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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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朗气清，正值辰荣义军操练，九命相柳督守，山中境界却忽而有不速之客闯入。军师觉察异样，速速与坐骑前往察验。
这贸然到访者乃是皓翎啼月，皓翎国名正言顺的大王姬。
近日父王允了阿念与玱玹相伴游山玩水，只是不许二人出任何差池。阿念纯真懵懂，不曾悟出这其中深意，原想邀月啼一道，却被她以久居深宫，不喜热闹为由婉拒。故而悻悻出行。
如今不知他们行至何处。
啼月在皓翎二王姬心中自然是个知书达礼，温文儒雅的好姐姐，甚而比肩她的玱玹哥哥。实则王姬殿下私底里是何等心狠手辣，铁面无情，举国上下尽人皆知。
唯阿念一人被蒙在鼓中，满心以为姐姐心地良善，无人可比。
那日她三言两语打发了阿念玱玹，而后独身一人进了父王的寝殿窃取布防图细细端详，既是子嗣所盗，自然算不得贼，权当暂借即可。
何况父王不在宫中，无人知晓此事。
皓翎国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久矣，然在这莽莽大荒之中兵力最为强盛者却是西炎国。千百年前是西炎王率军破了辰荣，迫使残兵旧部归化圣朝——而谁人不知皓翎王的得意门生是西炎王孙，此人城府颇深，其父西炎仲意未亡时心怀一统大荒的宏图伟志，熟知玱玹会不会子承父业。
啼月绝不允父王禅位与奸诈多疑的西炎玱玹。
然则玱玹虽为质子，却颇得父王及阿念的欢心。且他的身后有整个西炎作保，现今要想除了他并非易事。
两国对峙，唯辰荣义军占山韬光养晦，暂避锋芒。故而今日，啼月一身嫁裳，独入孤山。
“我无意伤尔等性命，速速退去！”她手执赤焰红绸伞，一声令下，伞骨内数把利刃迸射而出，直指守卫。那几个巡山放哨的残兵个个灰头土脸，仓皇应对。然刃雨密集，虽避开命门并无性命之忧，然他们仍因此断了禁锢，瞎了耳目，身上大小伤口数不胜数。
啼月眸光凌厉，收了伞器，出口掷地有声，“我一向心慈守诺，今日唐突前来只是为了拜会军师，区区义军若胆敢阻我，我定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忽而强风席卷枯叶，空中洒落声音，“贵客当真口出狂言，相柳佩服。”旋即数枚冰凌凌空而下，意欲穿心而过。啼月身后腾起万箭烈焰，施法将那凶器堪堪融化，万年寒冰化为春涧汩汩。
“军师谬赞。”啼月唇角笑意盈盈，望着九头蛇妖与白羽金冠雕双双落地。
眼前人面覆千方相，白衣胜雪，发如皎月。分明有九个脑袋，却只合用一副神态，着实与她这金丝勾线的嫁衣裳不相匹配。
相柳冷眼打量面前凤冠霞帔，雍容华贵的女子，颇有几分像丧夫殉情的新妇。他瞥了一眼重伤倒地的将士们，皆如濒死之人。此女子善火，焚烧万物，究竟是西炎遣来的前探，还是另有神圣想除义军而后快……
“军师不必惊慌，我乃晧翎大王姬晧翎啼月，此番拜访并非为了赶尽杀绝——只想同军师结为夫妻。”啼月从容行礼，俯身一瞬，眸中似有巨浪滔天。
晧翎与辰荣无冤无仇，此人却分明来者不善。相柳冷笑道：“若姑娘当真是堂堂王姬，又为何伤我军士，还要纡尊降贵与我这叛军里的妖怪成亲。王姬莫不是大梦未醒，借此撒泼吧。”
啼月向前几步，盯着九头妖的双眸，答非所问，“倘若军师的下属连我一介女子都打不过，不如尽早散去，各自还乡。”
领着一支旧部苟延残喘，这便是相柳的逆鳞。
白羽雕作势要撕碎啼月，但打量这位贵客通身气派，如若当真是所谓的晧翎王姬，只怕当即动手会引来一场腥风血雨。相柳便示意毛球稍安，开口道：“我的兵士粗野，没有王族规矩，王姬要想成亲，就下山寻个世家大族之子，过好那金枝玉叶的日子。”
为今之计，最好不过将她驱离此地。
“军师会错意了，我并无嫁人成亲之意，而欲以厚礼，聘军师为我的夫。”啼月抬手，十箱金银，十箱天材地宝便齐齐落于相柳身侧。
“我深知义军当下缺水少粮，处境艰难，特备银钱药材聊表心意。”她神色傲慢，语气平平，“这并非嗟来之食，绝无羞辱辰荣之意。”略顿了顿，定定看着相柳，又道：“如若军师肯嫁我为夫，聘礼便是……匡扶辰荣。”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相柳挑了挑眉，他可是知晓那西炎王孙乃是皓翎王最为倚重的弟子，传闻皓翎王曾一度想将王位拱手送出，教王孙荣登大宝。
这位皓翎啼月既是一国王姬，又岂会襄助叛军。
不过她说的不错，义军而今节衣缩食，他更是身无长物，穷困潦倒。
近半柱香工夫，啼月自可揣测军师心中所想。她垂眸一笑，掸去袖上尘土，“军师不必思虑过重，我不过是想与你做个交易罢了。”
相柳心神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昂首问：“王姬想与我做何交易？”
“很简单，嫁与我。”
啼月绕过相柳至其身后，望这重重深山，道：“想来军师定知西炎玱玹尊父王为恩师，故而父王有意想将他的衣钵并王位传与玱玹。可那玱玹狼子野心，倘或他当真继位称帝，军师以为，届时辰荣义军又会是何种境地？”
辰荣同西炎间隔着血海深仇，相柳乃洪江义子，自然对西炎王恨之入骨。
“话虽如此，难不成王姬是想自己登位，临朝称帝？”相柳站在啼月身侧，偏头看她。
啼月对此不置可否，也未与相柳对视，只是略微出神，“近年来我愈发寝食难安，西炎王孙若是死在我手，难保西炎王不会识破诡计借故与皓翎结下仇怨。我不敢以黎民百姓冒险。”
相柳了然，“所以你想借刀杀人。”
“若你我做了夫妻，便同在一条有来无回的船上。我自然能假借辰荣义军的名义诓过西炎王，且不殃及池鱼。”啼月清楚凡交易都讲求公平公正，须得抛出更大的诱饵，才可引鱼儿上钩，“当然，互利互惠，军师帮了我，我也不会反咬恩公一口，独善其身。”
相柳起了兴致。
啼月竖起三指，对天发誓，道：“我皓翎啼月在此立誓，复兴辰荣，若有违者，凌虐至死，不得善终。”
神族金口玉言，当真作数。
她对自己如此狠毒，相柳窥见她眼中燃着勃勃野心——这位王姬殿下，实与众不同。
“军师，你嫁是不嫁？”
啼月轻蹙双眉：几日前她为西炎王备寿礼借故探望，以明晰西炎地貌军防。需尽早回宫择良辰吉日，倘若相柳不从那便只能霸王硬上弓，她无心为此劳神费力。
凡妖族求偶皆是依傍雄兽，皓翎王姬此举甚而神族难容，何况妖族。
相柳心生烦闷之意，欲反将一军，便问：“王姬何苦如此，相柳不过一介武夫，难蒙殿下厚爱。”
啼月早已厌烦疲倦，以赤火为锁缚住这九头妖，任由火蛇蜿蜒侵蚀其身躯，而后执起他的手向千山万岳起誓，“今日，皓翎王姬敬告宗亲，诸天在上，神族啼月与妖族相柳一体同心，日后称王称帝，不死不休！”
霎时天雷滚滚，祷咒之力旋绕于二人手间。相柳从未见过三族中何人婚典如此诡诞，无措道：“皓翎啼月，你究竟做了什么？”
“神妖结姻本就天理难容，军师活了许久，竟对此一无所知。”
她望这满天震怒，遂割开掌心，凭血气弥散滋养世间万物。
皓翎大王姬容色镇静，拉拽相柳同她下跪，道：“军师，如你还想保全义军，便随我心意，切莫违逆于我。”
相柳武艺超群，灵力高深，却发觉自己无法挣脱这枷锁。现今能做的唯有顺从这位王姬，委曲求全。他拂去额前银发，与啼月跪地不起，祷告苍生。
而后九命相柳眼睁睁看着皓翎王姬被万箭穿心，血流不已。
赤焰飞箭乃神光所铸，寻常法器对其无可奈何。啼月生生忍着撕心裂肺的疼，艰难启齿，“我与九头妖，只有利可图，绝无情可言。莫非先祖当真允那西炎玱玹为我皓翎国君？”
阴云渐渐退去。
至此契成，禁锢术法已解，风平浪静。啼月借由相柳之力起身，已然青丝散乱，狼狈不堪。待她稳住身形，相柳道：“皓翎啼月，我辰荣义军不会损毁皓翎国运分毫，若你想从我这里取走什么，不必如此。”
皓翎啼月此人，着实是个疯子。
啼月则以为这话听来刺耳荒唐，抽去了九头妖搀扶，勾唇浅笑，“军师，你我现在是夫妻了，自然要同做比翼鸟，同为连理枝。”
她踉跄地朝兵士倒地处走了几步，从袖中取出瓷瓶扔在他们身上。
“西炎妄图一统大荒，而今经吞并归化的辰荣氏族不过是西炎的傀儡。
“军师若欲重现辰荣昔日盛景，为何不从那叛徒之处下手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