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和斗鱼》Ciel Mu

2、章二

　　成年后不久，国王就把银血送去了月明湖北边的幽阒之岩。那是离月族最近的一个斗鱼训练场，据说从那里毕业的学生个个精于搏斗、以一当千。
　　要把银血送走，国王觉得很舍不得。但他又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银血成为真正的将军。银血什么也没有说，回到房间默默地收拾好行礼。他并不是一条合格的斗鱼，去幽阒之岩是件最糟糕的事，但妈妈说过，不能把真相告诉任何人。
　　随从们将他送到后很快就离开了。幽阒之岩的教官们对着远去金鱼的泳姿大肆嘲笑了一通，银血在旁边听着，觉得每句话都像是在说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对他来说当然很不好过，他游的比别人慢，在搏斗中总是闪避，从来也不肯主动去咬对手的鱼鳍。教官生气地扯住他华美的背鳍，想把它整个儿揪下来似地恶狠狠质问说：“喂，你到底是不是斗鱼啊？？？”
　　银血挣了几下，一小片背鳍被撕裂了，疼痛从鳍尖一直蔓延到脊骨。他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抱歉地看着教官，没有说话。教官松开抓着他的鳍，重重叹了口气：“真没用，你不适合这里。”
　　银血低头往前游去，准备回家。他想若是就这样被赶回月族，大概会是件很丢脸的事。沿路碰到一些同学，都对他竖起胸鳍摆出鄙视的手势。——即使在一堆斗鱼当中，他的美丽和华贵仍旧是无比出众的。单从外表来看，他那宽阔飘逸的鳍和银红相间的耀眼颜色使他成了一堆野鸡中的凤凰，也为他招来更多的非议目光。——当然了，斗鱼们谁也没见过野鸡和凤凰，他们在书里读到，觉得银血就像是书中那只应当被膜拜的彩色大鸟，可他偏偏完全不会飞。
　　银血正游到半路，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尖刻的说：“哦，看看哪！先是不会打架的斗鱼，现在连金鱼也混进来了！”
　　“哎呦呦，真是笑死我了，这么蠢的金鱼！”
　　银血认出那是他一名同学的声音，平时最喜欢以捉弄他为乐，于是用尽全力往发出声音的方向游去。在碎卵石和贝壳的残骸中间，三条斗鱼正团团围住一条可怜的小金鱼——他不太大，披着一身橘黄夹杂着深蓝色斑的鱼鳞，头顶还有一块鲜艳的红斑，本来应该圆滚滚的身体也因为瘦弱而显得干瘪，尾巴短短的，几乎是半透明的颜色。在一堆艳丽的斗鱼中间，小金鱼一点儿也不起眼。他在他们的嘲笑中一声不吭，但是肚皮一鼓一鼓的，好像在生气。
　　“你们不要欺负他。”银血看到金鱼觉得亲切，拼命挤进他们之间：“他是条金鱼，不可以欺负他。”
　　“哈哈哈，难道你也是金鱼？”领头的斗鱼说
　　“我看说不定真的是呢——只不过看起来像斗鱼罢了！”另一个跟着起哄。
　　银血为难地盯着他们，用身体挡住那条小金鱼。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打过他们三个，但又绝对不能退缩。正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水流猛的向前涌动，他身边仿佛闪过一道橘黄色的光。紧接着他听到三声惨叫，水里荡漾开腥甜的气味，那三条斗鱼捂着尾巴缩成一团。有疑似尾鳍的碎片顺着水流从他身边漂过。
　　他瞪大眼睛，见那三条斗鱼一颠一颠，抽筋似的游走了。刚才躲在他身后的小金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游到他的前头，把嘴里衔着的一小片鱼鳞吐掉：“呸，真是讨厌的家伙。”
　　“啊……你，你游的很快。”银血惊讶的夸奖他。
　　“可别小看了金鱼呢。”小金鱼得意的甩甩尾巴，一下子变得帅的不得了：“不过看在你想帮我的份上，我这次原谅你。”
　　“你是新来的？”银血游到他身边：“我叫银血。”
　　“我叫夜麟。”小金鱼说。他其实不太愿意搭理人，声音也是冷冷的：“喂，你怎么游的那么慢啊？我都说了我不是普通的金鱼。”
　　“我……”
　　“你看不起我。”夜麟冲他呲嘴：“你再这样，我就咬掉你的大尾巴！”
　　“不，我不是的……”银血想到他刚才嘴角残留着的鱼鳞有点害怕，着急的说。
　　“我真的咬了喔。”夜麟冲到他身边，张大嘴对准他的尾巴。这种威胁的事别人也曾经干过，但夜麟似乎真的做得出来。
　　“我……我游不快。”银血尽力地甩开尾巴，躲去旁边，犹豫了一会儿，小小声的说。
　　“什么叫游不快？”夜麟冲去前面，回头看他。
　　“我爸爸是金鱼，妈妈是斗鱼。”银血说，拍打着胸鳍，有点担心的看着夜麟的尾巴：“我天生就和金鱼一样，游不快。”
　　“唔……”夜麟眯起眼睛看他，不知道是在嘲笑还是沉思：“那你也不会打架咯？”
　　“……不会呀。”
　　“切，白长了那么好看。”夜麟嘟囔着，这句话他说的很轻很快，但银血还是听见了。他犹犹豫豫的看着夜麟，想起妈妈说的话，就和夜麟说：“嗯，你如果告诉别人的话，那就……”
　　那就怎么样呢？后面的话银血忘记了，呆呆地扑着两片短短的胸鳍，吐出一个浑圆的小水泡。
　　“我才不会告诉别人呢。”不等他说完，夜麟不耐烦的说：“自己没本事，刚才还想装英雄。”
　　“我以为你是条金鱼……”
　　“唔，其实我跟你一样，我爸爸是金鱼，妈妈是斗鱼。”夜麟说：“不过我们正相反，我长的像爸爸，但比我妈妈游的都快！”
　　“这样真好。”银血由衷的说：“那你就不怕他们欺负你。”
　　“哼，是我欺负他们才对。——那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吧。到时候你摆样子就行了，我负责打架。”
　　“这样……可以吗？”银血很不好意思：“可我帮不上忙。”
　　“唔，摆个威风的样子也好。”夜麟摆摆尾巴：“谁咬破了你的背鳍，我去帮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