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彩带以南

43、慈善

　　2009年元宵节当天，临安金色阳光儿童福利院为临安温氏集团专门举办了一场慈善答谢活动。
　　昨天下午，为了迎接温氏集团一众领导，院里的保育员和老师们将福利院的各个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今天一大早，又在院长李怀今的指挥下，和全体师生一起，在操场中央升起了一面崭新的五星红旗。
　　望着灰蓝色天空映衬下的一抹红色，恩荣抬着头久久不愿收回，这面迎着北风的红旗，崭新的就像一个新的人生起点一样，令他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上午9点半开始，院长就开始组织福利院学生站队，三十多个孩子穿着新衣服，大大小小、整整齐齐地按照由矮到高的顺序，挨着中央一道长长的红地毯排了两排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面红旗，像是要随时等待来人后给对方一阵响彻耳膜的欢呼。
　　红毯铺了十几米，从大门口一直铺到福利院综合楼前，楼前摆了4张桌子，桌子上还盖了一张枣红色绒布。
　　作为福利院孩子的代表，恩荣今天特地穿着秦妈给洗干净的灰色羽绒服站在队伍最末尾，也就是立着仪式背景板的旁边，好待仪式开始后cue到自己时可以迅速地走上台为温家良献出礼物。
　　院长还特地交代恩荣：“温氏集团是咱们福利院的头号慈善主，我知道这套流程不用我多嘱咐，但今年不同往年，温总会亲自过来，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温氏集团……恩荣低下头叹了口气。
　　9点五十左右，随着一声响亮的“到了！”之后，福利院全体师生均收起了一开始的松松散散，聚精会神地将视线停留在福利院大门口。
　　不会儿，一辆擦的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自西向东缓缓驶来，并在门口停下。
　　院长李怀今见状立刻举起双手，像个乐队指挥家一样，随着车门的打开，立刻张口鼓动着师生一并朝前喊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底下的保育员、老师立刻追在院长话音后面，有节奏地附和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其余孩子，智力正常的会随着大流呼喊，智力不太正常的就各有各的模样了，有的被吓哭了，有的懵懂着双眼四下瞧望，也有的丝毫不受影响的啃着手指头。
　　礼炮、礼花“砰砰”炸开！五彩斑斓的碎纸屑，迎着新年的阳光反射着令人晕眩的弧度，同时，福利院的如意礼仪乐仗队也一齐发声，顺着鼓声的节点，在寒冬的骄阳下奏出了一曲热热闹闹的音乐！
　　院长李怀今在温家良下车后立刻拥过去，激动道：“新年好呀温总，我代表我们金色阳光儿童福利院全体孩子、老师，欢迎您！”
　　李怀今一边说，一边将温家良往学校里引！
　　看着门口热热闹闹的场面，站在院内主席塔台旁边的恩荣却莫名其妙乱乱的。
　　温家良拍拍李怀今的手：“院长，”他侧过身，笑意满满地低声道：“这次不是我自己来的，我把小儿也带来了。”
　　李怀今一愣，有关于温氏集团这个继子的一切捕风捉影的八卦消息立刻占满了他的脑子，令平日里圆滑世故的院长也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了：“……贵，贵公子？”
　　温家良面色不改地点头，亲切地拉过院长的胳膊，像是闲聊一样半开玩笑道：“是啊，犬子鲁莽，没面过什么大世面，今天正好新年，他也不上课，我就让他过来跟我走一趟，免得在家给我惹是生非！”
　　“温总，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李怀今反应速度还算快，立刻适应了这个突发情况，转脸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您和贵公子能莅临寒舍，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就怕招待不周，快请快请！”
　　说完并亲自又将车门开了一开，从车里迎出了一名年约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

　　「
　　曾栾，你知道吗？
　　喜欢你，是我人生中做过最骄傲的事，是我自小到大，第一次忘记自己的处境，不去考虑资格，也把配不配抛向一边。
　　但我终归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
　　」

　　恩荣低着头专心背稿，又在感知到人群乌央乌央朝主席台这边走来后，转身去了后面放纸箱子的地方，将提前准备好的红色围巾拿到手里，打算一会儿亲自帮温家良戴上。
　　音乐越来越近，嘈杂声也越来越大，整个福利院都被热闹的欢呼声充斥了一般。
　　恩荣手拿红围巾，踮起脚尖在涌动的人潮中寻找院长的身影，好准备随时听他cue指令，然而视线的尽头，恩荣却在不自觉间，轻而易举的绕过满面笑容的院长李怀今、以及周身散发着和蔼温暖气质的温家良，落在了人群中央、被团团围簇着的少年身上！
　　恩荣脚下一个踉跄，连连退后好几步，若不是秦妈在后面挡着他，恩荣几乎以为自己会跟随自己的心立刻夺路而逃。
　　“快站好。”秦妈在恩荣耳边小声提醒道，并用手抓了抓恩荣的胳膊，“看清楚，庞庆麟也在，不要露怯！”
　　他顺着秦妈手指的方向，果真看到了一个月以前差点在黑暗中将他强·暴了的男人！
　　庞庆麟脸上的伤还未好利索，一些未愈的伤口为了不影响面容的整洁均换成了肤色一般的创可贴，牙齿还未治疗，戴着乌黑的口罩遮着，如同温家良的其他保镖一样，站在人群的末尾。
　　他虽然带着口罩，一双如老鼠一样的眼睛却也分秒不停地搜寻着什么。
　　恩荣见状急忙移开视线，将自己往人群深处躲了躲，但很不幸晚了一步，在他躲在保育员身后的前一秒，他分明地感觉到了庞庆麟那双灼人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别怕！光天化日之下他不敢对你做什么。”秦妈咬牙切齿，在恩荣身后为他打气。
　　恩荣静了静心思，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一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恶心如同一条恶龙一样，突然在他的胃里翻江倒海，疼得他此刻直冒冷汗！
　　天空蔚蓝，日光盛暖，院长李怀今恭敬地将温家良拥在主席台前，并转身面向大门口，对着一众随温家良而来的摄影师直点头。
　　“爱相随，伴童行，尊敬的温氏集团董事长及诸位工作人员，在这个红梅绽放的、瑞雪迎春的美好季节，我谨代表临安市金色阳光儿童福利院，对各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恩荣紧紧闭双唇，握紧拳头，想要用毅力抵抗生理上的痛，几秒钟后，当他发现握拳已经压不住情绪时，他只好将右手伸进羽绒服里，透着薄薄的秋衣，在自己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这个方法很奏效，至少在剧烈的疼痛后，恩荣的思维渐渐恢复了些许正常。
　　“感谢温氏集团一直以来对我们福利院的关心和照顾，无论严寒还是酷夏，温氏集团的爱心团队从不缺席，这种为社会弱势群体无私奉献的精神，值得我们对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人群踩着泥土，踏在恩荣早上与老师们一起铺的地毯上，整洁的地毯因为脚印的存在顷刻变得污脏一片，残败又热烈的景象像极了恩荣此刻的内心。
　　“在此，请允许我派上我们金色阳光儿童福利院的孩子代表，向温总及温氏集团全体爱心人士献上我们最真挚的感谢！”
　　随着话音落下，院长立即朝恩荣的方向伸出左手，摆出欢迎的姿态。
　　照相机、摄像头等，如同被人按了开关一样，通通步调一致地朝院长所欢迎的方向转去。
　　全场屏气，万籁俱寂，几十双目光瞬间对准一个焦点！
　　而那位自出现就一直被簇拥着的少年，也朝这边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晴朗的天空霎那间在恩荣的世界里乌云密布！
　　厚重的羽绒服也抵挡不住的寒冷穿透骨髓，针扎一样的疼痛顺着脊柱四下扩散，渐渐地麻木了少年的身体。
　　“恩荣。”秦妈贴在恩荣身后，着急地唤了他一声！
　　恩荣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乌黑的眼珠转动了两下望向主席台的中央。
　　——一片繁华，又一片狼藉！
　　笑得僵硬的院长。
　　悠然自得的温家良。
　　眉头紧皱秦朗。
　　口罩也遮不住垂涎笑容的庞庆麟。
　　还有……
　　眼睛里装满着不可置信的温家继子——曾栾！
　　“恩荣，快点！你干什么呢！”秦妈又用力推了恩荣一把。
　　眼前白光一闪，飘忽在半空中的思绪瞬间回到身体！
　　恩荣倏地直起脊背，意识到此刻该是自己上台“表演”的时刻，他紧紧抓着手里的红色围巾，用手背将眼睛里的湿润雾气抹干，然后换上一脸灿烂又阳光的笑容，朝主席台方向走。
　　片刻的尴尬过后，李怀今举着话筒迅速将恩荣拉到自己身边，并立在人群的中央：“这是我们福利院的孩子代表，听说温总要亲自过来，说什么也要上台为温总献上他亲手织的围巾！”
　　李怀今抓着恩荣的胳膊，紧了一紧，恩荣立刻会意，侧过身面对温家良，露出自己脸上纯真的笑容，真诚地抬手为温家良戴上了那条秦妈连夜赶制出来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