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山仙人要收徒》第三十六号三六

2、笼中萤火

　　叶圆花红，麦穗正长。夏日长，有朗朗书声做伴。悠悠乡野，平平度日。耕耘忙，见小童梁下剥豆。
　　“不要！”
　　好像是从噩梦中倏然惊醒，言笑大喊一声，随后——
　　“啊啊啊啊！”
　　他从树上掉了下来，惊得鸟儿都从自己的巢穴中飞出了。
　　一张粉雕玉琢的小孩儿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双眼因见到言笑极其滑稽的模样笑成了一条缝：“言笑！又偷懒！这下遭报应了吧！”
　　言笑只愣了一下，便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瞧着前面笑得前仰后合的小男孩。
　　“看看你！言笑！多滑稽的样子！你费劲老半天才爬上去那个树，好不容易不用吃你妈的竹笋炒肉，现在好了，自己倒是先摔个狗啃泥！哈哈哈哈……”
　　“秦无言。”言笑开口唤道。
　　“咋了？叫我干啥？”
　　秦无言看着眼前气质截然不同的玩伴，不免好奇他这是睡了个午觉奇变了？用打量的眼光看着眼前的小大人。
　　他好像是适应了适应，扭扭脖子，抻了抻身体：“现在是什么时候？”
　　“啊？噢，正定三十三年。”秦无言挠了挠头：“你问这个干嘛？”
　　言笑微微一愣：“没事儿。”
　　“不会睡觉睡迷糊了吧！”秦无言弹了一下言笑的脑瓜：“干嘛啊？疼！”
　　“这也没傻啊……”
　　“……”言笑一阵语塞。
　　“喂！还记不记得了，有位仙人过两天要路过咱们村，听说隔壁村的一个小叫花子在路上与野狗抢食，恰巧碰见了仙人，那仙人直接就看出了她有仙缘把她带走哩！你说咱俩会不会也有仙缘？”
　　言笑并没有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
　　“听俺娘说，仙山上风景可美了，什么奇花异草都有，有一眼望不到头的云海，野花都美丽的不可方物，她说成了仙人能吃到好多好吃的呢……喂！怎么一句话不说！”
　　言笑突然回过神来：“秦无言，你想上山做仙人吗？”
　　“你到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秦无言有些生气了：“谁不想上仙山啊！”
　　言笑定定看着秦无言的双眸，随后叹了口气：“做一辈子普通人不好吗……”
　　“当然不好！”秦无言大喊道：“你看我们在这偏远的地方活着，未来的命运已经定下了，就是一生耕耘这几亩薄田，如果上了仙山，我们会有更多的，更好的田。”秦无言说着，望向了远方。
　　远方是重重叠叠的山，好像是一堵巨大的围墙一样，隔绝了村庄与外界，又像一座囚笼，困住了山里的人。
　　“我要是有了本事出去了，定要去看看天子脚下到底是何等繁华……”
　　“两个臭小孩！快来吃饭！”
　　再次听到母亲的声音，言笑心头微微一震，扭头看向田埂上的母亲，起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母亲，你那慈祥的面庞啊……
　　和家人朋友共享午饭的日子已经离他远去，此刻就好好享受吧！
　　言笑总会梦到母亲，记忆里，母亲是严肃又温柔的矛盾体，她会在春天和他，秦无言一起打榆钱，也会在他们做了错事时毫不客气的惩罚他们。
　　言笑父亲去世的早，两年前一场急病带走了他，言笑那时太过年幼，许多记忆模糊不清，只记得母亲沉默着跪在父亲的灵位前，静静的烧了一夜的纸。
　　“娘，进屋吧。”言笑顶着冬日的寒风进来了。
　　“笑笑。”娘说：“爹不在了，以后你要好好儿学。”
　　可惜那时的他太小了，还不知道什么是“不在了”，只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娘后来也没再嫁，独自拉扯写言笑——她害怕言笑在新家受了委屈。十里八乡的人都说娘撑不了多久，可偏偏她要强，不仅把言笑养的很好，还给他预留了上学堂的费用——
　　秦无言常来言笑家蹭饭，都怪言妈妈手艺实在是好，否则他怎么一闻到味就馋哭了？
　　听说秦无言是某大户人家的私生子，那老爷喝醉了，强要了一个丫鬟，谁成想这丫鬟怀孕了，偏偏那夫人是个母老虎，直接逼着丫鬟和孩子搬出去，老爷没办法，就把他们送到了地处偏远的乡下——
　　谁成想这丫鬟命薄，路上生产的时候没听过去，看了一眼秦无言就撒手人寰，只剩老爷给的一个粗使婆子，于是秦无言就把这粗使婆子当成了自己的亲奶奶，每天奶奶长奶奶短的叫，倒是让这老婆子心软：她没有家，也没有子孙，就这样带大了秦无言。
　　依稀记得有一晚，萤火闪烁，两家人与月光同乘凉。
　　言笑抓了一笼萤火虫，兴致冲冲地送给了秦无言：“快看！”
　　秦无言看着萤火虫在笼子里飞翔时不时撞枪的模样，从言笑的手里接过笼子，随后打开了它，看着萤火虫从笼中飞出。
　　“干什么？不喜欢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秦无言却摇了摇头：“我觉得它们不开心。”
　　“为什么？”言笑十分的不理解：“你说这些虫子，在野外生存多困难，有大虫，随随便便一抬手就灭了它，每天找食吃又是何等的困难？如果我们把它带回去，它就再也没有生存的担忧与辛劳了，那样多开心啊！”
　　秦无言却摇了摇头：“它不会开心的。”
　　看着言笑不解的双眼，秦无言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把你关在一个地方，这里有吃有喝，会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代价确实不能离开，也不能自由活动，你的生死存亡全在幕后操盘者的一念之间，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精心规划好，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会乐意就在这里吗？”
　　言笑微微的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还想呼吸自由的新鲜空气呢！”
　　“反正如果我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萤火虫，我宁愿一头撞死在这笼中，也不乐意做一具被人操控的傀儡。”秦无言摇摇头道：“与其安稳的牢狱生活，我宁愿与他拼个鱼死网破，哪怕灰飞烟灭也毫不在意——至少我自由了。”
　　……
　　可言笑知道，这一切的美好都会在仙人来的那天改变。
　　神啊，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让时间永久停留在这一刻……
　　我愿用我的一切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