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绅士》风烟挽

2、第二章，初见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初见是在两年前，那是贺重锦十六岁刚过在上高中的第一个暑假的时候。

　　班上组织暑期团建，目的地是苏城的海洋世界。
　　同学们约的是早上九点，不过贺重锦睡醒的时候就已经是九点钟了，收拾收拾吃顿饭坐地铁到地方已经是十点出头。
　　刚下出地铁口没走几步就出了一身的汗，近四十度高温出去玩，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

　　同学们早就检票进去参观，而贺同学刚走到海洋馆门口就遇到抢劫的了，抢劫的他的还是个老外。
　　贺重锦被抓住手腕挣脱不得，男人不仅身高高，力气还出奇得大，贺重锦有一瞬间被冒犯到又觉得自己身上的这身腱子肉是假的。

　　“你就算手断了也挣不开的。”金发男人说的是汉语，发音标准的像是本地人似的。
　　“你想做什么？我似乎不认识你吧？你再这样我喊人了。”贺重锦说完方觉不对，他们之间的对话怎么有点奇怪呢？

　　“给我门票。”金发男人说得理直气壮。
　　“哈？”贺重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当和男人那双浅淡的蓝海般的眼睛对视的那一瞬间，有片刻的窒息感，与其说是上位者的迫人气息不如说是掠食者的危险气息。
　　自己是猎物，他是猎人，这一刻贺重锦毫不怀疑，还有就是熟悉感……

　　“为什么是我？这位先生，您真有意思，只是为了一张门票吗？”贺重锦看男人身上的西装价值不菲，像是某种私人订制，又怎么会缺一张门票钱。
　　男人的举止行为都难以用常人的思维去判断，贺重锦也因此来了兴致，更因为他那双眼睛。
　　“没有原因。”男人答。

　　贺重锦稍显无奈：“给你门票可以，你先放开我，还有就是你要陪我一起逛，可以吗？”
　　男人不语，显然是在纠结。

　　贺重锦低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如果不是遇到我的话应该是要进警局了。”
　　男人终于松开了手，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贺重锦，生怕他下一秒食言逃跑。
　　贺重锦手上拿的是学生团购票，拿出手机再订一张网络电子票，他低着头指节在屏幕上轻点。

　　男人带着几分疑惑不解：“你在做什么？”
　　“帮你订票啊。”对于眼前的男人贺重锦愈发觉得奇怪了，他怎么会连这个都不清楚，是真的还是刻意的？
　　男人没再说话，贺重锦订了票过后干脆将手上的纸质票给了男人，二人检票过了闸机。

　　贺重锦又满腹的疑问要问他，最后只能从自我介绍开始：“我叫贺重锦，第二个字念重复的重不是重量的重，锦绣的锦。
　　是苏城一中的学生.”
　　照理来说，自己做完自我介绍以后他也要礼尚往来一下吧？
　　谁知道他置若罔闻，又好像在找寻什么似的步子迈得很大，一点也没有参观的意思在里面。

　　贺重锦心中有几分恼意，不甘心地跟着男人继续道：“帅哥是外国人吧？长得真帅，来C国旅游的？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道你叫什么？
　　……”
　　男人是听见贺重锦的言语了的，犹豫过后告诉他道：“我没有人类的称呼。”
　　人类？称呼？贺重锦觉得越来越奇怪了。

　　虎鲸馆这个时候还没有虎鲸表演，虎鲸在室内场馆一块巨大的钢化玻璃之后，湛蓝的海水中黑白配色的虎鲸稍显可爱，这样可爱的外表之下却是海洋中的顶级掠食者。
　　虎鲸在海洋之中几乎没有天敌，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可即便如此，现在还不是困在这方寸之地供人类观赏？
　　这个场馆不算小了，可对于最快时速能达到五六十千米的虎鲸来说还是太过拘束……

　　男人站在玻璃墙面前，眼底有无尽的愤怒握拳一只手砸到玻璃墙上去，玻璃墙纹丝未动。
　　而那两只虎鲸有灵性似的朝男人的方向游来。

　　贺重锦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的反应，起初觉得他是个动物保护主义的愤青，可若是如此，偏偏为什么是这里，又偏偏为什么是虎鲸馆？
　　男人好像在和虎鲸沟通着什么，但是贺重锦听不见，看着他们的互动好奇心愈重。

　　“现在这样也是无可奈何，起码它们在这里吃的不愁。”贺重锦忍不住宽慰他。
　　资本家花大价钱从国外买来这些鲸类就是为了赚钱，有利可图才会有人捕鲸，人性使然而已。
　　贺重锦丝毫不怀疑，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蓝鲸这类的大型鲸类也会被人类圈养起来美其名曰保护。
　　可即便不能作为表演参观的用途，这世上捕杀其他鲸类的人还少吗？

　　“你觉得我们会缺吃的？”男人的速度很快，伸手掐住了贺重锦的脖颈，朝他露出了獠牙，龇牙咧嘴的模样像是动物的警告。
　　这是一副并不属于人类的牙齿。
　　“我把你关到一个封闭狭小的地方给你吃的让你每天给我表演，你会高兴吗？”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凶性。

　　贺重锦本能地去扒男人的手，他的力道让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毫不怀疑的是男人的这个力道还是有所保留的。
　　说不害怕是假的，心跳声剧烈，贺重锦的大脑急剧充血却还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又不是我做的，你拿我撒气也没用。
　　在人类社会，你要是杀了我，你也逃不了。”
　　贺重锦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点低哑的粗喘。

　　男人似乎听进去了，松了手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闪烁。
　　贺重锦喘着气，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脖颈，这里一定红了一大块吧？
　　看着男人的模样觉得既好气又好笑，之前的疑问在这一刻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只需要一个确认。
　　贺重锦心知这个男人很危险，或许是越危险的越迷人吧，贺重锦总想去接近了解他，不知为何，贺重锦觉得他不这么做会后悔。

　　看男人的表现是因为掐了自己事后的心虚？贺重锦的好奇心愈重：“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男人有些不耐烦的不悦。

　　“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贺重锦想，这里到处都是监控，而男人对这些仿佛没有概念一般，光明正大地露出他的獠牙，又做出掐自己的举动，他必须把人带去只有彼此的地方才行。

　　海洋馆里最私密的空间或许只有厕所了，贺重锦领着人进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微微抬头与之四目相对，低声道：“你既然还会问我要票就证明你对人类的规则是有一个粗浅的概念的，否则我们也不可能相遇。”
　　怕是没遇见就被抓进警局或是研究所了。

　　“你刚才用的词汇是‘我们’，所以你是虎鲸。”贺重锦挑眉观察着男人的神色变化。
　　男人不由自主地反驳：“怎么可能？我是活生生的人又怎么可能是虎鲸。”

　　贺重锦饶有兴味地靠近了男人几步，男人后退靠到了隔间的门板上，少年人抬着头与之对视着：“人类可没有那样一副好的牙口。”
　　贺重锦又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还以为当年的事是我构造出来的幻觉，终于找到了……”

　　“就算是又怎样？你以为我想变成人？
　　人类自私狡猾，是最恶心的生物。”男人恼羞成怒地反驳了一句。
　　贺重锦摇头，当年你明明是很喜欢人类的。

　　“虎鲸先生，我和他们不一样。”贺重锦解释，“你不能以偏概全，不是所有人都是恶人的。”
　　“那又怎样？你别妄想把我圈养起来让我给你表演，我可以一口吃了你。”男人的言语和他的外在形象真的有些不对等，贺重锦觉得挺可爱的。

　　“不会。”贺重锦微弯唇角，伸手作发誓状，“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但你也要藏好自己的秘密，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还好你今天遇见的是我。
　　我不知道你怎么变成人的，但是既然你在人类社会，你需要记住你现在就是人。
　　有些人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恶，他们能做的不止是把你圈养起来表演这么简单。”
　　即便是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和人心比较起来也要显得纯粹起来。

　　男人隐约觉得眼前的人的不同之处，但依旧不解：“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想你出事，因为我喜欢虎鲸先生啊。”贺重锦想，如果不记得了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你说你没有人类的称呼。”贺重锦想起来虎鲸可爱的黑白配色斟酌道，“不如就叫白墨吧，这就是你以后的名字了。
　　安全起见，你不如就跟我住，你还需要一个身份，虽然难搞了点，但也不是没办法……”
　　“不要，不住，谁知道你安没安好心。”某黑户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贺重锦：……

　　“你喜欢吃什么？
　　鲳鱼？鲱鱼？黄鱼？三文鱼？金枪鱼？鱿鱼？虾蟹吃吗？
　　是不是还吃鲨鱼的肝脏和舌头？不过这个我怕是满足不了你。”贺重锦觉得和非人类分析利弊似乎没什么效果，于是乎决定还是用食物威逼利诱。

　　某黑户想了想这段时间自己不仅要跳进池塘小溪里抓鱼吃，淡水鱼没有自己食谱上的食物好吃也就算了，而且还吃不饱。
　　男人可耻的心动了:“鱼，鲸，企鹅，海豹……”

　　贺重锦嘴角抽了抽，只能说不愧是顶级掠食者，企鹅那么可爱你也吃？贺重锦又好像说服了自己，他的心偏了。
　　“那要不要去我家做客？”贺重锦邀请道。
　　男人百般挣扎犹豫之下终于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