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黎焱

10、第 10 章

　　周星辰渐渐止住了哭声，但依旧抱着江流宛不肯撒手，这是她第一次被除亲人以外的人拥抱安慰，感觉相当不错。江流宛身上散发着栀子花的清香，闻起来让人安心。
　　“晚上放学有事吗？”江流宛问道。
　　“没有啊。”
　　江流宛的下巴轻轻抵在周星辰的额头上，柔声道：“那我带你去我姑姑店里吃甜品吧，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好。还有啊，我这几天学了咖啡拉花，表演给你看好不好？”
　　周星辰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笑容：“好，说话算话。”
　　“你不会还要我跟你拉钩吧？”江流宛开玩笑道。
　　“真聪明，”周星辰举起了白嫩嫩的手，看向江流宛的双眼泛着亮晶晶的水汽，“你要拒绝我吗？”
　　江流宛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不会。”随即抬手伸出小拇指勾出了周星辰。
　　“放学之后我在班里等你。”周星辰蹦跳着走了，临出门还不忘和江流宛挥手告别。
　　江流宛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变了味，多了些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高中校园里的晚霞总是最美的，满天彩霞犹如一位亭亭玉立的仙女披上五彩霓裳。这样绚丽的晚霞，江流宛已许久没有端详过了。对生活的留意已经于匆匆之中渐渐磨灭，心灵逐渐麻木，如同燃烧的蜡烛，随着时光流淌，一点一滴的消失。
　　总有些不长眼的人喜欢打扰别人享受宁静，王文浩就是其中之一。
　　“跑我们班门口干嘛？你没教室啊？”王文浩故意拔高声调，想以此增加些气势。
　　江流宛对此不屑一顾，连个正眼都没赏给他，嗤笑道：“看来挨揍还是有效果的，现在怂得连个脏字都不敢吐了。”
　　“你……”王文浩气得差点一口气憋死。
　　江流宛可从来不是大度的人，上次孔森一帮人的家长来医院时她就有意无意的透露事情的起因就是孔森和王文浩的哥们儿义气，家长们回去难免拿这件事唠叨自家孩子。就孔森那个脑子一根筋的人，怎么可能放过王文浩和他的好哥哥们，后来江流宛听余秋宁说，孔森退学当晚就联合一群职校的混混把王文浩和他表哥堵到巷子里套上麻袋一顿胖揍，还威胁说要是敢报警就见一次打一次。
　　江流宛翻了个白眼：“你什么你，嘴闲就去舔厕所，别在这叭叭。长了张随机的脸配了个狗都摇头的脑子，还敢恬不知耻的跑出来丢人现眼。”
　　王文浩起的咬牙切齿，偏偏还拿江流宛没办法，上次被打断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打又不敢打，骂也骂不过，最后他憋得脸都快紫了也没吱一声，灰溜溜的跑了。
　　江流宛斜倚在走廊栏杆上，傍晚的微风吹起几缕额前的碎发，此情此景倒真有几分青春偶像剧的味道。
　　周星辰背着双肩包一路小跑着来到江流宛身边，将挡脸的发丝掖到耳后，甜笑着牵起江流宛的手臂：“咱们走吧。”
　　江流宛骑着小电驴，挺直腰板为后座的周星辰挡住有些刺眼的落日，让她静静窝在后面吃糖葫芦。
　　停下等红灯时，周星辰伸手把糖葫芦递到江流宛嘴边：“你快吃一个。”
　　江流宛顺从的腰下一个，只是还没来得及咀嚼绿灯就亮了，她半个腮帮子鼓得像仓鼠，含糊不清道：“要走了，拿好坐稳了。”
　　江霏和黎朦今天不在，江流宛进门和前台后厨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领着周星辰钻进了咖啡操作间。
　　江流宛娴熟的操纵机器，也带了几分炫耀和耍帅的意味，做了份郁金香图案的拉花咖啡。
　　周星辰看的一愣一愣的，拉着江流宛的手央求道：“宛宛，你教教我，我也想学。”
　　江流宛点头：“那我们从最简单的开始，我教你做爱心图案的。”
　　“好。”周星辰连连点头。
　　江流宛在缸中倒入半碗冰牛奶，接着开始讲解打奶泡：“你看，这是冰牛奶，把机器的蒸汽管紧贴着缸嘴，切记别手抖哦！缸嘴、蒸汽头、把手三点一线。”
　　周星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那这个蒸汽头要没进牛奶里吗？”
　　“当然了，蒸汽头要放进奶的中心位置，至少要让牛奶淹没半个蒸汽头，然后咱们把缸底向左斜，右边的奶和边壁留出1厘米空间。之后咱们就可以开始进气了，看到牛奶形成漩涡了吗？”
　　“嗯嗯，看到了。”周星辰点头。
　　“这个时候保持不动，让它持续进气，这个漩涡就是为了分割大气泡的，咱们要让上面的大气泡卷到里边分割消失掉，这样就会形成绵密气泡，这时候可以感受一下温度，轻微烫手就可以关气了。”
　　周星辰伸手就想把打好的奶泡缸接过来，被江流宛出声阻止了。
　　“要等气完全停了才能把奶缸扶正，不然会伤到你的。”
　　周星辰双手合十，有些迫不及待道：“现在可以拉花了吗？”
　　江流宛笑得无奈又夹杂着些宠溺：“马上就可以了。”
　　江流宛在杯中倒好浓缩咖啡，拿起奶泡开始示范：“你看，向□□斜咖啡杯，细水流注入奶泡，融合到百分之五十左右，注意看颜色变化哦，对准这个位置持续往外倒奶，然后拉高收尾，成了！”
　　“哇，好厉害！”周星辰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
　　服务员姐姐推门进来把单子递给了江流宛：“宛宛，五杯咖啡。”
　　“好，马上就做。”江流宛看了一眼单子开始备料，还不忘转头对周星辰道，“你可以先试试，等我做完这几杯再教你别的。”
　　“好。”周星辰学着江流宛的样子在杯中倒入浓缩咖啡，慢慢注入奶泡，刚想说还挺简单的时候，奶泡就像疯了一样开始乱跑，说好的心形直接成了一滩白沫。
　　江流宛不时抬眼看看这边的情况，手里做咖啡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当周星辰还在和心形拉花较劲的时候，江流宛已经完成单子，按响了呼叫铃。
　　服务员姐姐再次出现在门口，跟江流宛核对咖啡种类。
　　江流宛看着单子核对道：“六号桌卡布奇诺，八号桌冰美式，一号桌两杯拿铁，七号桌全糖焦糖玛奇朵。”
　　“好，没错。”服务员姐姐确认无误后端起咖啡离开了。
　　江流宛回身从后边包围式抱住周星辰，握着她的手开始教学：“来，慢一点倒奶。好，找准点位。对，真棒！”
　　“哎呀！怎么像哄小孩子似的。”周星辰嘟着嘴抱怨。
　　看着和江流宛示范时一般无二的拉花，周星辰开心到差点蹦起来。
　　周星辰迫不及待地把咖啡捧到江流宛面前：“你看你看，是不是出师了。”
　　“对，第一次学做成这样确实不错。”
　　周星辰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心虚，侧身亮出了身后做失败的三杯咖啡，嗫嚅道：“那个，这些…我们是不是要全部喝掉呀？”
　　江流宛惊讶一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样吧，你在这等我，我去拿几样甜品，一会带你去个好地方。”
　　今天餐厅的客流量不大，工作人员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江流宛和前台的领班姐姐打了声招呼，去后厨
　　拿了几样新出炉的甜点，领着周星辰上了顶楼。
　　顶楼的小露台是江霏的设计巧思，装修的漂亮精致，最让江流宛喜欢的就是用树藤和叶片装饰的双人秋千。
　　周星辰端着碗焦糖布丁，靠在江流宛肩头，杏眸中倒映着遥远的星光，眉宇间的忧愁也消散了几分。
　　“要是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啊！”周星辰感叹道。
　　江流宛侧身将周星辰半抱在怀里，嬉笑道：“那可不行，你要是一直吃焦糖布丁，会得糖尿病的。”
　　“哎呀！你真煞风景！”周星辰顾不得手里还拿着东西，抬手就锤在江流宛身上，把她推开很远。
　　江流宛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周星辰更加恼火，放下碗碟就去挠她的痒痒肉，就算江流宛连连求饶也没放过她。
　　两人在餐厅待到八点，许小曼打了好几个电话来催，周星辰才不情不愿地告诉了地址让爸爸来接自己。
　　江流宛抱着周星辰，轻拍她的后背：“别担心，回家也别和爸爸妈妈起冲突，咱们见招拆招。”
　　还不等周星辰回答，周傲飞就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拧眉看着江流宛和周星辰，语气不善道：“你们两个在大街上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江流宛忍不住皱眉回怼：“叔叔，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不允许朋友之间抱一下吗？”
　　周傲飞没理她，拧眉看向周星辰，开口教训起来：“星星，女孩子要懂得自尊自爱，光天化日和男孩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周星辰赶紧解释道：“爸爸您误会了，我们两个是单纯的好朋友，而且宛宛她是女孩子。”
　　周傲飞差点被口水呛死，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江流宛：“那个，这位同学，很抱歉，是我莽撞了。”
　　江流宛看着杀父仇人就在面前，恨不得立刻把他扒皮抽骨。她咬紧牙关，努力放松，强行挤出笑容道：
　　“没关系，我这发型长相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周星辰拉着江流宛的手向爸爸介绍：“爸爸，她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江流宛，我们关系可好了。”
　　周傲飞回忆起些事情，面上却是不显：“哦哦，是这样，星星经常跟我和她妈妈提起在学校里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对了，我爸爸做的凉拌菜可好吃了，改天我带你去我们家尝尝。”周星辰摇晃着江流宛的手臂。
　　“我爸爸也很会做饭，可惜他在我小时候出车祸去世了。” 江流宛死死的盯着周傲飞，企图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些情绪变化。
　　周傲飞惋惜道：“真是太抱歉了，又让你想起了伤心事。你父亲在天堂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生活，健康成长。”
　　江流宛没有从周傲飞脸上捕捉到一丝愧疚，指甲几乎快要刺破血肉嵌进掌心：“时候不早了，您快带着星辰回家吧。”
　　周星辰松开拉着江流宛的胳膊，向她挥手告别后跟在周傲飞身旁离开了。

　　陆璃的转学事宜安排妥当，新一周的周一早课，他就背着书包出现在了海城一中高二一班的教室里。
　　王春生走上讲台，把手中的教案往桌上一扔，咳嗽两声：“这个，同学们，我说个事，咱们班新转来一位
　　同学，下面让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
　　陆璃向王春生点头致意，而后转身面向同学，脸上是恰到好处地微笑：“各位同学大家好，我的名字叫陆璃，古人有云：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因此我觉得能跟大家在一起学习是不可多得的缘分，希望以后我们能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好。”王春生率先鼓起掌来。
　　陆璃清俊的外表在一众高中生里算是极为出挑，加上能说会道，获得了不少人的好感。但也有人觉得他装，趁着鼓掌的空隙编排他两句。
　　陆家已经提前打过招呼，陆璃自我介绍一结束，王春生就指挥着人开始换座：“林雅，你坐到林涵声旁边去，陆璃，你到林雅的位置上坐。”
　　周星辰人都傻了，一个班就算了，竟然还要自己和陆璃坐同桌。
　　陆璃倒是很自来熟，大大方方和周星辰打了招呼，径直坐下开始收拾东西。
　　周星辰尴尬到脚趾抠地，只是点点头表示回应，而后就开始刷题，根本不敢再把头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