉咙，细长的一条，显然是利器造成的。
　　伤在这个地方，无论是深是浅，想必萧遥当时面对的情况都极为危险。
　　是了……领兵打仗，又怎么会不危险。他每次接到的消息里面，总会提到萧将军负伤。

　　短短两个字，远不如这般亲眼看着真实。
　　薛衍舟没来由的开始后怕。

　　于是无意识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道疤，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若他没有离开，没有说出那些决绝的话……萧遥是不是就不会远赴边疆，历经无数生死……
　　这伤，是他害的。
　　可是，可是。

　　这样的认知几乎击碎了薛衍舟的理智，眼眶酸的厉害，却又什么都流不出来，只有颤抖的指尖越来越冷。

　　下一刻，被温热的手掌握住。

　　萧遥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了两下。
　　而后翘着唇角缓缓睁开了眼睛。

　　“账册都看完了？”
　　薛衍舟迅速移开目光，垂下了眼眸。
　　“看完了的，快休息吧。”

　　“是该休息了。”
　　萧遥捏了捏他冰冷的手，直起身子。

　　“我抱你回床上去。”

　　桌子离床只有两步，薛衍舟想要拒绝，还没等出口，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
　　下意识揽住了萧遥的脖子。

　　手腕恰好贴着她颈侧的那道疤，薛衍舟又开始出神。

　　萧遥真的只是想将他抱回床上。
　　毕竟薛衍舟如今身子虚弱，又这般劳心劳神了大半夜，萧遥早就心疼的要命。
　　将人稳稳放下，扯了被子给薛衍舟盖好，还隔着被子轻轻拍了两下。

　　“睡吧，多睡一会儿也不打紧，明日巳时之前我唤你起床。”

　　“萧遥……”薛衍舟见她想要起身，下意识拉住了萧遥的袖子。
　　“嗯？”

　　薛衍舟闭着眼睛，颤声开口：“萧遥，我冷。”

　　萧遥愣住了。

　　四年前，是她借口夜里寒冷，硬是耍赖蹭到薛衍舟床上，他们才会有……
　　如今……
　　萧遥不敢多想，又不得不多想。

　　见她半晌未动，薛衍舟攥着萧遥衣袖的手指都因紧张而用力到泛白，却只是力道微弱的轻轻扯了一下。
　　萧遥终于回神，不再犹豫，掀开被角钻了进去。

　　薛衍舟在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萧遥更怕那恐惧的来源是她。
　　于是只敢小心翼翼的抓了他的手，声音轻到近乎呢喃。
　　“到底怎么了，衍舟？”

　　燃到尽头的烛光终于湮灭，一片黑暗中，薛衍舟攒出几分勇气，靠进了萧遥怀里。

　　这是真的冷了？
　　萧遥回抱住他，心里琢磨着……衍舟畏寒，明日该再去铺子里买一床更厚的被褥。对了，还有碳炉。京都虽仍是夏季，夜里却还是有些凉的，衍舟若总在夜里看账本，确实该在屋中燃些炭火才是。

　　这般想着，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睡吧，我给你暖着。”
　　“好。”

　　极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薛衍舟闭上眼睛，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自眼眶涌出，隐没在鬓发之间。

　　他们约定了不许道歉，薛衍舟只能一遍遍在心里重复。
　　对不起，对不起。

　　萧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