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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两个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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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帝褚昊,向来以和气著称。他还在潜邸的时候,对待兄弟们便和颜悦色,对待臣子们,也是一团和气,连对待府里的仆役丫头,也是平易近人。倒并非是他胸无大志,才疏学浅,得过且过。永和帝自开蒙起,便被太傅夸赞才思敏捷,颖悟绝伦,尤善通今博古。他出生于帝王之家,成长于深宫内苑,虽自小就身居高位,但父皇沉迷于修仙之术,追求永生,无暇管他。太傅总是要求他凡事要以江山社稷为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是他作为储君的责任。母亲则和舅舅一样,只担心北宫氏族的利益。他有见经识经之才,又由天下学识最好的太傅教导,深知外戚干政的弊端,也明白若是急于将北宫氏族的势力连根拔起,势必会在庙堂江湖间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既然舅舅有经世之才,朝中众臣也还算能各司其职,自己身上流淌着北宫太后的血脉,自己的儿子是北宫大渊的外孙,只要他不起不臣之心,与其斗得你死我活,何不大智若愚,无为而治。他,只想做自己。
永和帝登基五年,后宫空虚,子嗣单薄。后宫除了北宫皇后,就只有四位御妻。在子嗣方面,除了太子褚珩外,只有几位公主。期间,有好事的大臣上奏希望皇帝充实后宫为皇室延绵子嗣,事后总是因为不慎犯了各种鸡毛蒜皮的过失,不过是上班迟到或与同僚有所龃龉言语过激,被悄无声息地调往北方苦寒之地,久而久之,这类话题便无人再提。世人只道帝后鹣鲽情深,鸾凤和鸣。
北宫婧是北宫大渊唯一且最小的女儿,自小便被阖府上下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上,又被父亲当做太子妃人选培养,金枝玉叶,性格上难免骄纵跋扈一些。她幼时时常被姑姑招进宫中,名为作伴,实则为了方便与当时的太子褚昊亲近。北宫婧虽无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也有中上之姿,胜在风华正茂,又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二人朝夕相处,虽难免磕磕碰碰、吵吵闹闹,感情却又比别人要亲厚许多。
褚昊精于琴棋书画,尤其喜爱收藏、修复古籍、古画,对于女色倒是一般。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常常一头扎进书房一待就是一天。虽难免有几个侍妾,但府中事务皆交于北宫婧打理,给足了北宫婧和北宫家族脸面,这些年来,二人的日子过得也算相敬如宾。
永和四年的初夏,永昌国仓州东南十几个小渔村遭到海盗滋扰。村中壮年者遭胁迫加入,年轻妇人则被掳掠泄欲,不顺从者或年老力衰者皆被斩杀,原本宁静祥和、生机勃勃的村庄变得火光冲天,尸横遍野。驻守在附近海晏关的士兵闻讯赶来,在与海盗遭遇的过程中,虽浴血奋战,竟然众不敌寡、损失惨重、节节败退。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正规军被乌合之众的海盗打得溃不成军,海晏关的守将和地方官员生怕朝廷追责,心照不宣地层层瞒报,讳莫如深。
纸终究包不住火。永和四年的秋天,一封密信由机枢阁送入了龙桓宫。天子震怒,下令彻查。海晏关守将怕祸及自身,便说是当时参加战斗的士兵贪生怕死,不肯奋力作战,匆匆将幸存者困了手脚堵了嘴,在关门前就地正了法,尸体挂在城墙上示众三日。
可叹青山埋忠骨,负屈衔冤何时昭!
一时间,海晏关和仓州官场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谁知,处理报告送入龙桓宫后,数月内竟风平浪静,安然无事。渐渐地,一众相关人等也放松了下来。
然而,一封由机枢阁详细暗查的报告却送到了永和帝褚昊的御案前。永昌国军队的兵器装备,按制应该一年一定修,三年一小修,五年一大换。仓州的海晏关,已两年没有收到更换的武器。经负责兵器制造的百工司核查后,发现仓州沿海有多个关口收到的武器,或是锻造用的金属以次充好,或是实物数量与入库登记不符。朝野震惊,永和帝和辅国大丞北宫大渊均敕令彻查到底。无奈查了几个月,无论是锻造兵器使用的镔铁,还是丢失的兵器均没有找回来。永和五年一月,掌管百工司的老司空难辞其咎,自缢于家中。
可怜海晏关枉死的士卒,拼死战斗守护地方百姓,却落得了个草席裹尸的下场。永和帝体恤他们不过是为人背祸,特意嘱咐要厚葬这些枉死的士卒,拨付足够的银两抚恤他们的家属。
同年二月,宫中发生了时疫,宫里感染人数众多,尽管医人们竭尽全力的救治,还是殁了一位御妻,一位年幼的皇女,连太子褚珩也壮热不退、抽搐惊厥、谵语神昏,差点殒命。北宫皇后不顾劝阻,衣不解带的亲手照顾,清瘟败毒的苦药汤子喝了一服又一服,又用上了安宫牛黄丸等名贵药材,总算救回一条命来。
自登基以来,永和帝除了祭祀等情况,其他时间则多待在藏书阁,政事也多交由北宫大渊处理,君臣舅甥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永和五年春,久未露面的永和帝突然出现在问策殿,和皇帝一起出现的,是小内竖宣读的一纸诏书。因膝下子嗣艰难,永和帝决定广开后宫,各世家、各州郡有年龄合适的待嫁女子,都要送进宫中。
满朝三公六卿士大夫,谁人不想平步青云,早就有献女入宫求荣的念头。永和帝正值壮年,若是产下一儿半女,也可帮衬母家,锦上添花。只是苦于前朝由北宫大渊把持,后宫有北宫皇后把持,没有机会。
各州官员也想借此机会博皇帝欢心,换自己官场坦途。献女的百姓又哪知深宫寂寞,只盼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人间四月,春山如笑。山桃花开的正烂漫,各世家送女儿入宫的马车已经在中都城门口排起队来。待到五月,丰州、仓州、霜州送选女子乘坐的马车也纷至沓来、络绎不绝,把四个城门口都压出了深深的车辙印子。
送选的车辆排着队驶入禁城。永和帝亲选了丹实宫作为参选女子们入住和学习礼仪规矩之所。丹实宫寓意丹实垂垂、瓜瓞绵绵,永昌国皇室子孙繁盛、传世久远。然后由执礼司根据门第、家世册封等级,安排宫殿。
含芳宫、吐萼宫、榴花宫,承欢宫,每个宫殿都住满了妃嫔,按照规制配备了宫女、内侍。这么多年轻、鲜活的女子聚在一起,纵然有规矩拘束着,也难免群雌粥粥、叽叽喳喳。宫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主子,御膳房、尚服局、金银局也显得人手不足,疲于奔命起来。平日里肃穆板正的禁城突然变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除了参选女子,随行而来的还有各世家的仆役,各地方护送的官员、差役。这么多人齐聚中都,全城的酒楼、食肆、客栈都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一时间,盛况空前。
这厢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那厢,自小养尊处优、生平没有经历过一丁点儿不顺心事儿的北宫皇后,眼见着近百个千娇百媚、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要与自己争抢夫君,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广开后宫的圣旨甫一下,她便哭哭啼啼地大闹了龙桓殿。永和帝先是动之以情,温言软语相劝,直言那些女子不过都是为了堵住前朝悠悠众口,传宗接代用的,唯有皇后你,是与朕从小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真感情,怎会因为有其他嫔妃入宫而变质;后又晓之以理,北宫你是中宫皇后,母仪天下,这掌管六宫之权永远在你手上,何必为了几个妾室乱了方寸。
北宫皇后碰了个软钉子,又跑去父亲北宫大渊处诉苦,让父亲废掉皇帝的旨意。北宫大渊是千年的狐狸修成了精,心知肚明永和帝这次是冲着北宫家来的,采选各世家女子充实后宫,实则就是在敲打自己。明面上,自己之前查办兵器案不利,刚遭到了皇帝的斥责,暗地里,还并不是和自己的好外甥撕破脸皮的时候,何况,采选的圣旨早就到了地方,自己纵然权倾朝野,也难以撼动各世家和各地方官员追逐权势的欲望。北宫婧身为北宫家的女子,既然享受了世人难忘项背的荣华富贵,本就活该为了家族利益牺牲自己,何况帝王三宫六院再是正常不过。北宫大渊虽本性冷,奈何铁汉也有柔情一面,自小如珠似宝般培养的女儿受了委屈难免心疼,只得好言安慰一番。
北宫婧见向来娇纵自己的父亲这番暧昧态度,眼看着自己陷于水火而不救,便拿出了撒泼打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北宫大渊何曾是个被人拿捏的脾性,本就被永和帝摆了一道心中郁闷,还得耐着性子安抚女儿,顿时勃然大怒,痛斥北宫婧不成体统、不顾大局、不配北宫姓氏,命家中仆役拉去祠堂跪地思过,又吩咐不认清自己的过错就不给饭吃。
北宫婧跪了三天祠堂,哭了三天也饿了三天,早已没有了折腾的气力,宫里又传来了褚珩旧疾复发的消息。北宫婧见父亲是铁了心不为自己做主,也只好收起了折腾的心思,承认了现实,慌慌忙忙地赶回宫中。如今形势对自己不利,若是连唯一的儿子珩儿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便没有了在宫中立足的根本,将来怕不是要便宜了哪个小贱人。
七月,各地送选的官员、差役均已离开中都,北方枫州拔山族献上的女子才珊珊来迟。起初,没人把这个来自小小部族的女子放在眼里,直到护送她的马车穿过敦柔门,驶入丹实宫。
彼时所有入选女子都已册封了位份并搬去了各自的宫殿,丹实宫内早已冷冷清清,然而拔山族女子美貌的消息却在宫廷中不胫而走。各宫害怕这个女子会抢夺皇帝的宠爱,于是都默契的对这个消息闭口不提。
直到十月,执礼司才将拔山族献上女子的消息上报给永和帝,并按例和其他来自偏小部族的女子一起被分配到了偏远的宫殿。
和合处按照永和帝雨露均沾的旨意,根据妃嫔等级依次安排侍寝。奈何宫中妃嫔众多,又难免有人争宠从中打点关系,因此,拔山族女子一直未能得见圣颜。
次年,皇后诞辰,宫中大摆宴席,阖宫嫔妃按制均应参加。彼时,距离拔山族女子入宫已有一年有余,宫中百花斗艳,又属来自东南丰州南伯氏和西南仓州罗氏二夫人的风头正盛,早已没有人记得这个来自北方偏远部落的女子。
寿宴设在宫中的望星台,因为宴请的宾客太多,望星台容纳不下,她便和其他位份较低的御女被安排到了附近的水榭。从这里望去,高峨的白玉台上,依稀有一个身着明黄衣裳、身形窈窕的女子,在接受众人的参拜。白玉台下,依照位份等级,左右顺次摆下来几十张桌子,每张桌子都满满当当地坐着穿着各色宫装的女子,她看不清她们的容貌长相,却能闻到甜腻的脂粉香气、听到叮当的环佩作响。然后,有鼓乐之声从远处传来,是乐人在表演,声音幽幽的,倒不如邻桌女子的呢喃低语听的清楚。
宴席已过半,忽然,钟鼓之声戛然而止,前面传来一阵忙乱嘈杂之声。见望星台上众人起身跪拜,她和水榭里坐着的其他御女也跟着起身跪拜。然后钟鼓之声复又响起,再抬头望去,白玉台上多了一个明黄的身影,与那明黄衣裳的女子并肩而坐。
又过了一会,有宫女和内侍捧着酒水和各色吃食、点心鱼贯而入,说是前面赏赐下来的,平常日子可是想吃都吃不到的,让她们赶紧领赏谢恩。她和其他御女急忙起身叩谢了恩典。
御酒甘甜绵柔,众人微醺意正酣时,突然有小内竖过来传旨,说是叫她们几个小族部落的御女带上献给皇后的寿礼去前面觐见。
原本按照她们母族的地位,在宫中的位份,是轮不到去皇后面前的,只需宫宴结束后,将寿礼交于皇后宫中的内侍即可,如今突然召见,也不知是何缘由。众人皆满腹狐疑,见内竖催促,她从侍女手中接过准备的寿礼,便匆匆地跟着小内竖向望星台走去。
原来是今日皇帝在御前议事的时候,得知霜州阿仑部进献的种马,培育出了一批改良后品质更优、耐力更强的军马,于是圣心大悦,命执礼司安排赏赐。执礼司审时度势,便提及了去年阿仑部送选的女子如今就在后宫。
阿仑部是霜州的一个小部族,以能骑善射闻名,阿仑氏女子入宫后,至今还未能有机会得到帝王的临幸。
永和帝深谙前朝后宫制衡之术,为使阿仑部更好的臣服于自己,因此才于皇后寿宴上宣召阿仑氏和其他几个小族部落的女子上前觐见。
说来,拔山族女子倒竟是占了她的光!
望星台上,北宫皇后今日兴致正高,永和帝为陪她高兴,也多喝了几杯,酒酣耳热间,见有小内竖带着十几个女子携寿礼跪在白玉台下。永和帝知道阿仑部女子就在其中,问道:“哪个是阿仑部的?”
便有一女子抬起头来回话。阿仑部女子穿着中都的宫装,浓密的黑发用串着绿松石的五彩发绳先扎成一个个小辫子后,再梳成宫妃的发髻,小麦色的皮肤、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脆爽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洒脱劲。
永和帝又问:“你父亲和兄弟们可好?”
仑部女子回道:“父亲身体还算硬朗,几个哥哥们身体也很康健。”
永和帝又问:“你在宫中可还习惯?可为皇后准备了什么寿礼?”
阿仑部女子道:“臣妾在宫中一切尚好,只是很想念家乡的草原和月亮。草原上物华天宝,阿仑部为庆贺皇后娘娘诞辰,特献上宝马一匹。此马耐力极好,又性情温和,极适合皇后平日骑射游乐。”
永和帝听罢笑到:“你父亲和兄弟们很好,阿仑部进献的种马为永昌国培育出了优良的战马。你为皇后准备的寿礼也很好,你们阿仑氏能够为国分忧,朕深感欣慰。”说罢,看了一眼近处随侍的和合官。
和合官是个猴儿精似得人物,只一个眼神便明白了永和帝的意思。今日是皇后大喜的日子,皇帝一会自然是要去皇后宫里的,那么明日便就安排了阿仑部的女子侍寝,再由执礼司拟一个合适的封号,以慰她的父亲和哥哥。
北宫皇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原本高高兴兴的日子,难得永和帝兴致正高,夫妻俩也已许久未能如此温存一番,却遇上这半路打劫的!又碍于当着众人面不好发作,只得拿出母仪天下的气势道:“皇上,阿仑部于江山社稷有功,阿仑氏进献的贺礼本宫也很喜欢,霜州远海,前儿罗夫人得了些南海的珍珠送给了本宫,本宫选了两颗光泽极好极圆润的做了一对耳坠,不如就赏给妹妹吧。”永和帝听罢微微颔首,便有内侍捧上一个沉香木的盒子,盒子里是两颗饱满莹润的金色珍珠做成的耳坠,在夜色中璀璨生辉。阿仑氏领赏谢恩后便退了回去。
接下来,各部族女子轮番献上了寿礼。这些女子都已进宫一年有余,背后也都牵涉着各部族的利益,为免她们心生怨怼,永和帝便都耐心的抚慰了她们一番。
直到最后,拔山族女子才捧着寿礼沿着白玉台阶缓缓而上。
望星台巍峨高耸,白玉台阶绵延不绝。起初,众人也只能看到一个摇曳生姿的女子身影。随着身影越来越近,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倾国倾城、艳色绝世的脸蛋。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早已被她们撇之脑后的流言。
永和帝也看清了她的模样。她身材高挑,比一般女子要略高些,身形纤细,腰肢不盈一握,却又紧致有力,发如黑瀑,肤如凝脂,眉如远黛,眼似星辰,脸颊上泛着有生气的血色,更神奇的是,她的瞳色竟是水晶一般的紫色。
永和帝看呆了。他自负不好女色,此生也算见过不少貌美的贵女,但就连宫中库房里收藏的古籍、古画中的美人儿也不及眼前的绝色万分。他的自制力飞到了九霄云外,鬼使神差一般地走下白玉台,屈膝跪地弯腰抱起了还跪在地上的女子就回了龙桓宫,留下目瞪口呆的众人,和一脸阴鸷、护甲刺进肉里血肉模糊的皇后。自去年后宫大选,她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便一直不睦,原以为今日寿宴后小意温柔一番,夫妻关系能有所缓和,谁想到竟以这样的闹剧收场。此刻,北宫婧纵然有滔天的恨意,也只得咬碎银牙和血吞下。
永和帝如此有失体统的举动,难免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众妃嫔愤愤不平,北宫皇后也无心安慰她们,匆匆打发遣散了众人。
寿宴后,北宫皇后犯了头风病,缠绵病榻经月。
永和帝自那晚得了美人后,便抱回龙桓宫如画儿一般欣赏、把玩。拔山族以善出拔山盖世的勇士闻名,拔山族的女子却温柔似水,使人如沐春风,永和帝亲赐封号柔嘉夫人。枫州冬季绵长而夏季短暂,因担心柔嘉夫人难耐中都酷暑,他特意下旨修建冬宫为美人避暑。
冬宫落成之日,也是永昌国第二个皇子出生之时。大选后,后宫也时有嫔妃怀孕,只是孩子要不就生不下来,要不就养不大。永和帝深知自己子嗣艰难是因为有人背后捣鬼,便破例将怀孕的柔嘉夫人接进了自己的龙桓宫日夜保护,十月怀胎,终于顺利诞下麟儿。皇帝大喜,赐名璋,封永定王,封地丰州并枫州,尽享这些土地的良田和收入。
永和帝对柔嘉夫人的宠爱已达鼎盛。朝堂上,后宫中,有关二日同辉的流言蜚语甚嚣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