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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明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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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像害羞,垂在高楼上的晚霞很美,吹在脸上的风也很温柔。
出了凡雅大楼,梁梦洲没着急回去,搜到一家花店,打算买一束送给谢桥。步行一公里过去后,发现没有店主,店门半敞,仅在木门手柄上悬着几个二维码,门边铁桶里放着几捧颜色鲜艳的蓝色矢车菊和黄色鸢尾,一些圣诞玫瑰和山茱萸放在较高的台阶上。他朝屋里扫了一眼,没找谢桥喜欢的多肉,最后扫了一捧矢车菊离开。
他捏着手机想,一起去曼哈顿的话该怎么和谢桥说呢,会不会影响他的后面的工作?要不然先问问陶君然?我是不是太鲁莽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扎堆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陈勉,连珠炮似的说:“哥我对不起你,我把谢桥看跑了!”
梁梦洲皱眉:“……看跑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带我一起出门,结果半道自己下了车,进了一个名字很长的酒店,还让司机带着我环游慕尼黑!”说到后面隐含喜悦。
“……哦,那你现在在哪?”
陈勉雀跃:“我在商场买特产呢!哥你要什么不?”
“不用了,自己能回来吗?”
陈勉强调:“可以!司机包接送的!”
“行,那挂了。”
陈勉拿着手机十分狐疑——“酒店”俩字他确实没漏啊,为什么梁梦洲那么平静?
实际上不是梁梦洲平静,而是如今以他对谢桥的了解,觉得哪怕他去牛郎店,也一定是事出有因。
“梁梦洲。”
突然他觉得自己幻听了,怎么听到谢桥在叫他?一回头,就看到一个清瘦漂亮的人站在身后。
谢桥站在一棵笔直的树下,晚风将他的黑发吹起,橘色的夕阳给他整个人描出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身后是一群灰白墙面的尖顶建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了一弯月亮,温柔地看着他说:“找到你了。”
梁梦洲心跳加速,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站着没动,就被谢桥搂进怀里,他说:“别哭,以后都别为我哭。”
“哈哈。”梁梦洲干笑,怎么一来就说这个,怪不好意思的,又问,“你伤口不疼了吗?”
谢桥摇头。
不确定他说的真假,总之梁梦洲不太信,也不敢用力推他,只说:“撒开,大马路上呢。你不知道,我在这里也火了,可能会接个代言。”
谢桥松开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梁梦洲又把花塞进他怀里:“送给你,这两天忙着拍广告,谈合约,冷落你了。”
“只是冷落,不是躲着我?”
没想到会被拆穿,梁梦洲就抓了抓头发,试探道:“那给你个机会,你哄哄我?”
谢桥点头,抬头看了看天,拍下几朵云,开始埋头作画,双指缩放几次,两个小小的两头身卡通人像就画好了,两团柔软的大云做脑袋,小小的拖在底下的碎云做身体,一个眯着眼笑,一个瞪着眼呆呆的,做出手挽手的动作,亲昵又可爱。
“这样可以吗?”谢桥把手机递给他。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画好后竟直接发了微博,梁梦洲瞪着眼说:“你是怕别人看不出来这是两个男的吗?”
“事无不可对人言,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
“哈哈,”梁梦洲干笑,垂着头说,“那你以后能别那样了么?”
“好。所以你别害怕,也别躲着我。”
梁梦洲小声回嘴:“没躲着你,不是买花去了吗。”
谢桥就笑了,见他笑,梁梦洲也笑了,贴得很近,又牵住他的手。
两人在异国他乡的马路边慢慢走着,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有车从身旁疾驰驶过,谢桥有种奇异的轻松感,看着车流说:“还没有让你穿上我设计的礼服,去参加大大小小的活动,也没有看你站上领奖台,领回一个又个奖杯……我现在挺惜命的。”
梁梦洲幽幽地说:“你立字据。”
谢桥又笑:“好啊,回去就立。”
梁梦洲脑中一亮,趁机说:“不立也行,你陪我去纽约吧,新代言的行程。”
“可能去不了,有个合同很急,明天要飞一趟伦敦。陶君然三天前已经过去了,没搞定。”
“好吧。”梁梦洲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那先回医院。”
谢桥一勾他的肩膀难得潇洒:“不回,烂摊子给我爸收拾,直接去酒店。”
梁梦洲腹诽,这父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任性。
两人回去时,正好碰到Leo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Alex,小家伙还抓着Leo的头发,一副要离开的样子。Leo一见到他们就把孩子放地上,拍着梁梦洲的肩惊喜道:“梁,你好啦?太好了!”
早在他回去拍香水外景时,Leo就抱着他忏悔过一场,话里话外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对不起”含量比过往二十几年都多,一直在说不该带梁梦洲去酒吧,这样前男友和女朋友就不会找到他,也不会绑架他。还大哭说不知道他们怎么变成这样,看上去备受打击,最后又愧疚地说要当梁梦洲的御用摄影师,梁梦洲连连点头才把他哄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哄人的那一方。
梁梦洲走过去摸了摸Alex软软的头发,说:“本来就没大事,倒是你,准备回费城了?”
Leo点头,又拉着他走到一边问:“你男朋友呢,他好些了吗?我听你助手说他被抢劫住院了,他也是明星吗?”
不怪陈勉大嘴巴,主要是Leo无数次对谢桥的身份表示好奇,梁梦洲拍摄当天他也问过好几次,都被他搪塞了。
他无奈地说:“没好全,还要静养。”
Leo十分遗憾:“那就只能等下次了,他的脸太完美了,是上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漂亮。答应我,如果他需要出席活动,请一定要让我来拍好吗?!”
梁梦洲一笑,卖了个关子说:“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Leo疑惑,还要再问,一旁谢桥已经抱着Alex过来了,一脸生人勿近的冷漠,Leo相当识趣,大笑着走开,还不忘叮嘱梁梦洲:“再见,约好了,御用摄影师!”接着一大一小就乘电梯下楼了。
等梁梦洲打开房间门,谢桥才问:“他刚才让你记住什么?”
梁梦洲捏着手机随口回他:“说你好看。”又打开微信,就看Leo发来一句,“我知道了,你男朋友不喜欢你和别人太亲密,难怪他会在那么多人面前吻你,还有刚才,他竟然瞪我!”
哈哈哈,梁梦洲笑出声,转身看谢桥,手搭住他的肩说:“我听陈勉说,你今天去酒店了?”他把酒店两个字拉得很长。
谢桥若无其事移开眼神:“去见一个朋友。”
梁梦洲知道他,不自在时不喜欢眼神接触,所以这是心虚了?怎么回事?
他踩着厚重地毯把人堵在玄关,接着问:“什么朋友让你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谢桥不说话,换成劈头盖脸的吻落下来。梁梦洲这回没让他,反手将他推到墙上说:“别转移话题。”
可谢桥却把眼睛一弯,有恃无恐道:“我受伤了。”
梁梦洲撑在他左肩的手才放下来,就被拦腰抱起。
“唉你——”他想挣脱,又怕扯到他的伤口,于是就显得毛手毛脚很局促。
谢桥趁机亲了他一口。
还不让他说话!
梁梦洲被放到床上时,还不忘将被甩得乱七八糟的枕头摆正,以捍卫自己含量不高的自律品质,接着就被谢桥吻得迷迷糊糊,像一滩泥陷进柔软的大床中间,突然一切都静下来,谢桥忽地朝下挪去,他心中一惊:“你别……”
谢桥摸了摸他的脸,抬头朝他一笑,像蛊人的妖:“别动,我是病人。”
于是所有的话都被淹没在灭顶的快感里……
梁梦洲感觉自己做了梦,从浴室被抱上床时浑身都快散架了,他闭着眼,脑袋里还有根弦绷着,模糊问他:“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晨7点,不用送我,睡吧。”
“你还没说——”
“只是一个朋友。”谢桥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他就带着一丝不情愿,糊里糊涂进入梦乡。
次日梁梦洲被闹钟吵醒时只觉身处地狱,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当即闭上眼想:“怎么回事,我是被下油锅了吗?”
后来一想,哦,不对,是和谢桥睡了一觉,这个强度,他不会英年早逝吧?在床上艰难滚了一圈测试关节活跃度后,他听到门外模糊的人声,是谢桥。
拿过手机一看,已经7点半了,顾不上头晕目眩,他拉开房门时脚上的拖鞋都是反的,就看谢桥正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上半身西服领带,下半身真丝睡裤,正在开视频会议……他的心就安定下来,像下着大雨的夜里,看到一间生着火可以避雨的小屋,亮堂堂的。
“不好意思,等我两分钟。”谢桥用英语简单和对面打过招呼,将笔记本电脑半扣,走过去用头蹭了蹭对方的,低声说,“你有点发烧,粥和退烧药都送来了,你先吃点还是等我一起?”
梁梦洲的耳朵红了,怎么又烧了?他有些害羞地问:“你怎么没走?”
“台风,航班停了,改成了线上会议,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陪你去纽约了。”
梁梦洲的眼睛就亮了,一看窗外,果然风雨都很大,玻璃上都是圆形水滴,树也被吹成了风的形状。他小声说:“那我等你。”说完就关上门拱进被窝,只留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在外,他的脸和身体都热得不行,一半是生病,一半是费解——总共就两次,就烧了两次,不会以后都这样吧?
不知不觉间,他又睡了一觉,醒来时一身黏腻,摸着空空的肚皮,看着昏暗的窗时,一只手搭上他的头说:“烧退了,还难受吗?”
没想到他躺在旁边,梁梦洲的心蓦地一跳,扯下被子,推开他的手说:“别摸,都是汗。”
“对不起。”他轻吻了梁梦洲的脸。
梁梦洲缩进被子里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把手一伸,公事公办道:“字据呢?”
谢桥揉着他的头发低笑:“不是说不要吗?”又拿过梁梦洲的手机,打开备忘录,写下一句诗——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他捞过梁梦洲搂进怀里,轻揉着他的后腰,“人要为做过的事负责,所以在拿起剪刀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性,想过你会走,想过会自己可能会一个人。说出来不怕你笑,我是在去医院的路上才明白我有多傲慢。
“我确实想过一些后果,却没想过人生这条路其实很漫长,我并没有做好准备。虽然这些日子一定会有过去的一天,但我失去意识前还是在想,如果有你在,那就更好了。”
他扣住梁梦洲的手说,“从那一刻起,我就后悔了。我不会再推开你了,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