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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重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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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大西洋飓风影响,梁梦洲和谢桥的漂亮国之行并不顺利,航班从最初的改签变成取消,他们的行程足足延迟两日,第三天才抵达纽约。
因为飞机上有旅客认出梁梦洲,下飞机的时候他是和陈勉一起走的。而谢桥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像个恐怖分子,落在最后下飞机,三个人两辆车,前往同一个酒店。
倒时差睡了一晚,次日梁梦洲没能按照他写在备忘录里的时间起床,先被“呱呱”声吵醒,是姜欣的电话。几乎瞬间他就将手机切成静音。一旁的谢桥还在睡,因为生病恢复的原因,他这几天睡得都很沉。
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梁梦洲披着睡袍走到客厅,掩上门才接过电话,听姜欣说:“凡雅的合约过了,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催他们拍摄?拍摄方案和预约摄影师都需要时间,现在压力直接到我们这边了。”
梁梦洲压低声音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会成功?重点是我不想再等了,我想把一切都抓在自己手里,包括钱和机会。”
姜欣问:“什么意思?”
“有钱才有底气。”就是当谢明世再站在他面前,他不用担心被一巴掌拍死的意思。但他没法对姜欣说,只好安慰她,“摄影师我有人选,Leo,至于拍摄方案,让凡雅给基调,我想自己来。”
“……这件事你有几成把握?”
“一半一半吧,还是那句话,不试怎么知道不会成功。”
“因为谢桥?”
梁梦洲只是笑,不说话。姜欣又说:“你决定好了就好,这么多年了,希望能看到不一样的你。”
“谢谢欣姐。”
早晨七点多,曼哈顿的天已经彻底亮了,阳光刺破云彩落下来,浅色浮光落在房顶,车流,和人流之上,像所有这些人都有奔赴的地方一样,梁梦洲也很心安,给Leo发消息说:“给你一个机会拍谢桥,你来不来?”
纽约和费城没有时差,Leo回得很快,一声拉长的“really”差点把梁梦洲耳膜震碎。
定下摄影师,他又花一小时和姜欣沟通了初步想法,由她和凡雅那边协商,万事俱备,接下来就是等了。
做贼一样回到病房,就看谢桥换了个姿势,头蒙在被子里,一只手压在身侧的被子上,是一个习惯性搂人的动作。
梁梦洲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小心翼翼从被子底下钻上去,正好钻到谢桥手臂下被他搂着。突然谢桥就睁眼笑起来,压过他作乱的手说:“你真的……”
梁梦洲又在他怀里闹了一会,衣服都浪没了,像个赤条条的山药,突然就抬起胳膊说:“好痒。”他指着右手臂内侧的一小片红疹说,“我被什么东西咬了?”
“……”谢桥扶住他的腰,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会发烧了,你大概对乳胶过敏。”
“什么玩意?冈本害我!”梁梦洲满脸震惊,忙扔了手中的小东西。
谢桥撑着身体在一旁低笑:“‘身经百战’?嗯?”
“哈哈哈!”就说人吹过的牛总有一天会变成巴掌扇到自己脸上!
他的脸红极了,又把头蒙进被子去折腾谢桥,却被谢桥躲了,就差坐起来给他科普“无套内she”的害处,但是梁梦洲不信邪,按着他的手装腔作势,冲他眨眼:“老公,给睡吗?”整得好一出媚眼如丝。
没有人能拒绝“老公”这个称呼,谢桥也不行,他拉过被子,就将梁梦洲拉进另一重梦里……
直到下午,两个人才慢悠悠起床,这回总算不烧了,梁梦洲神清气爽,又闹着要出门,让谢桥当司机,他当人工导航。
对两人来说曼哈顿不算陌生,尽管几年过去,街景已然迭代,但帝国大厦和百时代广场依旧默然耸立,盛大恢宏。穿过第五大道和百老汇大街,熟悉的建筑一一闪过,谢桥瞬间明白梁梦洲的意图,问:“先去哪儿?”
梁梦洲缩在副驾驶随口说:“你母校或者东河公园?也不知道那个篮球场还在不在。”
谢桥看着后视镜中飞快闪过的车流摇头:“去年回来过,今天就不去了,免得你被认出来。”
梁梦洲看了一会他,忽然问:“和我在一起很长时间都不能站在阳光下,后悔吗?”
“后悔是个伪命题,源自过去的某个时段有别的路可以选,但我没有。我觉得从注意到你再到喜欢你,我才是被选择的那个,因为逃不开……”
“……别逼我亲你。”梁梦洲眯着眼,又开始蠢蠢欲动。
谢桥笑,说:“去诺克康尼海滩。”
“那鬼地方,你不怕我应激吗?”梁梦洲歪头看他。
“那你会吗?”
梁梦洲裹着身上的大衣摇头:“当年刚出院时有点,但看到胯上的印子就什么都没了。你手劲可真大啊,都给我掐青了,那一圈,说是鬼掐的我都信。当时你就喜欢我了?那为什么不借这次机会让我看到你?”
谢桥将车倒进海滩旁的停车场,海边风很大,路边模样花哨的咖啡馆和餐厅都歇业了,墙面刷成红色的纪念商品店也只开了半扇门,还有一些门店干脆门窗紧闭,整个沙滩显得很萧条。两人走了一段距离才有一家设备出租店,门口摆着一些沙滩椅和伞。
梁梦洲穿着厚大衣还是觉得冷,想要两个椅子坐一会,看谢桥朝前走了,又跟上去。时隔六年,他有些恍惚,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当年“工伤”的西餐厅,那些印象深刻的发光大蘑菇仿佛凭空消失了。
他问谢桥:“你是不是知道餐厅没了?”
谢桥点头,踩过柔软的沙地和他并行。下午一点的太阳颜色浅淡,照在人身上仅有细微暖意,偏白的亮色把浅蓝色的海面照出一点橘调,他说:“知道。本来想等明天夏天和你一起过来的,这里往前有个小岛,水质不错,适合潜水。”
“来日方长,不急。刚在车上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怎么,又不想说啊?”看到沙子,他的写字基因觉醒,掏出车钥匙就开始画,先画了一座山形小岛、一旁的波浪是海,两者之间架着一座桥,用潦草的爱心卷起来。
谢桥默默注视他:“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因为害怕,也觉得没有意义。害怕是因为人和人之间的连结其实很脆弱,武侠小说里爱写对救命恩人以生相许,但扪心自问,有一个人看到了你最脆弱难堪的样子,除了感激,应该更想逃离吧。”
“胡说!”
谢桥:“……”
突然他的裤腿被扯,梁梦洲蹲在沙画旁,仰头看他:“来,蹲下比个耶。”
谢桥照做,就看他掏出手机,勾着他的脖子,把自己半张脸和他敷衍的剪刀手连同地上的沙画一起拍进去了。
梁梦洲拍开沙子起身,轻微的风吹得他发型潦草,连心都起了褶皱,他深吸一口气说:“你高估我的自尊心了,我这个人简单得很,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所以还是你的问题,你被人拒绝过?”
“不算拒绝,只是自然而然的疏远。小学读书那几年也有几个朋友,但自从我爸让司机接我上下学后,他们就不跟我来往了。傲慢和偏见,是最容易将人隔开的东西。我不希望在认识你之前,让你产生任何一种情绪。”
梁梦洲搂住他的腰说:“那是他们和你没缘分,我和你有,所以爱我吧。”
“嗯。”谢桥笑,觉得有什么年久月深的东西被瓦解了……因为他曾失望过,所以知道梁梦洲有多难得。
海岸线虽美,但到底太冷,梁梦洲冻得都吸鼻子了,怂恿谢桥赶紧上车,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二人驱车到达东河公园。只是到的时候两人却都默契地没有下车,相视一笑,梁梦洲率先捂脸:“啊……我真的,摔成肿脸猪头的样子都被你看到了吗?”
谢桥朝他伸出手:“走。”
梁梦洲抢先跳下车,以为他要去公园,却被带到一片居民区,一排红色砖墙和一片片小花园,花园里种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花,红黄交替,漂亮温暖。七弯八拐,两人进到一幢小楼里,小楼老旧,没有电梯,光线也很暗,但楼梯间干净整洁,看上去生活气息十足。
“去看看我当年的房子吗,去年我把它买下来了。”
梁梦洲的心一跳,忽地抓紧他的手:“你别是要跟我求婚吧?现在我可不答应。”
谢桥笑着说:“那我等你给我求婚。”
台阶转角的平台上,梁梦洲瞬间将他拽回来,单膝跪地说:“那好,谢桥先生,你愿意娶我吗?”
突然对面的门开了,打开一条小缝,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金发女人,和梁梦洲看了个对眼,他立马朝人挤出一个笑脸,扯着谢桥朝上奔去。
他边跑边咬舌头害臊:“我还是胆子不够大,不然就拉她当证婚人了!”
谢桥慢悠悠地看着他:“你现在也可以下楼。”
“哈哈哈!”梁梦洲干笑着推他,“快走吧,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