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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种地前(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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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丸垂着耳朵趴在地上小憩,纪行聿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看着手机。加了微信后他和江延还没聊过天,对方一直没动静,他也不知道该发什么,想了半天问了句:“吃了吗?”
等了几分钟还没有收到回复,纪行聿咂了咂舌,心想要不给他改个备注叫高冷哥吧。他点进江延的主页想要改个备注,突然视线注意到下方的朋友圈,好奇心驱使着他点进去,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神秘极了。
是屏蔽他了还是从来没发过?
算了,不重要。
他又去看了看自己的朋友圈,跟之前骄奢淫逸的少爷生活有关的都被他删了,如今只剩下一张肉丸的照片,看起来也挺神秘的。
这时江延回复了他,他赶紧退出去看,上面有两条。
第一条:“嗯。”
第二条:“明早九点下地。”
他立马回复了一条:“收到。”
在这里九点根本不算什么,甚至还晚了,早上五六点的时候他经常听见外面地里机器运作的声音以及当地农民们劳作时的交谈声。
明天虽然只是看看地,定好规划,但纪行聿觉得自己不能真就跟个种地白痴一样什么都等着江延教他,自己也得先学习一下基本知识。于是趁着时间还早,他去网上找了几个种地方面的资料和视频看了会儿,不看不知道,一看原来这么有学问。
不知不觉中,看困了他才放下手机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纪行聿把肉丸绑在家门口守家,自己出动。八点五十五分,他站在家门口的路上等着江延来。
隔着老远他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觉得是江延,挥着手喊道:“这儿呢!这儿呢!”
江延看见了他,也看见了他身后的那个房子,第一反应是房子真破,看着像个粮仓。明明是个有钱人,现在却过得如此清贫,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拿钱就行。随后他挥挥手回应纪行聿,等他走近后发现纪行聿穿得像是去逛街一样。
白色T恤,浅色裤子,还有白色球鞋。
他提醒道:“地里很脏,不建议穿浅色衣服去,还有你的鞋,最好换成雨靴,前段时间下了雨地里会很湿。”
纪行聿一一记下来,对他说:“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换掉,很快几分钟就好。”
“嗯。”江延在附近的田埂边站着等他。
回到家里,纪行聿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前几天当床垫的深色旧衣服穿上,又换了条被肉丸咬破的裤子,这样下来弄脏了也不心疼。他又去仓库了找出一双旧雨靴穿上,尺码大了点不过凑合着穿。
出门时又看见门边有草帽,还不止一个,刚好可以挡挡太阳。于是他拿了两个走,另一个给江延。此刻他无比感谢之前留在这里干农活的农民工们,给他留下这么多工具。
走到江延面前时,他把草帽递上去说:“江师傅,给你戴一个挡挡太阳,你看你都晒黑了。”
接过草帽,江延说了声谢谢。
纪行聿没想到这草帽那么大,戴在头上风一吹就掉了,边走还要边拿手扶着。
走在后面的江延看见他那副忙慌的样子,叫住他,说:“你等下,我帮你把帽子弄好。”
纪行聿停下来,点点头说好。
草帽的底部有两根绳子,江延调好了长度后把草帽戴在纪行聿头上,又把绳子抵在他的脖子上,打算打个结这样帽子就不会移位。
“好痒。”
谁知刚上手,纪行聿就被脖子上的酥刺感痒的直往后躲,痒痒的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绳子有些年头了,又硬又刺,他不习惯这种感觉。
江延见他往后躲脸上还带着笑,一时有些无措。他僵着手好一会儿才说:“别乱动,很快就好了。”
听到这话纪行聿不敢动了,也一直憋着笑,但和江延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他不由得盯起对方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远看没发现,近看他才知道江延的额头上有道小小的疤痕,且眉眼带着一股疏离感,看上去就显得凶。不过鼻子很挺,唇形也好看,虽然皮肤被晒黑了,但模样是好看的,很周正的长相,像某个电影明星。
他渐渐入了迷,但当江延温热的呼吸均匀地洒在他的下巴处时猛然惊醒,这个距离太近了,不适合遐想。
“好了。”
得到江延的指令,纪行聿很快拉开了距离,把头偏向一边,说:“谢谢啊。”
他走在前面为江延带路,还没从刚才的事里缓过神来,就连脖子上的刺痒也全然不在意。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两块荒地前面,他指着那两块地说:“就是那两块。”
江延往旁边的牌上看了一眼,总共二十亩的地,荒了三年,地里已经长满了野草,不出意外中间还有个大水坑。他对纪行聿说:“这么大亩地,我们两个人种吗?”
纪行聿实在是囊中羞涩,他不好意思笑笑说:“你也知道的我没什么钱,能请你帮忙都已经是走狗屎运了,哪里还能再多请一个人来。”
要是他有钱的话,干脆雇一帮人来种就行,哪至于自己亲自下地。
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多余,江延没再多说什么,带着纪行聿把两块地绕了一圈。
两人坐在田埂上休息,江延问:“你想用这两块地种什么?”
纪行聿想了想,说:“你们这现在都种什么啊?我也不了解有什么是可以种的,能卖出去赚点钱再够自己吃的就行。”
他的要求不高,能够他吃再卖出去赚点钱就行。
江延嗯了一声,给出了合理分析。
“现在是五月中旬,大家都在为六月种植晚稻做准备。水稻可以产出大米,附近粮站会收可以卖给那赚一些钱,你还能留出一部分给自己吃。这么看来,你种水稻是最合适的。”
纪行聿听后觉得可以,都说民以食为天,种水稻起码饿不死他。他应道:“那行,就种水稻吧,一切听你指挥了。”
“行,那我们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已经五月中旬了,最晚要在六月中旬前就播下种。现在他们的地还是荒的,需要除草,耕地,甚至排水挖渠,后续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纪行聿愣了下,随后打开手机备忘录说:“需要准备什么,你说,我做下笔记。”
看到这幅样子,江延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看纪行聿一脸认真的模样,江延嘴角上扬了几分,相对于刚开始的戒备,现在多了一丝放松。
他慢慢说:“我们要在六月中旬前播下种子,在这之前需要先除草,耕地,排水,挖水渠,购买种子和肥料,在播种之前还要撒好肥料。”说着他停下来等了一会儿,等纪行聿写好后又接着说:“到了七月初要追肥,就是往地里补充肥料,八月底前完成追肥和除草。晚稻生长周期是一百五十天,到了十一月份就可以收割了。”
全部记好后,纪行聿感叹了一句:“好多啊。”他不敢想这么繁琐又劳累的事情,辛勤耕作的农民们已经坚持了一代又一代。
江延说:“没有什么事是轻松的,刚才说的那些接下来我会教你,学好后再试着做,不用太担心,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会做好。”
江延一字一句说得很是认真,越是这样纪行聿就越觉得感动。才认识不过几天的人,却对他展现出最大的诚意。
他面带笑意说:“江延,谢谢你。”
也很庆幸能在这里遇见你。
江延嗯了一声,依旧是那副疏离的模样,视线却忍不住落在纪行聿那张包含真诚的脸上。
自以为孤独的他,此刻遇见了另一个“孤独”的灵魂。
中午的太阳很晒,两人商量下午再来地里准备除草。分别前纪行聿说:“我家仓库里有很多农具,下午你过来的时候不用自己带,用我那的就行。”
不然每天江延扛着农具一来一回的多累啊。
江延点点头,“行,知道了。”
回到家里,纪行聿准备做个饭吃,不料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一个西红柿。他围着屋内走了几圈,在想一个西红柿该怎么吃,吃完这个西红柿晚上又该吃什么。
他忍不住感叹道:“老天!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什么时候能过去。”
肉丸在一旁高兴地吃着碗里的狗粮,与纪行聿的悲伤形成两个极端。纪行聿想要是自己有一天饿疯了,一定尝尝肉丸的狗粮是什么味的,能让肉丸吃得这么开心。
最后,他从柜子里找到最后一包泡面,煮了个西红柿泡面吃。
仓库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农具,纪行聿一个名字也喊不上来,他把农具全部搬到外面的地坪上,再把前面水槽的大长水管牵了过来,顶着太阳挨个清洗它们。
等到全部洗完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累到不行的他想着下午还要去割草,于是赶紧回去睡会儿觉保存体力,洗好的农具就这么晒在地坪上。
半梦半醒间他好似听见了狗叫以及外面的敲门声,但困意正浓他又接着睡了过去,直到——
直到江延走到卧室的窗户旁边,推开了没关紧的窗,对着里面睡着正香的人喊道:“纪行聿!”
“啊,咋了?”
纪行聿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嘟囔着问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在叫他。
视线触及到一片黑时,他瞬间清醒了过来,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看向窗户处的江延,后知后觉道:“完了。”
江延绷着脸没说话,但脸上就差写上“知道就好”这四个字。
纪行聿火速跳下床,冲到客厅打开了门,等着江延过来。等人过来了,他低着脑袋解释道:“我洗好农具太累了想休息一下,没想到睡过头了……”
本来都准备好接受江延的一顿臭骂了,可他没想到江延听后却说:“洗农具?”
反应了几秒后,纪行聿快速点着头像小鸡啄米似的说:“对,就是仓库那些,我看都发霉了就想着洗洗给下午割草用。”
他看着外面火红的晚霞,有些尴尬,下午已经要过去了啊。
江延看见地坪上确实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农具,已经被太阳晒得干透了。他无奈道:“既然天已经黑了,那割草明天再去吧。”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纪行聿低着个脑袋道歉,像做错事的小孩,等着被大人训斥。
可等着他的不是江延的训斥和谩骂,而是一句没关系。
“今天的工钱可以不算,毕竟下午没有下地干活。”江延说道。
纪行聿一听,急切道:“那怎么行,早上你不是去了,下午又在我家门口等了这么久,要是不给钱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江延语气坚定,说道:“干多少事拿多少钱这是我的原则,你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们只是雇佣关系,钱这方面还是算清楚好些。”
此时,纪行聿想到了一句话,“无功不受禄”。他看见江延脸上那副认真的表情,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听你的。”
江延嗯了一声,问:“明天八点能起来吗?”
纪行聿鼓着一股干劲,用力点头保证道:“能!”
“好,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拜拜。”
纪行聿朝江延挥挥手,等他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中时才放下手,深深叹了一口气,自责和愧疚涌上心头,挡都挡不住。他佝偻着背有气无力地走到地坪上收拾农具,像个机器人一样把它们挨个挨个搬回仓库。
等到农具搬回去后,身体的劳累使他短暂的忘却了刚才的愧疚与自责,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
比如,肉丸下午被他绑在仓库外守着门,可此时却在一旁安然的睡着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他冷着脸看过去,心想自己今天怎么困得跟狗一样。
一个家门走不出两种人,他和他的狗一样,天生睡神附体。
“作孽啊。”
纪行聿感叹了一句后,毫不留情走上前把肉丸摇醒。一人一狗坐在仓库门口,边看天上的星星,边被蚊子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