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黎焱

11、第 11 章

　　自从陆璃转学过来，江流宛下课后就经常往一班跑，就算是没事也要拉着周星辰到走廊上聊天，尽量减少陆璃和她说话的机会。
　　每每陆璃想挑起个新话题，周星辰就会被江流宛半道截胡，一次两次就罢了，天天都来属实是有点欺人太甚，加上江流宛酷似男生的外表，即使知道她的性别，陆璃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一次课下，周星辰临时被老师叫走，陆璃就到走廊里专门蹲守江流宛，想好好警告她一番。
　　“别看了，周星辰不在。”陆璃拦住了一只脚即将迈进一班门口的江流宛。
　　“行，那我下节课再来。”江流宛根本不想多和他废话，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陆璃伸手挡住她的去路，“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朋友也是要有界限的吧。”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吧，”江流宛双手抱胸，冷眼看向陆璃，“我和周星辰是好朋友，你和她连朋友也
　　算不上还每天追在她旁边说东问西，不要自己有病还给别人开药方好不好。”
　　陆璃气笑了：“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和星辰是青梅竹马，未来也是要结婚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好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你眉毛底下那俩东西要是不会用就捐了，人家不想跟你探讨什么有机化学你看不出来？非要死缠烂打？”
　　“这与你无关。”陆璃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周星辰是我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江流宛丝毫不让。
　　陆璃忽然想到周傲飞和自己说过的话，脑中灵光一闪，看向江流宛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屑：“你该不会是对周星辰有非分之想吧？”
　　“你瞎说什么！”这下轮到江流宛脸色不好了。
　　陆璃像是捉住了什么把柄，向前逼近一步：“同性恋可没什么好下场，你一个女人，还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穷光蛋，你能给周星辰什么？”
　　江流宛怔愣片刻，旋即又开启了怼人模式：“那也比你人面兽心的强，我掐指一算，你五行缺德，八字犯贱，也怪不得你满嘴喷粪，有空去上个厕所吧，别说我们学校在这方面亏了你。”
　　陆璃气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上课铃声就响了。
　　江流宛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潇洒转身离开。
　　还真让江流宛说对了，陆璃可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谦谦君子，下课他就给特助打去电话，让他好好调查江流宛，务必揪出她的弱点。
　　放学回家的车上，陆璃的特助鹿鸣就带来了江流宛的全部资料，也包括她母亲汪韵的信息。
　　鹿鸣特助转身将平板递给陆璃，自己从旁解说：“江流宛七岁丧父，和父亲家的亲戚关系极差，已经很多年不来往，她这些年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她母亲汪韵所在的公司是集团下属子公司荣峰酒店的一次性用品供货商。”
　　陆璃唇角噙着一丝坏笑，幽幽道：“荣峰这两年的效益不错，我们也该考虑一下换家更有实力的供应商了。”
　　鹿鸣犹豫着开口：“可是少爷，贸然更换供应商，要经过荣峰那边开会定夺，您看这个……”
　　陆璃皱了皱眉：“把荣峰和那家公司近期的合作情况调出来给我看看。”
　　鹿鸣接过平板操作一番，很快又递了回去。
　　陆璃划动着合作记录，忽然，一个眼熟的名字映入眼帘，他眼中闪烁的恶趣味几乎掩盖不住：“供应商可以不动，但交接人还要再考虑一下。”
　　鹿鸣看着资料里显示即将签约的新订单负责人一栏的姓名，心中明白了这位少爷的意思：“好的少爷，我马上就去办。”
　　次日，汪韵信心满满的捧着合同去约定好的地点和荣峰酒店的人见面。只要这次的单子能拿下来，不光可以升职，还能加薪百分之十，想想都够让人激动的。
　　一进包厢，汪韵突然察觉气氛不对，仔细一看，来的不光有荣峰的项目负责人，自家公司的总经理和部门经理也在，其中几人还面色不善的盯着自己。
　　还没等汪韵说话，部门经理就朝她挥了挥手：“汪韵啊，这次的项目临时有变，你就别参与了，把合同留下，回去吧。”
　　“可这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我负责的。”汪韵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为了这次合作，她付出了将近半个月的努力，现在随随便便就把她踢出局，换成谁也受不了。
　　部门经理老朱连忙陪笑脸打圆场：“那个，我这下属最近家里有点事，情绪不好，让各位见笑了，这么着，我劝劝她，各位先喝茶，先喝茶。”
　　老朱给汪韵使了个眼色，把她拉到走廊里。
　　汪韵气得几乎要掉眼泪：“朱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老朱连忙安抚她：“消消气，消消气，咱跟他们杠什么呀。”
　　“那我这辛辛苦苦的成果，就这么没了。”
　　朱哥压低声音凑到汪韵耳边：“妹啊，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别怪哥没提醒你，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汪韵满心疑惑，思忖半晌也没想出来自己得罪过哪位和荣峰有交情的大仙。
　　朱哥看她这样，继续说道：“今儿一早老总就收到荣峰那边的消息，说是那边领导亲自发话，只要是你负责的单子都不签，而且话里话外还暗示领导开了你呢，听哥一句劝，早做准备吧。”
　　汪韵长叹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朱哥，谢谢你。这合同给你，看里边那样子，他虽然不跟我签，但估计还想合作，后边的事就拜托你了。”
　　“哪儿的话呀，你先回公司去吧。”朱哥接过合同就要开门重新回去。
　　汪韵回到工位没多久，悬着的心就被彻底击碎。人事那边通知她被解雇了，公司承诺会按劳动合同规定赔付十个月的工资给她。
　　四十二岁，本该是即将完成前半生积累，将要开始后半生绽放的年纪，却不明不白的失业了。汪韵在这家公司工作了十年，可以说人生最黄金的时间都投入进去了，可现在她就像大海中的一叶孤舟，被波涛汹涌裹挟着撞向礁石。
　　汪韵谢过同事们的关心和安慰，当晚就带走了自己的所有物品。到家后，她趁着江流宛还没从江霏那儿回来，去买菜给女儿做了许多爱吃的饭菜。工作没了无可挽回，不能再把家人也弄丢了。
　　江流宛一进家门就被饭菜的香味吸引了：“我的母上大人做什么好吃的了？我在楼下都闻到了。”
　　汪韵拿着筷子从厨房出来，伸手点在江流宛额头上：“少耍贫嘴，你妈妈我要是能有那手艺，早就周游世界参加厨王争霸赛了。”
　　江流宛笑嘻嘻的洗完手蹦达到餐桌前，对着色泽油亮的菜品双眼冒光，接过妈妈递来的筷子就开始下手。
　　“妈妈，今天你老板有喜事啊，这么早就放你下班了？”江流宛夹起一只最好看的虾放进妈妈碗里。
　　汪韵的脸上满是笑意：“没有，今天妈妈签了个大单领导给放的假，过两天就要升职了，以后也不用天天苦哈哈的加班喽。”
　　“这么好，”江流宛开心得差点把筷子扔出去，“那这样你每天下班之后就可以和蒋阿姨她们去美容、逛商场了。”
　　“是呀，”汪韵低头吃了口菜，“以后妈妈下班之后都可以给我的宝贝女儿做好吃的了。”
　　吃过饭，江流宛窝在汪韵怀里，陪妈妈看着她喜欢的电视剧。小时候让江流宛觉得宽大温暖的怀抱也早已包裹不住她，但这样的日子很幸福，不知怎得，她竟然想起了周星辰的那句话——要是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啊！

　　百密一疏，汪韵想到了一切，唯独忘记江流宛每天中午会到公司来给她送饭。
　　江流宛一踏进办公室就发现汪韵的工位上空空如也，脑子怔愣片刻，随即皱起眉来。
　　和汪韵交好的王阿姨看她这样子，连忙拉着她来到走廊里。
　　江流宛拉住王阿姨的手，急切道：“王阿姨，您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我妈妈的东西怎么都没了？”
　　王阿姨四下观望无人，这才压低声音说：“我听说你妈妈不知道怎么得罪荣峰酒店的老总了，那边人不跟
　　她签合同，还拿合作威胁老板开除你妈妈，这老板为了保住项目，只能委屈她了。”
　　江流宛有些心神不宁，和王阿姨匆匆道了声谢就骑车往学校走。
　　在江流宛心中，妈妈汪韵向来温柔娴静，甚至可以说是个老好人。就算是两家公司有合作，也不会上升到老总那一层啊，她想破脑袋也没琢磨出妈妈究竟为什么会得罪荣峰酒店的人。
　　下课后江流宛没有再出去找周星辰，而是窝在座位上拿着手机搜索荣峰酒店的信息，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一班和三班每周都有一节体育课是同一节，以往都是三人搭伙，现在余秋宁请假去忙比赛的事，就剩下周星辰和江流宛了。看江流宛没出来，周星辰直接找到了三班里。
　　“怎么趴在这啊？不舒服吗？”周星辰的小手贴上江流宛的额头确认她是否发烧。
　　“没事，”江流宛拂开她的手，“我查点东西耽误了，咱们走吧。”
　　周星辰看到手机上“荣峰酒店”的字眼，疑惑道：“你查荣峰酒店干嘛呀？”
　　江流宛眼前一亮，以周傲飞的身份，肯定能接触到这些圈层，周星辰耳濡目染多少也该知道点：“你知道这个酒店吗？”
　　“知道啊，这是陆伯伯名下的产业。”看江流宛眼神中露出疑惑之色，周星辰接着道，“就是陆璃他爸，海鹰建设集团的董事长。”
　　江流宛内心震惊于陆璃是海鹰董事长的儿子，同时也明白了妈妈失业的原因，更糟糕的是，自己有可能因为这个需要推翻整个复仇计划。
　　“你怎么了？”周星辰看她发呆的样子忍不住担心起来。
　　江流宛强扯出笑容：“没事，快上课了，咱们走吧。”

　　海城一中有规定，高三生中午强制在校午休，晚上要增加晚自习，改成九点下课。
　　汪韵失业三天之后就以快要升高三学业繁重为由，让江流宛在学校吃午餐，还给她申请了宿舍午休。
　　周星辰和余秋宁也以提前适应高三生活为由申请在校午休，此后每到午饭时间，她们和江流宛就在食堂凑到一起吃饭聊天。
　　江流宛把周星辰的水扭开瓶盖递到她眼前，疑惑道：“怎么了星星，谁惹你不开心了？”
　　周星辰叹了口气：“还能有谁啊，陆璃呗。”
　　余秋宁匆匆咽下嘴里的饭：“就咱班那个转学生，他又干啥了？”
　　周星辰垂头戳着碗里的肉：“我爸要让我和他联姻，结果他现在不仅和我一个班，还和我做同桌，时不时的就找些话题非要跟我说话，以后还要在一个项目组里，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烦死了！”
　　经过江流宛的劝解，周星辰对于联姻这件事虽然依旧不能接受，但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的说出来了。
　　余秋宁嘴里的饮料差点喷出来，呛得直咳嗽，江流宛赶紧递过去纸巾让她擦拭，伸手给她拍背顺气。
　　“你说这会不会是你爸的主意啊？”余秋宁又喝了口饮料。
　　“不会的，”周星辰摇头，“我爸不会干出来这事。”
　　江流宛撇嘴：“让你联姻的事都能干出来，这点事不是顺手的嘛。”
　　余秋宁往嘴里塞了颗葡萄：“你们说，陆璃姓陆，有跟你是同桌，还要一起做海鹰集团的项目，那他不会是海鹰老总的儿子吧？”
　　“真聪明。”江流宛打了个响指。
　　看着两人淡然的模样，余秋宁瞬间不干了：“我在这费神费力推理半天，合着你俩早就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
　　江流宛连忙把盘子里的蛋挞塞给了余秋宁以示安抚：“这不是你前两天一头扎进比赛里闹得嘛，我们好几天都没看见你，怎么跟你说。”
　　余秋宁也不是真生气，美滋滋的拿起蛋挞开咬。
　　周星辰放下筷子看向江流宛：“对了，下周组里的王老师和海鹰研发部的人要带组员去安徽收集实验数据，给你发通知了吗？
　　“没有啊，”江流宛喝了口水冲淡嘴里的味道，“王老师昨天给我发消息，让我和我们班的王飞下周整理资料。”
　　余秋宁惊讶的看向周星辰：“不是吧，那组里一共就六个人，我听说二班那俩技术人才被安排画图去了，这么一算，去安徽的不就是你和陆璃嘛！”
　　周星辰气得眼角都泛红了，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这是非要把我逼死才罢休吗？”
　　江流宛也放下了筷子：“先别急，这是应该是陆家那边刻意安排的，咱们说不去也没用。这样，到时候你就跟紧王老师，在老师面前，陆璃应该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余秋宁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宛宛说得对，那王老师的女儿当年就被黄毛迷住过，以前他当班主任的时候一周能抓八对早恋情侣，当着王老师的面，陆璃估计都不敢靠近你一米之内。”
　　两人的话让周星辰惴惴不安的心稍稍放松了些，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对了，”余秋宁转头看向江流宛，“下午放学晚点走啊，篮球队那边让咱们去迎新。”
　　“高一的都打半年球了，还算新人啊？”江流宛有些纳闷。
　　“哎哟，交接仪式嘛，老刘就好这个。往后咱们就退下来了，高三真是啥自由都没了。”余秋宁也不禁开始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