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死靡他》煮酒论狗熊

2、车窗

　　血肉被贯穿的声音像是烟花在耳畔炸开，“噗哧”一声，哀嚎声短促陡折。

　　耳垂刮过一道细细的血痕，殷红的液体溅射在肌肤上，黏腻得令他几乎呕吐出来。

　　少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下意识地抬起手，触碰到脸颊上的温热血液,密匝纤长的睫毛陡然一震。

　　没杀他？

　　他仰起脸，惊恐不安的目光投向那个步步走近的高大男人。

　　轮廓硬朗，立体的眉骨在眸底落下一片阴翳，似暮色的海面，腾升起模糊不清的薄雾。

　　裴瞑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宽阔结实的身躯落下一片浓墨般的阴影，压得少年喘不过气来。

　　月光之下，少年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斑斑点点的血珠仿佛雪地里糜烂不堪的落梅，那双睁圆的眼睛蒙了一层水光，怔怔地望向他。

　　裴瞑的目光顿了顿，掌心覆在少年的耳下肌肤，顺着脖颈弯曲的弧度缓缓抚过，染开一片妖冶的血色：“名字？”

　　感受到男人手掌传来的凉意，少年畏缩了一下，后退的指尖触及身后那具因痛苦而颤动的躯体，被烫伤一般又飞快收回。

　　见他不回话，裴瞑加重了手中力度，在他锁骨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另一只握枪的手抬起，对准少年眉心：“不要再让我问第三遍，名字？”

　　“郦其玉！”少年受了惊吓，忙抬起手挡在眼前，好似这样就能阻拦住枪膛里随时可能会射出的子弹。

　　裴瞑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越过郦其玉，一掌抓住中年男人的头发，将他上半身躯提起。

　　被枪弹贯穿的脸庞皮肉翻卷，可中年男人仍在痛苦呻吟，夹杂着破碎的哀求，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聒噪。”薄唇冷冷吐出二字。

　　郦其玉被吓得连连后退，瞳孔里倒映出裴瞑紧皱的眉，握紧的青筋暴凸的掌。

　　“砰砰，砰砰——”，少年的心脏也随着落下的拳头狂乱跳动。

　　一道又一道的血花溅射在白衬衫上，像是开了一团团色彩明艳的花朵，郦其玉捂住口鼻，不敢去看那张如烂如肉糜般的脸。

　　这人只是单纯地宣泄暴力？

　　这是什么疯子？

　　郦其玉再也受不住，踉跄着起身，往门外跑去。

　　刚走没几步，裴瞑将那具软得没了骨头般的躯体随手一扔，几个大跨步就追上了少年。

　　五指深深没入发丝，纠缠在掌心。

　　“想跑去哪？”裴瞑往后用力一扯，甚至带出几缕发丝。

　　“啊！”郦其玉吃痛，整个身躯被扯得往后倒去。

　　眼前天旋地转，脊背重重摔在厚重地毯上，痛得骨头都快要散架。

　　郦其玉蜷成一团，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身躯，眼尾泛出的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暴力狂——

　　脑袋仍七荤八素着，抱着一丝侥幸，郦其玉止住喉间涌起的一股酸涩，央求道：“请您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裴瞑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好似真的在考虑他的提议：“放过你？凭什么？”

　　“我对你们之间的恩怨丝毫不知情，也不会透露您的信息的。”

　　“是吗？可惜我不太信得过他人。”裴瞑半蹲下身，视线随之落在少年纤细脖颈上。

　　一段纤柔的柳枝，脆弱得好似轻轻一握就能折断。

　　温热的、诱惑的肌肤，炽热的血液也在皮下流淌而过。

　　喉结隐隐在滚动，裴暝无意识地伸出了手。

　　或许是手边的花瓶出现得过于巧合，或许是男人的语气过于危险，郦其玉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抄过花瓶颈，朝裴瞑砸去。

　　“哐——”

　　花瓶四分五裂，瓷片在地面散作一地狼藉。

　　滚烫的液体从裴瞑额发中缓缓流下，模糊了左眼视线，扬洒的花瓣充斥着香甜，与喉中溢起的血气搅成一滩难以下咽的淖泥。

　　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柔弱的像只兔子一样的少年会出其不意地攻击自己。

　　在原地愣了愣，及至郦其玉快要接近那扇沉重的木门，狭长的眸子眯起危险的弧度，大步追上。

　　大门只有一步之遥，郦其玉刚伸出手，腰间传来一阵疼痛，下一秒，身体陡然悬空，整个人被扛在了裴暝肩上。

　　整张脸狠狠地撞在男人后背上，铁锈味在鼻腔里迅速蔓延。

　　郦其玉愣了愣，回过神来，又是捶打又是踢蹬：“请放开我！”

　　裴暝实在是没多大耐心，扣在少年腰腹处的手指用力一握：“不想死就别动。”

　　斜睨过去，视线里少年衬衫下的双腿肌肤因挣扎暴露的更多。

　　呼吸像是闷在了肺管里，不上下不下，堵得他心里躁郁更甚。

　　该死的夏天。

　　裴暝将被吓得僵硬的少年甩在床上，三两下就用床单将他裹起，重新扛在了肩上往门外走。

　　郦其玉不安地动了动，冰冷的枪口又贴上了太阳穴。

　　……

　　楼下已解决得差不多，带来的人手正在一间间探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瞧见裴暝扛了个人下楼，黄毛小子一愣，像是看什么稀奇事一般瞪大了眼：“暝哥，你从哪捡的人？不对，你怎么还受伤了？”

　　郦其玉微微抬眸，视线触及客厅里惨烈场景，脑袋一阵眩晕。

　　裴暝漫不经心地拢了拢额前浸湿的碎发，扫视一圈：“都处理干净了吗？”

　　“都解决了，但是你这个…”黄毛小子看向郦其玉，有些欲言又止。

　　裴暝没解释什么，迈向别墅外。

　　郦其玉被塞进轿车，裴暝绕到另一侧上车。

　　“轰”地一声，火焰撕裂了夜空，郦其玉别过脸去，却被裴暝按住了下巴，硬生生转回脸，面向窗外燃烧的别墅。

　　“不老实点就是这个下场。”

　　夜空寂静的可怕，只剩下火舌吞噬一切的细微响声，郦其玉甚至能听到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泛白的指尖抓紧了床单，眸底的火光明灭不定。

　　郦其玉反应过来，这群闯入别墅的人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强盗，并未打算放过任何人。

　　但他不明白，为何这个男人刚刚不将自己一起杀了，扔进火海里毁尸灭迹。

　　“您准备要做什么？”郦其玉张了张唇，下巴被捏得酸疼，仍从喉结里逼出一句询问。

　　是暂且将他留下来，继续用恐惧折磨他吗？

　　玻璃窗倒映出两张交叠的脸庞，裴暝垂眸看他，强硬地掰开少年紧攥身前的指节。

　　郦其玉被扣住十指，压在镜面上，遥远的火光好似在掌心肆虐跳动。

　　裴暝微侧脸，混杂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落在郦其玉红得滴血的耳廓。

　　“让我流这么多血，总得付出点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