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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食物 ...

  •   那轮落日静静地悬在空际,绚丽的红色从悬崖的一头烧到海的一侧。

      连绵不绝的狭窄海滩上栖息着数以千计的动物——灰褐色的身体,被毛稀疏,圆筒形的脸上有着一双长刃般的利齿,时不时抬头尖啸几声。

      它们匍匐在岸边,层层叠叠的堆砌着,每一头堪比两只猪的大小。

      为躲避拥挤,有一些盯上了高处的地势,它们撑着扁平粗壮的四肢沿着崎岖的山体爬上峭壁。

      但爬上峭壁的可不只有它们。

      后方,它们的后方,四只饥肠辘辘的熊游荡着渐渐包围了它们。

      靠近海岸的悬崖顶上,戎瑛趴在那里,她蜷着泥泞的手肘,用小臂的力量拖着哆嗦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崖边蹭,直到能够探出头来。

      心跳声快得仿佛要从嗓子眼蹦出来,戎瑛努力尝试放空自己。

      在尘埃落定之前,最好不要发出一点响声。

      她屏息盯着这一切,矮住身子,静下心来,慢慢等待时机。

      很快,嗅到危险的动物们混乱起来,之前享受的地带转眼间变成围困住自己的陷阱。慌乱行动间,有一头在逃窜时不慎跌落悬崖,沉重的身体一下又一下撞击着礁石,没了生息。

      接着,更多的猎物踏空,滚落。

      此起彼伏的响声惊动了岸边的族群,它们决定回归大海。

      混乱,踩踏,鲜血,死亡。

      密密麻麻的动物们永远躺在了这片海岸坟场。

      群熊攀爬下去,享受这触手可及的美食。

      良久,天色渐沉,黑暗即将吞没夕阳最后一抹余辉。

      戎瑛一手揩过脸上的冷汗,适当放松酸麻的手臂,一手握紧手心的石英石碎片,细碎干涸的泥块顺着缝隙洒落——为了遮掩气味,她特地去湿冷的泥塘里滚了几圈。

      但现在,没有时间让她再去滚个来回。

      如果在夜晚来袭之前,这些熊还不走,她必须得行动起来,到那时,身上这些干涸的泥土不知还能否起作用,有很大的可能会被发现。

      但比起夜晚的无法预知海岸,此时的风险不算什么。

      只要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

      为了获得食物,她只能放手一博。

      所幸,这些熊很快就吃了个饱,稀稀拉拉的往远处深林中走去。

      见状,戎瑛哗的一下弹起身体,眼前顿时昏黑无比,她摇摇头,稳住摇晃的身躯,斑驳的色彩逐渐恢复。

      营养不足,不该那么急促起身的。

      戎瑛自我反省着,找到坡度较缓的地势,撑着周围突出的石块,一路小心而迅速的穿梭到礁石旁。

      望着小丘般的肉堆,她飞速寻找容易切割的伤口,时不时仰头朝四周扫视着。

      咸湿的水汽充盈着四周,延缓了被其他狩猎者发现的时机,趁它们还没到来之际,戎瑛麻利的找准猎物脖子上的撕裂口,张嘴吸食血液。

      猎物死亡有一段时间了,红褐色的液体早已流淌到地面,浪费了许多,戎瑛费了好大的劲才压榨出剩下的血液。

      古怪浓重的腥臭味充斥着口腔,她忍不住连连作呕,又不得不咽下去。

      在这个陌生危险的地方,动物的血是补充矿物质和蛋白质的最佳来源。

      隐约满足需求后,戎瑛这才抬起头,泥浆和血迹把她的脸糊成红褐色的一团,她伸出手背一抹嘴,拿出石片,找到一头内脏被吃完的猎物,顺着猎物身上的伤口,使出全身的力甚至动用牙齿才扯下猎物肚子和背上的几大块肉,放进身后的登山包内。

      背包的容量不算太大,很快便装满了。

      戎瑛不舍的盯着面前的肉块小山,要不了多久,其他猎食者会占据这块地,不会有这么白嫖的机会了。

      还没等缅怀片刻,她的耳朵微动,隐约的呼啸声传到耳蜗。

      是其它狩猎者!

      想起之前远远无意中瞥见的狼群。

      戎瑛脸色惊变,立马抄起背包,用掌心判别风向,逆着风大步跑去。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借着微末的余晖,戎瑛就这样奔跑良久,在夜晚来临之际,终于抵达暂住的山洞。

      胸腔刺痛令她喘不过气来,浑身冒汗,疲软无力。幸好,临走时生的火还在熊熊燃烧着,这抹光亮给了她很大的慰藉,抚平了些许心慌。

      戎瑛卸下背包,绕着火堆缓慢走动几圈,等平复好心跳后,立马躺下。疲累和后怕争先恐后涌上心头,但凡之前的任何一个环节出了一点差错,她将永远的留在那儿。

      侧过身,她眼神飘忽地望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经过多番折腾,背包不管里外都脏污不堪,污泥裹满,黑得发亮,但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

      食物丰收的喜悦让她允许自己放松一会儿,足足几分钟的游神后,戎瑛利索地爬起来,取出一小扇肉,继续用那唯一的石片把肉块剁小一点,虽是说小一点,但每块仍旧有半个手掌大小。

      石英石碎片是她这几天不停磨削制成,不算很锋利,所以还是需要花点时间使点劲才能剁开,如非必要,戎瑛再也不想动用牙齿分割食物,那种酸胀疼痛法,令她心有余悸。

      剁完这小扇肉,戎瑛把肉块放到一大片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叶子上,叶子呈圆盘状,光滑且韧性十足,在适应环境的这几天内,她收集了许多片这样的叶子,用以包裹东西。

      她托着叶片,拿着几根稍微粗点的树枝,走向洞口稍微深一点的地方,下了缓坡,那里有一汪清潭,流动幅度细微,但却能够听见水潺动的声音,看起来很深,潭底某些区域的沟缝黑黢黢一团,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盯久了,总会忍不住瞎想里面是否有东西爬出来。

      戎瑛垂下眼,只顾洗净肉块和树枝,随后把树枝的一头斜插到篝火旁的土地,尽量埋深一点,另一头则串上肉块,慢慢烘烤。

      肉块上的油脂很快被炙烤出来,滴落到焰芯中,噼里啪啦地,火舌一下子蹭蹭上涨,随即迅速泄气。

      戎瑛手持树枝,时不时拨弄柴火,防止火焰窜的过高,烧黑食物。

      没过多久,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她下意识用手指捏了捏,观察是否熟透,却被烫了个哆嗦,戎瑛猛地缩回手,正打算呼气时,陡然望着不过短短三天就布满细碎小伤口的手,有些失神。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块肉已经进了肚子,戎瑛努力回忆着味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滋味,她取下另一坨肉,小心翼翼地咬掉一点,打算细细品味一番。

      肉质很柴,嚼不烂,而且由于没放任何调料,寡淡无味,就像嚼着一块质地良好的皮革,咀嚼久了,甚至会反胃。

      很难吃。

      橘黄的暖光在空荡的山洞跳跃着,像一个活泼的小精灵,隔绝了黑暗的侵袭,镇守着这片天地。

      这片天地很大,大到装下了戎瑛所有的东西,给了她一个临时的家。

      可这片天地也很小,除了木头的燃烧声,食物的咀嚼吞咽声,再也装不下其他。

      静谧在悄无声息地滋生着。

      戎瑛咀嚼到了咸味,咸中掺苦,这份苦味顺着食道闯进心间。

      她仰头长舒一口气,努力缓和内心不断翻腾的情绪。

      没事的。

      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心底告诉自己。

      “难吃死了。”

      戎瑛还是咽完了这坨肉。

      她把剩下烤好的肉分成四份,放到大叶片中包裹起来,搁在篝火旁燃尽的草木灰里,这样既能保持余温,又不至于被火苗烧到。

      事实上戎瑛并没有吃饱,但她不敢继续吃下去了,空腹吃油腻的食物已经冒着拉肚子的风险了,贪多只会让风险加剧。

      即使戎瑛没有丢失之前特意准备的药箱,她也不打算把珍贵的药品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

      在被救援之前,她得慢慢适应这样的日子。

      是的,救援。

      戎瑛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她在夺得国家级女子单人射箭决赛冠军后,打算出海旅行放松一段时间,缓解比赛积攒的压力,没成想到,在出海过程中,一顷滔天巨浪袭来,天地倒转之间,她只记得被海水淹没的窒息和恐惧。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被冲到这个陌生危险的地方,除了随身携带的登山包,没有发现其它幸存者,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船体残骸。

      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被独立在了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有几年的野外生存经验,她可能会在第一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居所,丧命于狼群的口中。

      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努力的活下去。

      戎瑛轻轻拍拍脸,停止了胡思乱想,起身走到清潭下游旁的空地上,用饼干盒舀水冲洗身子,潭水上身冰凉刺骨,她颤栗着随便对付了一下,裹上了唯一干净的外套,顺手把之前穿过的衣服浸在水里,生疏地揉搓起来。

      没有洗衣液的清洁效果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不过黑色的冲锋衣随便洗洗,勉强也算干净了,其它的衣服就一言难尽了,淡浅黄色的泥渍斑驳印在灰色长裤上,无论怎么用力,依旧顽固的黏在上方。

      登山包同样如此。

      戎瑛无奈叹口气,放过了裤子,也放过了自己,她用树枝在篝火旁做了一个简易支架,把洗过的衣物搭在上方,等待烘干。

      眼见火光逐渐减小,戎瑛随手丢几根树枝进去,等火势增大之后,她用饼干盒盖铲了几铲潭旁的湿土,掺和部分干土,糅合成半干不湿的状态,一股脑敷了火堆一圈,徒留中心燃得正烈的部分,整个山洞顿时暗沉不少。

      戎瑛苦笑着,如果不是搜集的柴火不够,也不至于用上这样的土办法。

      洞外狂风呼啸,深冷黑暗,洞内又能温暖到哪里去呢?

      戎瑛默默坐在一旁,握着石片,黯然望着那簇火光,很难说这抹光亮是恐吓猎食者的武器,还是诱惑的引子。唯一清楚的是,不论生理还是心理,她都亟需这点微光。

      而在距离戎瑛不到五公里的岸边,涛声作响,白天那座葬送许多动物的坟场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狼。

      它们突然窜出,围拥分食这座肉山,未等族群吃饱,一长串火光团绕,密匝的拳头大小的石块破风袭来,新鲜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头狼见状不对,仰天长啸,夹着尾巴呼唤族群离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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