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星辰》婆娑树下

13、第十三章

　　下午三点，苏柠在蒂克会所见到祝思齐时，也就是昨天周大川介绍的“王太太”，她刚做完脸部和身体按摩，穿着精致舒适的浴袍在会所的空中花园喝下午茶。
　　苏柠走过去，拉开对座的椅子坐下，微笑着打招呼：“祝女士！”
　　祝思齐端着咖啡杯的手一滞，嘴角抽搐了一下，说：“苏律师以前没来过这吧？”
　　“没来过。”苏柠点头，左手摊开资料夹，右手握住一支笔，对着祝思齐说：“祝女士，有几个问题我需要再跟你确认一下，你要如实回答，信任是我们合作成功的前提。”
　　祝思齐不轻不重地放下杯子，桌面“嗒”地一声响。
　　“王裕是否知道祝筝的存在？”王裕是王氏实业的董事长，王华建是总经理。
　　“知道。”
　　“王裕见过祝筝吗？”
　　“祝筝上个月刚满4岁，一共见过他爸爸48次，每个月见一次，至于他爷爷，每年倒是会给祝筝一份生日礼物，但是从来不肯见他。”祝思齐说着，嘴角扯了一下，似是嘲讽。
　　苏柠又问：“祝筝和王华建是否做过亲子关系鉴定？”
　　“从我怀孕到分娩，到孩子上户口，以及每个月给我抚养费，都是王华建的秘书在打理的，王华建这种商人，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做这些！”
　　苏柠继续问：“也就是说他们确系父子关系，只是没有法律上认可的鉴定，王华建有对你表示过财产的分配吗？”
　　祝思齐点燃一支烟，吐出两个烟圈，缓缓地说：“四年前，我刚怀上祝筝的时候，他说一定不会亏待我，会将公司20%的股份给孩子，每年再额外给我一百万。后面我才知道，股份40%仍然在老爷子手里，他和他老婆才各占30%，他根本就做不了公司的主！至于他自己那30%,继承人可太多了！想必你也知道王老爷子中风住院了，也许没几天了，老爷子有没有留遗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没我们母子的份。至于王华建，他现在根本就顾不上我们。我不想等了，祝筝眼看就要上小学了，我要带他离开这里。我要王华建兑现他之前的承诺，他不是承诺20%吗，我也懂一点法律，配偶和子女是第一继承人，他老婆、他儿子和我儿子，我要他给祝筝10%不过分吧？只要10%，我就带我儿子离开这里，离开南川市，只要有这10%每年的分红，我们母子去哪都能衣食无忧。我查过新婚姻法了，非婚生子也是享有继承权的，对不对？”
　　“按新婚姻法，非婚生子的确享有继承权，不过继承权的概念是针对遗产，你得等……”这几个字还真不好说出口，苏柠合上资料夹，抿了一口水，“按你现在的诉求，你可以申请抚养费，对方是否愿意按10%股份的标准来支付抚养费，就看双方协商了，这样吧……”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苏柠，是祝思齐的手机，祝思齐看了一眼，陌生号码，手指一滑就挂了，她吐出一个烟圈：“苏律师，你继续。”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刚才的陌生号码，祝思齐手再挂。只是，不到一秒，手机继续响，她十分不耐地接起：“谁？”
　　苏柠听不到手机那头说了什么，只是祝思齐接通电话三秒后，整个人都坐直了，脸色由青变白，一分钟后对着电话嘶吼：“凭什么说是我杀人，她儿子是自杀，自杀，这个女人是疯了吗，行啊，我没做过我怕什么，你们来啊，我在蒂克会所，刚好我的律师也在！”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啪”地一下扔在茶几上。
　　她暴躁地站起身，抓了两下头发，对着苏柠说：“我去换身衣服，一会有警察来，你先见一下！”说完就径直转身走了。
　　苏柠见状，只能给老板周大川发了一串文字，说明眼下的情况，这要是民事加刑事，可不是她能搞定的了。
　　祝思齐说是去换衣服，可过了十来分钟也没见回来，苏柠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资料夹，思索着抚养费的事，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铿锵有力，落地生风，这肯定不是祝思齐的，不用管，继续思考。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她听到会所服务员的声音：“两位警官在这稍等，祝女士应该一会就会过来，这位女士是跟祝女士一起的。”
　　苏柠侧目，熟人。
　　李晋惊讶地睁大双眼：“苏柠，又是你啊！”
　　陈哲自顾自地拉过两把椅子，坐下，问道：“苏律师不是不接刑事案件吗？”
　　苏柠虽然内心在咆哮：谁接刑事案件了，我一个民事委托，怎么就又碰见你们刑侦队了！但是面上丝毫不显，她淡淡地点头，说：“两位警官不要误会，祝女士委托我的事，跟你们来找她的，应该不是同一件事，我今天只是刚好在这！”
　　服务员适时递上两杯水，李晋喝了一口，颇为随意地问：“诶，苏柠，祝思齐委托你什么事啊？”
　　苏柠回以一个微笑：“李警官，你们今天找祝女士什么事啊？”
　　“我们警方办案，不能向无关人员透露案情！”
　　“我们律师受委托，不能随意透露客户隐私！”
　　“对了，还没谢你上次提供的线索，帮了我。”
　　苏柠想了几秒才想起来是什么线索，就在她想继续问的时候，祝思齐才婷婷袅袅地出现，面对警察，她又恢复了她在律所时的阔太装扮。
　　苏柠本想招呼一声先离开，但是祝思齐先她一步开口：“苏律师，我刚给周大状打了电话，今天两位警官问话，还得麻烦你在场！”苏柠闻言，只好把椅子挪了挪，在祝思齐身边坐下，摊开资料夹，敛眉肃目。不知道是不是苏柠的错觉，她感觉祝思齐在她坐过去的一瞬，整个人放松了不少。
　　李晋一改前面闲聊的松弛，肃容问道：“祝女士，警方现在就王瑞杰被杀一案向你问话……”
　　祝思齐撇了一下眉头，说：“被杀？他不是割腕自杀吗？”
　　“王瑞杰的家属昨天向警方报案，怀疑是他杀，经过我们法医的初步检验，可以确定王瑞杰不是自杀！”
　　“不是自杀？”祝思齐也有些震惊，脸色一白，但是随即又想到了眼前的处境，咬牙切齿地说：“不是自杀，你们就怀疑我？怀疑是我杀了他？”
　　眼见着祝思齐要暴起，李晋伸出左臂，虚空按了两下，说：“祝女士，你冷静一点，警方现在是根据家属提供的线索，在一一问询……”
　　“家属？呵！”祝思齐叉腰冷笑，“哪个家属？是不是岳芝霞？警官你们搞清楚，是她老公勾搭我骗我在先，不是我要去主动破坏她家庭，我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早就跟这个男人断了！”
　　“没问你这个，祝女士你冷静一点……”眼见她越说越激动，李晋试图把她拉回正题。
　　“祝女士，你是不是有服食安眠药的习惯？”陈哲猛地插入一句。
　　“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陈哲冷冰冰地问，跟他一比，李晋的问话简直是春风和煦。
　　“是，有，我产后抑郁，经常睡不着觉，医生给开的药，有问题吗，警官？”祝思齐也没有好脸。
　　“王华建是不是告诉过你他们家的密码？”陈哲继续追问。
　　“没有！”祝思齐一口否认。
　　“可是，王华建夫妇昨天给我们提供了一份名单，上面是知晓他们家门锁密码的所有人，里面就有你！”李晋调出手机的一张照片，伸到祝思齐面前。
　　“是，他有一次喝醉了说过密码，可我一次都没去过！”祝思齐没好气地说，冷笑一声，“你们想想就知道，他说了密码有什么用，我敢登堂入室吗？不信你们可以查监控啊！”
　　李晋看了陈哲一眼，对方微微地点头，遂说道：“祝女士，由于我们在死者王瑞杰体内检出大量□□成分，也就是安眠药，在报案人提供的名单里，你是唯一有安眠药处方记录和购买记录的人，你要如实回答，不配合对你没好处！”
　　祝思齐转头看向苏柠，伸手攥住苏柠的手腕，喃喃说道：“苏律师，不是我！不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