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惜（续）》潇羽

5、第五章

　　远远地看见熟悉的身影踩着高跟鞋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子。鞋跟并不高，但踩在地板上还是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学校的破规定，老师必须着正装，学生必须穿校服。
　　“尹老师！”待二人走近，我站起来微微欠身，极有礼貌地跟她打招呼。她微微一笑，心领神会，“等了很久？”
　　我没答话，只笑着摇了摇头。
　　“姐姐好~”扎马尾的女孩儿冲我问好，腼腆又恭敬的样子。“你好！”我笑着点头。
　　“瞿艳，来，过来坐下吧！”羽灵拉过女孩儿在她身旁的位子坐下，“你点的？”看看桌上的菜色，又抬起头来看我，诧异的神色。
　　“嗯~”我点头，“你说要带个学生过来，怕东西不够，趁你们没来之前，点了两个菜，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小学妹的胃口？”我转过头冲那个叫瞿艳的女孩子笑了笑。
　　她腼腆地笑着，抿了抿嘴，脸蛋冻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大冬天里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校服，衣服上有许多墨渍和一些看上去应该是洗不掉的印迹。
　　咦？连眼睛都冻红了？仔细一看，不是冻红的，倒像是刚刚哭过。羽灵不会是把人家给批哭了，现在想用一顿饭来补救吧？我还真没见过她批人的样子，看这孩子泪痕汪汪的，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呃……凶残？
　　“我是想问你，你没饭卡怎么点的菜啊？”她扫了一眼桌上的一菜一汤，还在疑惑。
　　“嘿嘿！没卡我还能没现金？找个好心的同学让他帮忙刷刷卡，再把现金给他就是喽！老师，我不是连这点智慧都没有吧？”我嘴角含笑。不过您没反应过来，看样子是不具备这样的智慧了，这是潜台词，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我在心里偷着乐行了。
　　寒气，她越是笑得温和越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寒气逼近，那双眼睛射出一道精光，仿佛穿透了我的心思！
　　不祥的预感？！怎么觉着自己有被出卖的危险？？
　　将保温桶里的饭菜摆出来，再倒碗粥乖乖地递到她面前，“阿姨说你感冒咳嗽，特地做的绿豆百合粥！”咧嘴冲她笑了笑。
　　“阿姨？”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接过粥，脸色倒是缓和了些。
　　“嗯！”我虔诚地点头，“阿姨说今天回乡下没时间送过来，请我顺便捎过来！”我特意将“回乡下”三字的音调调高了些，再冲她挑了挑眉，她恍然，舀了小勺粥放进嘴里，“嗯！妈妈做的爱心粥就是好吃！”一脸满足的样子。“妈妈”二字咬得特重，再若有其事地扫我一眼。
　　尹羽灵……你真行！我可恨，可恼，但就是不能发作。回家再收拾你，哼~
　　“瞿艳呢？吃饭还是喝粥？”我一撇嘴，不理她，转过头问旁边的女孩儿。
　　“我？哦，随便~”她应道。
　　随便？那好——
　　我将一碗白米饭推到她面前，怕粥不够，特意买的，“吃饭吧，正在长身体的年龄又从事脑力活动，容易饿！”
　　“对了，你不是带高三吗，怎么连初三也带？”我一边给自己的碗里倒粥，一边问羽灵。
　　她放下手中的勺子，嘴角微微上扬，“哦？你知道她是初三的？”
　　我看了一眼瞿艳，“她有婴儿肥嘛，初中的女孩子不都有一点么！”一句话出口，对面两人几乎同时有喷饭的冲动。
　　“开个玩笑，你们别那么激动啊！”我拿起碗筷，开始自顾捣腾饭菜，咽下一口，解释：“很简单嘛，撇开她与年纪相映的脸蛋不说，我们学校的校服历来是初中一套，高中一套，我见过你带的高三班的孩子的校服，跟她这身不一样，再说，现在这个时间段，就初三和高三两个年级补课吧，她既然不属于高三自然就是初三的喽！”我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错嘛，大侦探！”称赞，但看她的神色，貌似讽多过赞啊。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嘿嘿！”送一个嬉皮笑脸给她。
　　“少来，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她斜我一眼。
　　“不敢，不敢！吃菜，吃菜！”我赶紧绕开。

　　一顿饭下来，我算是明白她打的如意算盘了。

　　瞿艳的班主任是羽灵的同事，关系不错，因为生病，请她帮忙代两天课。瞿艳那双红得跟小兔子似的眼睛还真是给哭的，不过不是因为挨批，据说是因为校服被人换了，羽灵的意思要我帮忙找回校服。
　　我耷拉下脑袋，偶滴羽灵啊，我也就没事看看柯南，平时玩玩逻辑推理的小游戏什么的，这种“无头公案”甩给我，叫我从何查起？！你叫我一声“大侦探”我就真成侦探了？！可我离侦探还差了好大一截啊！泪飚……

　　“啊？怎么查啊？”我一脸委屈加无奈地看着她。
　　她眉梢轻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高一的时候你在我办公室找钥匙，不是挺快的么，也没花多大时间精力的样子！怎么查，你看着办啊！”一脸玩味地看我。
　　呃！有这事么？我怎么不记得？我皱起眉头思索，好像是有吧，不过不太记得了，至于怎么找到的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承认，对那些我不甚关注的事，我总是善忘的。
　　瞿艳脸带哀怨地看着我，活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看着真不忍心。
　　一眼瞅到她身上的校服，这不失为最大的线索，我仔细看了一下，袖口上的墨渍很清晰，从墨点的形状判断，不像是衣服的主人自己不小心弄上的，倒像是有人故意拿着钢笔从背后甩出墨渍来溅在衣服上的，查看过后背大片的墨渍，我更加肯定自己的推论。
　　我灵光一闪，想到什么，嘴角划开微笑，碰碰运气吧。
　　“对了瞿艳，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衣服是在什么时候？”我忽然有了兴致，但口气是严肃的，平时嬉笑打闹怎么都没关系，做起事来我一向严肃，是习惯。
　　“昨天，昨天中午我还收下来试过，看它干没，发现没干透又把它晾回去的~”她道。
　　时间上倒是吻合。
　　“嗯~”我抿了抿嘴，转头问羽灵，“下午上课之前不是有十分钟唱歌时间么？”
　　“有的！”她微笑应道。

　　学校这制度，还真是没怎么变啊！

　　我笑笑，“瞿艳，你先回去午休，到时候我们去找你，好吗？”温柔地对她道。
　　“嗯~”她点了点头，道别之后转身离开。
　　看着孩子的背影消失，羽灵转过身来面对着我，双手揽在胸前，“接下来呢？你准备怎么办？”眼角含笑，好像已经知道我找到了答案一般。
　　“接下来呢，就是您的午休时间没有了，跟我去查案！”嘿嘿！我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你卖我是吧，那你就得陪着我！
　　“我？”她不明所以的神情。

　　有件事必须要查还必须要她帮忙，脸上再得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周六的午休时间本来就只有平常的三分之二，事情弄完之后，她的午睡时间可就没了。

　　要查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一个名字，我需要知道它的主人在初三年级的哪个班。
　　陈云？程芸？
　　查出来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四班的陈云，一个是六班的程芸，程芸跟瞿艳同班，但她不是住校生，可以排除，那么，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四班的陈云。

　　指定的时间到初三四班的教室外，“您回避一下，尹老师！”我对羽灵道。
　　收到我坚决的眼神，她微微点头，吩咐了一句：“好，有事叫我~”退到旁边的花坛后面。
　　站在窗口边上，大致能够看清教室里面，待确定一些事情，我走到门口的位置，以“尹老师”的名义将陈云叫了出来。
　　看到两张陌生的脸，她显然是不明我们的来意，有些惊讶的表情。
　　“你衣服上有些什么特殊的标志没有？”我问瞿艳，抬了抬下巴，暗示她过去看看对方穿的衣服是不是属于她的。
　　走到离陈云半米的位置，她停下脚步，仔细看了看，“很像我的校服，不过~”她指着对方袖口的位置，“我的衣服很干净，没有墨迹！”我抬眼看了看，确实，袖口的地方有几点淡淡的污渍，不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陈云偏胖，比瞿艳矮半个头，套在她身上的校服，衣服大概十厘米的下摆里面有橡筋起收紧的作用，整个下摆被她反摺到衣服里层，某些同学有这样穿衣服的习惯，但其实，合身的校服，一旦将下摆往里摺了，就会显短，而她，这样穿着刚好合适，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衣服本身于她的身材是偏长的。
　　我扬起一贯温和的微笑，盯着陈云，“我听你的同学说，你的校服很脏，上面有很多的墨迹，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不过，今天~”我冲她摊开右手，挑了挑眉，“衣服很干净！据说还有一股柠檬味的洗衣粉味道~”
　　“我同学说她的校服被人换了~”我看了一眼身后的瞿艳，哎，谁叫咱长得嫩呢，就装一回嫩吧！不过，还是很郁闷啊！
　　“这么巧，她身上这件衣服跟你的很像，而且，她用的……正好是柠檬味的汰渍洗衣粉。”话说完，冲陈云微微一笑。
　　对方只是愣愣地听着我的话，脸上看不出情绪，眼神却有些闪躲，直觉告诉我，她有些恐慌。
　　“嗯~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过来，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换回衣服，我们也不会把事情告诉老师。”我给予她最忠诚的劝告。对方既不点头也不答话，似乎，并没有合作的意思。
　　我很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既然你不承认，那我们也只好把这件事报告年级里，到时候，我们会请你后座的两位同学作证，你想辩驳也没机会了，走吧~”
　　瞿艳皱了皱眉，有些无可奈何地走在最前，我跟在陈云后边，走在最后。
　　快到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门口，陈云停下脚步，转过身，低下头对我道：“对不起，我把衣服换给你们就是了，你们别告诉老师！”声音中有些微微的颤抖。
　　总算承认了！孩子就是孩子，这样多好？
　　“放心吧~”我拍着她的肩膀，对她承诺，“我们不会把这件事告诉老师！”
　　瞿艳也走过来保证，“大家都是同学，我们都不想这么做，不过你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嗯！”陈云重重地点头。

　　事情算是圆满解决。
　　打发完两个孩子回教室上课，尹羽灵从背后钻了出来，“叫我离开就是想给她一个机会？”她总是很明白我的想法，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她能看穿我的每一个心思。
　　“嗯！孩子嘛，重在教育，就算报告年级主任，也无非是添麻烦而已，教育不在责罚，只要她认错了，罚不罚的就不那么重要了，是不是？”我望着她，嘴角勾勒出一道弧线。
　　她捋着耳边的秀发，姿态很美，“你说的很对，我看，你很有做老师的潜质哦……”
　　我望着她失神，完全没留意她的话，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有多美，吸引着我，眼睛再无法从她脸上离开。
　　“嗯~对了，你怎么知道陈云的？”她问。
　　半晌，我神游回来，“啊？啊……哦，运气而已！刑事鉴证专家李昌钰博士说，查案有的时候是需要靠运气的！”这次完全是因为一个巧合。
　　“中午送饭过来的时候，无意中听见两个女生的谈话~”我那条八卦神经自然启动，收到一点信息，“从她们口中知道陈云，说是陈云的校服平时都脏脏的，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今天不知道怎么，衣服变干净了，还有柠檬的香味……你跟我说瞿艳的事情的时候，我试着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然后……就是你知道的结果喽！”
　　“这样啊！”她感叹一句。

　　不过，现在的孩子……
　　我之所以给陈云一个机会还有重要的原因，听那两个女孩子的口气，陈云平时是他们欺负的对象，她的校服上，大部分的墨迹是她们故意为之，还总是厌恶她衣服上怪怪的味道，如果我要她们两人指证陈云的话，她们定然是“义不容辞”的！不招同学喜欢，这孩子其实也蛮可怜的。
　　至于欺负人的孩子，都初中生了，我不知道，这是教育的还是人性的课题！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羽灵伸手在我眼前晃晃，见我眼神有了焦距才一本正经地道：“我发现你走神的习惯一直就没改过！”
　　呃！貌似是！我不辩驳！
　　“刚刚在想什么？”她追问。
　　“没什么啊~”我撇撇嘴，扬起一丝邪意的笑，“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在想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奖励！”
　　“好！”她很慷慨地答应，“你要什么？”不过要是知道我要什么，你也许就不那么慷慨了。
　　“我想要~嘿嘿~”俯首在她耳边……
　　“去！”她佯装凶狠，拍了下我的额头，甩开手，走人。
　　就知道！我心肝拔凉~不就是个KISS么，这么吝啬，尹羽灵啊，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女朋友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