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凶》食盐大魔王

24、第 24 章

　　在旧约中，迦南是上帝赐予亚伯拉罕的一块流着奶和蜜的富饶之地。迦南的父母一直觉得迦南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宝物，所以在他的名字中赋予了这样的美意。迦南却认为那些父母交付于他的爱，就像一根根细线牵动着他的每一处关节与肌肉。他就是父母手中完美的提线人偶，只要父母挥挥手，他就能将腿伸过头，然后翩翩起舞。
　　自迦南开始记事，就已经开始跳芭蕾，至今已有15年。每每他换上练习舞蹈的服饰，他便会进入一个作为舞者的机械状态。凭借练习了数万次的肌肉记忆，他抬起腿，举起手，踮起脚尖，跳跃，转圈。
　　每当别人问迦南有什么特长，他都会说自己会跳芭蕾。可每当别人问他喜欢做什么时，他总犹犹豫豫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在父母鼓励的目光中说出他们希望听到的答案——“我喜欢跳芭蕾舞。”
　　他真的喜欢跳芭蕾吗？说实话迦南自己也不太清楚。他常常茫然地看着练舞房的镜子，一盯就很久。
　　由于迦南总是被安排去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比赛，所以他去学校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同学们与他的关系总是很陌生，他们对迦南充满好奇，却很少有人会主动与他搭话。迦南总会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被动地被推上学园的阶梯，成为莫名其妙的顶端人物。他手里被塞入着代表“权力”的权杖，站在制高点，却只得孤身一人看着“底层人民”欢声笑语。童话里的主角有国王，公主，王子，但是也有怪物。迦南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国王，他只是一只被排除在王城之外的怪物，要么在阴暗湿冷的洞穴中度过孤独的一生，要么被抓起来当作展览品示众。
　　操偶人手中的玩偶逐渐开始从内里腐烂，独有光鲜的外表依旧如新。他找了个借口去了外地的学校，只为了能随心所欲地生活。
　　但这一切都在那天终结。
　　周一的时候没有课，迦南拿着前几天朋友送他的画展门票去逛展览。已步入深秋，他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没想到场馆更冷，森森冷风不留情地钻入他脖子与衣领间的缝隙。
　　这个画展很无聊，都是一些风景画。迦南本来对画也不感兴趣，来这儿不过是为了消磨时间，顺便摆脱一会儿自己那个粘人的女朋友。就在他百无聊赖地在展厅里瞎逛的时候，一幅画吸引了他的视线。
　　深青色的底面，浅青浅紫闪烁着荧光的绿。色彩在画中混合成一段不规则的波形，迷幻得令迦南无法移开视线。
　　《极光》。
　　紧接着是男人捧着他的脸，摸着他的发丝，说他就是极光，他就是圣迹。男人的鬼话很中听，他收了钱，找了个陪女朋友的借口离开。
　　一切就该这样结束，就该在与娄郁舟的故事结尾画上句号，然后写一句“全剧终”。可是迦南却发现自己很思念娄郁舟说的那些鬼话，尽管他自己知道那都是假的，因为他自己也经常对别人这么说，这是哄骗别人的手段。可是在此之前，从未没有人对他说过。就算是作为女朋友的林潇雨，也不曾说过类似的话，偶尔谈论起芭蕾，她才会用一种酸溜溜的语气说自己很羡慕迦南。
　　迦南忍耐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后还是不受控地去找娄郁舟，他照着记忆找到了对方的家。在门口踟蹰了很久，才举起手敲门。令他自己都讶异的是，在他看到门后娄郁舟的那一瞬间后，便下意识地冲向娄郁舟，像一种生物本能。
　　紧接着一切都顺理成章地发生，就像早就约定好要此刻要见面，尽管天气预报并没有预测到今天会下雨。
　　迦南决定不再克制自己，他太喜欢娄郁舟了，他总能让他开心。但同时他知道自己如果太过于依赖娄郁舟，那么娄郁舟很快就会对自己失去兴趣，就像自己对别人失去兴趣一样。所以迦南假装疏离娄郁舟，装模作样地扮演着一个陌生人的角色。当他看到娄郁舟屡屡为他失控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的大脑被舒畅的情绪填得满满的。他这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国王，拥有一心一意臣服的臣子。他肆意挥霍臣子的忠诚，不要命地在统治崩溃的边缘徘徊。
　　可他却忘了，暴君总有一日会被推下王位，付出性命的代价。
　　那天娄郁舟哄着他吃下几颗白色的圆形药片。娄郁舟对他说这是会让他浑身舒畅的糖果，他信了。然后迦南觉得头脑昏昏沉沉，意识渐隐渐现。眼前的娄郁舟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他感觉自己时而昏睡，时而迷糊，眼前总是朦朦胧胧的一片，浑身的力气也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娄郁舟将他抱进了一只盛满温水的浴缸，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上传来了阵痛。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中某些东西在流失，但是他无法意识到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他觉得很困，只想闭上眼睛睡一觉。他强睁着双眼看着娄郁舟的嘴，期待他再说一些好听的鬼话。可娄郁舟的双唇紧闭，像是被拉上了拉链，什么话也没对他说，表情冷峻极了。
　　迦南突然记起来那天他找了一个money boy上门，娄郁舟回来后打了他好几拳，一拳在嘴角，两拳在肚子。他从来没见过娄郁舟这么生气的样子，他差点就跪倒在娄郁舟的脚边说对不起，但是他忍着痛假装毫不在乎的样子又挂在娄郁舟身上哀求，换来的是施暴。
　　怎么办？为什么越来越冷了？迦南抖擞了两下，他双眼斜过去看浴室的门外，他看见进来了陌生人。陌生人拿着相机对他拍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来了一个。
　　他们要做什么？迦南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好想开口让娄郁舟过来救救他，但是他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接着，他最忠实的信徒拿着一只雪白的枕头过来。他记得那个枕头，睡起来很舒服。接着，那只枕头落在他的脸上，堵住了他的呼吸，连同他仅剩的几缕抓不住的意识都一同夺去。
　　传说中流着奶与蜜的地方，现实则是充满了战斗与纷争，大多数人都吃不饱穿不暖。迦南不过是神的一句谎言，一片虚假之地，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