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夫郎破镜重圆后（女尊）》书空不语

8、为何涨价

　　“至十五那年，恰逢京都每三年一次的商会，天下商贾云集京都，母亲终于将我带出门见人。能离开小院，见到更多的人，我开心了许久。后来才知道……也没什么可开心的。那之后，母亲开始将薛家的许多事务交予我打理，只是我不争气，少年时瞧着还像个小姐，越大却越生出男相，最后只得借体弱为由，脸上时时覆着面纱，才敢见人。”

　　他还有太多没说。

　　自小经历的一切让薛衍舟丧失了向人求助的本能，无论什么，都习惯了独自承受。如今硬逼着自己向萧遥坦白，即使腹稿了许久，几段话仍说的磕磕绊绊，苍白无力。
　　至少薛衍舟自己这么认为。

　　可萧遥听的心都快碎了，在他继续搜肠刮肚的想着要怎么剖白的时候，伸手将人拉进了怀里。

　　“好了，衍舟。”
　　萧遥的声音颤抖。

　　她实在没法再看着薛衍舟这么凌迟自己。一刀一刀，面无表情，鲜血淋漓。

　　薛衍舟失神的眸子渐渐定在萧遥脸上，眨了眨眼睛：“你不想听了么？”
　　“不是不想。”

　　她握着薛衍舟的手，带着他一起，小心翼翼的触碰他的胸口。
　　“疼吗？”
　　薛衍舟清晰感知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轻轻皱着眉，好一会儿，才平静开口。
　　“疼的。”
　　“那就不必再说了。”萧遥故作轻松的笑笑：“你知道的，我见不得你疼。”

　　他经历的过去，萧遥说不想知道是假的，但如今薛衍舟就在她的怀里，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重要。

　　至于旁的……都算不得要紧。
　　就连他四年前为什么非要离开，也不那么重要了。

　　萧遥独自离开小院，跑到街上买米。
　　刚刚在楼里，虽然桌上点了些吃食，但是原本就没待太久，两人又各怀心思，谁也没吃。眼看着申时快过了，总不能再去买馄饨充饥……再说，张叔这会儿想必都已经收摊了。
　　小院虽然一直保持着四年前的样子，可厨房里半点吃食都没有，萧遥于是自告奋勇跑出来采买。

　　四年前这事都是薛衍舟来做的。
　　追杀萧遥的那几个黑衣人身份不明，她逃入小院后便极少出门，很怕被那些黑衣人发现。
　　最多也就是到巷口买个馄饨，还要戴了帷帽才行。

　　当时她还觉得奇怪，为何薛衍舟半点不通厨艺，买起食材来却称得上得心应手。
　　原来他是薛家的主事……铺子里常年经营着这些东西，怪不得会这般熟悉。

　　那会儿萧遥的伤刚好了一些，两人还算不得亲密，薛衍舟整日里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萧遥便总想逗弄他，每次在薛衍舟脸上逗出几分不一样的情绪就觉得高兴。于是薛衍舟主动提出要去采买食材的时候，萧遥故意说了好几种偏门的调料，只等着薛衍舟出错再来笑他。
　　没想到他一样不错的带了回来，萧遥仔仔细细检查了三遍，唉声叹气。

　　薛衍舟问她：“可是有什么错漏？”
　　“……没有。怎么没有啊？？？”

　　那是萧遥第一次在薛衍舟脸上看到清晰的疑惑神情，他微微歪着头，一双眼睛都睁大了些。
　　“没有……不好吗？”

　　可爱。
　　萧遥看呆了，直到薛衍舟叫了她两遍才回神。
　　“咳。没，没什么不好的，可太好了。”

　　“小姐？小姐！”
　　萧遥自回忆清醒，就看到米铺的伙计正朝她摆手：“小姐可是要买米？”
　　“……是。”

　　萧遥走上前询问：“这米怎么卖？”
　　“斗米百文。”

　　萧遥点点头，正思考着要买多少，却听到伙计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小姐可要多买些，我听说啊，这米价就要涨了。”

　　晌午才商议的事，到现在不过两三个时辰……这孙家小姐办事的速度还真是快。

　　萧遥故作惊讶：“涨价？为何要涨价？”
　　“说是薛家和孙家串通一气，定好了要涨的，要我说啊……这些大户还不是想多赚些钱？下午孙家的掌柜们传了话出来，说是收米的价格都提了二十文，这都快赶上旁人铺子里的售价了……好些米铺直接去了孙家卖米，您这就是赶巧了，再晚些来啊，咱们铺子的米怕是也要卖去孙家了。”

　　“全卖了？可若是全卖出去，你们铺子里不是没米可卖了？”
　　“不会不会。”那伙计摆手：“老板早在晌午听说后就雇车去了莱州，那薛、孙两家大概想着给咱们小店的存粮掏空便可以掌控整个京都的米价，我看啊，他们这如意算盘怕是要打空咯！”

　　萧遥突然灵光一现，却又没完全想明白，只买了些米，笑笑说了句店家生意兴隆，便离开了米铺。

　　是了……梁州遭灾，可其他州府的佃户也不少，薛衍舟为何不从其他州府寻米，反而想出了个涨价的法子来？
　　这个疑问直到萧遥手里提满了大包小裹仍是没想明白。
　　她望望天，干脆不再想了。

　　若真想知道，回去问问薛衍舟就是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过了四年才明白。

　　“衍舟！我回来啦！”

　　萧遥刚走到院门口就大喊，却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宁儿的尖叫。
　　“你要吓死谁啊！！！”

　　……这小孩怎么又来了？？？

　　萧遥打开院门，就见薛衍舟正坐在石凳上，身前的石桌摆了好大一摞账本，宁儿就站在他身边，手上还拿了个空茶杯，衣襟上全是水痕，想来是刚刚被萧遥的喊声吓的呛了水。

　　萧遥心情好了几分，大剌剌走进院子，薛衍舟抬头看向她。
　　“回来了。”
　　“嗯。”萧遥手上提满了东西，只得抬起下巴指了指宁儿的方向：“这小屁孩怎么又来了？”

　　“你说谁是小屁孩？！你才是烦人精，跟屁虫呢！”
　　“哦~~”萧遥拉着长音阴阳怪气：“也不知道谁才是跟屁虫，这么一会儿功夫巴巴的跑过来好几次。”

　　“你！少爷！！你看她！！！”

　　薛衍舟没少见两人拌嘴，四年前多是两不相帮的态度，可如今……想了半天，还是开口制止宁儿：“好了宁儿，刚才跟你说的话可都记住了？快去找几位掌柜。”

　　“少爷……”
　　“去吧，明日……巳时再来取账本，顺便将铺子里的消息回禀于我。”

　　“……哦。”宁儿不情不愿的往外走，路过萧遥时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
　　可恶啊，少爷好不容易准许他进院子里了，还没说几句话，这烦人精就回来了！

　　萧遥才不在意小屁孩毫无杀伤力的眼神，走到薛衍舟身边，艰难从手上提着的东西里面分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
　　“路上看到卖这海棠糕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快尝尝。”

　　走到院门口的宁儿气的龇牙咧嘴。
　　“哼！！少爷才不喜欢吃什么海棠糕呢！！！”

　　薛衍舟接过海棠糕，看着萧遥脸上明显的得意神情，无奈：“好了，快去厨房放东西吧，都提在手上，不嫌重吗？”

　　萧遥这才嘿嘿笑了两声，大步跑到厨房安置买来的食材去了。

　　淘米下锅，顺便洗好了菜。

　　萧遥做完这些出门，就看到薛衍舟还坐在院子里翻那些账本，时不时提笔在上面勾画一两处，眉头也微微蹙着。

　　“怎么了？可是遇着什么烦心事了？”
　　萧遥坐到薛衍舟身边，把头凑过去看。

　　薛衍舟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病了些时日不曾去铺子里，手下的掌柜有些疲懒，算不得大事。”

　　他这般神情淡淡，倒真有些主事的威风。
　　萧遥撑着脸看他，只觉得怎么看都好看。

　　薛衍舟被她盯的手指都有些僵硬，轻咳一声：“可是有什么事？”
　　“嗯……”萧遥撑着脸的手指敲了敲：“还真有些事想不明白。”

　　“什么？”

　　萧遥于是说了在米铺的见闻。
　　“我想不明白，就算薛家与孙家并不熟悉梁州之外的佃户，可离秋收还远，为何现下就要提升米价，还要将收米的价格一并提升？”

　　薛衍舟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萧遥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毕竟四年前，他当时虽不像这般几乎全然接手了薛家的生意，但也时常拿些账本回来看。那会儿萧遥瞥一眼就喊头疼，还一脸不可置信的问薛衍舟怎么看得下去这些东西。

　　思忖片刻，薛衍舟开口，细细同她解释。
　　“梁州旱灾，若今年当真绝收……薛家和孙家届时只能提升米价来应对。此事往年并非没发生过，往往灾重时，整个京都的米价都会涨至三四倍不止。”
　　“这么多？”萧遥睁大了眼睛。

　　她于此事一窍不通。

　　薛衍舟微微点头：“商人重利，即便薛、孙两家此时便去其他州府收米，米商知道了缘由，更不能轻易将手中存粮出手，只等着灾起时再大赚一笔。往年灾起，米价涨至三四倍的时候，朝廷也会放出陈粮来平衡米价，可即便如此……仍是杯水车薪。”

　　萧遥突然有些同情她母皇和皇姐了。
　　整日里对着这样的事，怪不得天天愁眉不展。

　　薛衍舟轻声叹息：“所以我便想着……要不要换个法子试试。”
　　“换个法子，就是现在就提升米价吗？”

　　薛衍舟点头：“还未秋收，京都米价一直十分稳定，梁州的绝大部分佃户都是孙家管辖，大概旱灾之事还未传入京都其他米铺耳中。即使传了……散户们能做的准备无非是多在米仓中备一些米。可于散户而言，能用以买米的资金有限，仓库能装下的米也十分有限。就算把消息散出去……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倒不如……由仓储和资金都更为宽裕的薛、孙两家提高收售价格，虽收米价格仍略低于此时京都的米价，可这般一次性大量售出，对于散户而言仍是天大的好事，想必这会儿，京都得到消息的商户已然出京去寻货源了。”

　　萧遥茅塞顿开，眼睛亮了起来：“不止如此。此事若传出京都，临近州府的米商平日里苦于利润稀薄不肯前来，可现下米价暴涨，定然不会再嫌路远。这般即使梁州绝收，到秋收时也早收够了预想的数目，米价就算于往年略有波动，也不至涨到几倍的价格。”

　　她欣喜的看着薛衍舟，却见薛衍舟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
　　他只是出神的看着手中账本，喃喃自语。

　　“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