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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无人船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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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地上拖拽的痕迹,两人忍受着极暴磁场对内脏的压力,走到一处植被茂密的地方。
拖拽的痕迹在这里断开了,好像绞架猎人和菲尔普斯他们凭空消失,举目四望,只有被冰霜冻结的单一林木,以及北风肆虐怒号、乌云浓重翻滚。
要下暴风雪了。
防护服可以抵御严寒侵袭,但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景末有些焦躁地踩碎脚下的冰锥,注意到虚空的某一处后眼前一亮,放出精神触丝。
迅如闪电的精神触丝绷紧足以匹敌任何致命武器,轻松刺穿所有阻碍,完全没有在殷毋梦里那么温驯。殷毋看着那些泛着蓝光的小东西,说不上什么滋味。
大步向某个方向走去,殷毋跟上他,“掀开。”殷毋不明所以,右手试探地在空气里一抓,果然碰到了什么无形的阻碍。
殷毋神色一凛。这触感……
“哗啦——”与周围景象融为一体的庞大光幕被少年掀的飞起,露出数十米高的玄铁大门,把手位置,赫然镶嵌着一个造型独特的古朴密码锁。
“这光幕是黑市上的好货,最近几年的玩意儿,本来是设计给雇佣兵的,居然也会出现在六号星。”景末左手托着右手肘,食指点着下巴,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要知道,这种躲过卫星和雷达的布料可是以平方厘米计价的,如此昂贵的东西遮一个破败寒酸的大门,里面究竟有什么稀罕东西?
殷毋倒是没注意这些,那把锁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八道嵌套圆环上没有镌刻数字,反而画了些狰狞的生物。殷毋依稀记起自己小时候在皇家图书馆躲二哥的时候,在一个泛黄缺页的线装本上见过这些生物。
他拧着眉沉思片刻,灵光一现想到了解开谜题的办法,刚准备在景哥面前挣点关注,景末一脸漠然地走近大门,五指分开卡住了圆形锁外围,用力。
声音都来不及发出,那把锁在景末手里变成一坨看不清原样的废铁,被他满不在乎地一丢,砸在同等材质的地砖上,哐啷哐啷哐啷滚了三圈。
殷毋:“……”
两指抠住漏风的黑黢黢洞口,气沉丹田使劲向外拉——
重达几吨的大门缓缓移动,合页摩擦犹如嘶哑的尖叫。
苦臭的风穿过,迎面撞上两人。
景末回头,被狂风吹乱的发丝一点不显得狼狈,反而有种洒脱随性的美。看着殷毋明显呆住的脸,噗嗤笑了出来:“小毋真可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计谋不过是调情的小动作。这就是J的行事法则。”
殷毋一声不吭跟上,无数次偷偷看向那个永远游刃有余的笔挺背影。
在所有电子设备被屏蔽的极暴磁场下,人类是否会失去征服星系的高傲。
没人知道,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高科技,仅凭一腔孤勇和使用后恢复缓慢的精神力,人类还能立足于茫茫宇宙吗。
两人走路都没有声音,那段漆黑的阶梯一直向下延伸,长的好像没有尽头,人类很容易在这种环境迷失时间的概念,听从本能放弃。景末也曾为了任务蛰伏于黑暗,独身聆听时间从指缝流出的沙沙声,穿过这种长廊,懈怠时也会忽然蹦出一个念头:什么东西掉下来砸死我算了,好没劲。
现在,黑暗里的景末第一次有人陪。
前方有荧荧微光,景末和殷毋一步步不偏不倚走出,触手即是光明。
地底里是空心的,被刻意雕刻凿砸成容纳一座宫殿的大小。
船。
这是景末脑海里搜罗一圈才想到的词汇。景末没见过船,他记忆里,星舰和悬浮车是唯二的交通工具,即使是观赏海洋,他也是乘坐观光星舰,船这种古老的东西,只存在于资料库里。
现在,他们脚下,一艘可容纳万人集会的大船真真切切地存在。
玄铁大船通体漆黑,透不出内部一丝光亮,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凉压迫感。半流体状不明物质攀附在折断的桅杆上,在重力作用下一滴一滴向下流。荧蓝色的火光跳动着在半空无规则运动,勉强照亮一小片漆黑的起居甲板。
这是一艘被幽灵占领的轮船,亡魂的祈祷与诅咒让轮船永远沉没地下,难见天日。
景末和殷毋站在尾楼甲板,如地缝里渺小阴湿的小虫仰望深远广渺的星空,只不过,小虫不带谦卑敬畏,他们是来干翻宇宙的。
“既然来了,就别空着手回去。”
甲板厚重,踩在上面甚至发不出声响,景末估量了一下厚度,直接打穿太不划算。
他们一路走到主甲板,进了驾驶室,殷毋谨慎地握紧腰间的枪,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这里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太诡异了。”
确实,这里干净地过分,没有多余设施,没有仪器表盘,连灰尘都是薄薄均匀的一层。驾驶室中央,木制的船舵被窗外的“鬼火”照的忽明忽暗,花纹古朴,雕饰着诡异但混合起来显得和谐的夸张生物,与那把锁似乎出自同一人之手,吸引着人上前掌舵。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小毋?”景末只是端详了船舵一会,一回头没了殷毋的身影。殷毋总不会是自己离开的,他最听景末的话,只可能是被什么掳走了。在星际战力巅峰眼皮子底下蹦哒,顺便踩了雷区,景末不打算搞抽丝剥茧、调查取证那一套了。
活动了一下脖颈,骨骼脆响,昭示着这具身体的主人的不爽。他要把这艘装神弄鬼的破船拆了,再把殷毋和那群俘虏挖出来。
祁森合金铸就的折叠刀刃伸展,薄如蝉翼却锋利无比,泛着森冷的寒光,景末轻轻握住刀把,精神力加持的刀尖对准那个讨人厌的船舵,嗡鸣着砍了下去——
“叮——”帝冥星附属2星,悬浮车站。
车身经过风吹雨淋,已经开始脱落漆皮,尘土混合了雨水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混浊的痕迹。
“滴——”鸣笛声愈发靠近,悬浮车缓缓进站,狼狈地一如下车的流民。破旧漏棉花的夹袄,手工编织边缘磨损的提篮,方格子补丁的灰白头巾,人们穿的大相径庭,脸上却有相同的表情。
疲惫、麻木。
短短几天,他们就见识到附属2星的冷漠罪恶。为了一口冷饭,为了一个蜷缩睡觉的塑胶壳子,他们可以面无表情地把身边人推进地狱。以收割灵魂的代价,换来自己一口健全的呼吸。
巡逻士兵持枪站岗,眼神好像放空,在思念主星上的妻子儿女;好像隐含厌恶,藐视活的不如虫子却比虫子还顽强赖着不死的流民。
这是今天的第三批了。
部分六节紫目迁移过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虫洞一头通向了heaven星系。迷路的六节紫目索性把最近的图上星当做新的栖息地。
图上星矿业发达但经济不景气,生产资料只掌握在移居外星的少部分人手里。这里是矿业大亨的天堂,软弱的政府不敢违抗资本家背后撑腰的领导人,把自己星球的采矿权全权交给别人。图上星的居民四成以上都是矿工,把自己的矿石挖出来,拱手送人,换取微薄的生活物资。
多么讽刺,但这就是事实。
所以关于图上星与六节紫目的一场家园争夺战打响,本该是同胞的人类选择袖手旁观,甚至期待六节紫目杀掉所有图上星居民。到那时只需要重武器连吨轰炸赶走虫子,这颗星球不就完全属于每一个人类加害者了吗?
利益驱使下,面对求援,帝冥星和几个兄弟星球不为所动,只有遥远的花亚星支援他们抗战物资。图上星人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矿石、尊严、被期待活下去的权利,他们都没有了,现在,他们只想体面地死在世代生存却刻满了痛苦的家园。
把一部分妇女儿童送到人道主义救助站,分担给假惺惺的各个星球,剩下的都参了军,甚至总统都持枪上阵,极大鼓舞了士气。
也许求死的意志太坚决,他们真的守住了自己的土地,血肉之躯可以喂饱六节紫目,
却堵不上虎视眈眈的同胞,毕竟欲壑难填。
必败的战局扭转,图上星人看到了希望,原来他们也配活着。
此战让周边星球对挂在嘴边的采矿权闭了嘴,万一惹毛了这群气势正高涨的散兵游勇,只会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负担。况且把六节紫目打退,在heaven星系都只有不到三颗星球可以做到。他们肯定留了什么后手。
为自己挣了一口气的图上星人由衷感谢唯一给予他们支持的花亚星,慷慨地与花亚星签了矿业合作的条约。
帝冥星眼馋了,战后的图上星成了一片废墟,短期无法复原,殷玄夜趁机开通权限厚着脸皮邀请图上星人暂住附属2星。
图上星政府没有像民众那样激进地排斥帝冥星,权衡之后,答应了帝冥星的“邀请”,算是给彼此一个台阶。
此刻,是难民被救助站随机分配,踏上别国领土的开端,死亡的阴霾笼罩在沾了矿渣的外套,一场对故土的殉葬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如果图上星上的男人们死在六节紫目前肢下,她们也会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