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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故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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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近门的这几步,从公共的区域,从落洒的走道灯光走进玄关不长不短的甬道,这里的光从鞋柜下面的橘光往上蔓延,陪伴着上头两侧小氛围射灯的笼罩,将人包裹入蛋笼一般。
这人让进门后,自己就侧开了身子,也不动,握着门把,就这么冷漠看着周望岫走进。
周望岫其实很多年没真切看过这人了,进门的时候。
擦肩比对过彼此的高度。
单侧垂间的发丝微卷,带栗色,发尾贴着如墨绸缎流淌的黑色睡衣,从肩头抚到流畅往下的曲线,些许翘丝挨着领口。
她不太敢看这人,但还是忍不住,从她跟前走过的时候,转头了。
张云英说她过分好看,而且危险。
可是,何止是好看。
素来大气的脸上连眼神都是沉定的,剩下多余的全是被外人闯入领域的冷冽跟掌握。
十年会让原本只是出身足够尊贵的人果然成为高高在上的存在。
察觉到周望岫的目光,谢须弥垂眸了。
周望岫的视角从瞧见的薄唇粉黛上移。
对上到对方垂下的眸色。
又非实际相触。
但还是惊了,她的步伐加快了两步,没留意长裙尾摆擦过谢须弥的小腿。
谢须弥站在原地片刻,没动,就这么侧着头看着这人的背影走过玄关....走进亮堂的大厅。
后背露出的肩胛骨胜似雪峦白曲。
在外面那些房客快走近的时候。
门把手上的手指握紧。
谢须弥收回目光。
周望岫听到了过了一会那边才传来啪嗒一声的关门声。
然后是不紧不慢的轻微脚步声。
从她后面来。
周望岫曲起手指,揪着裙子布料,呼吸微紧,依旧忍不住转身回头,想要说什么,却见这人绕开了,一个眼神都没给她,顾自走向沙发区。
周望岫只能看着她,等这人坐定后,看向自己时,周望岫反而飞快移开目光,看向桌子。
“有什么事吗,周医生。”
比起傍晚电梯里的厌憎眼神,此时的谢须弥神态平静多了,搭着腿。
客气,礼貌,但冷淡。
周望岫的目光从桌子上的一些衣服上移开,对视着这人,心里恍恍惚惚,再次摇摆不定。
“谢....”顿了下,还是顺从对方的“周医生”称呼变成了对应的“谢董,我是来道谢的。”
谢须弥双手交叠,目光从这人的脸到其左手。
本来她是有点走神的,听到“谢”这个字眼却被触动了,眉宇下压,直接越过衣服这件事。
“谢董?这个称呼好像是对应我父亲的,周医生远在国外多年,只年年陪伴男友回谢家,这么多次了,也区分不了其中差别?”
“还是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她的父亲......
周望岫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在她们之间意味着什么样的存在。
长辈,金钱关系,社会关系。
“您的父亲,在我这里只是谢先生,我很少这么称呼他,谢董应该也很清楚。”
“这么称呼您,也是因为我看在新闻里,别人都这么称呼。”
“我,今晚真的只是来道谢的。”
因为谢须弥的态度,周望岫知道自己那骨子里不值钱的清高又冒头了。
同时冒头的还有怯弱。
“谢谢您安排的衣服。”
“打扰了,我.....”
谢须弥是在等周望岫说完的,可这人卡在那,不再说话,还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不言不语,像是少时无辜可怜柔弱犹豫.....
可远比那会更有迷惑性。
因为她长大了。
早已具备一个女人最成熟的风情。
这一身吊带裙。
是不是也在她的男友面前也这样?
每一天,每一夜。
谢须弥手掌抵着微侧的脸颊,说:“没了吗?”
“衣服,不止你一个人有,也不是我分的。”
“周医生实在太有礼貌了。”
周望岫:“.....”
礼貌,这个字眼好像对应了当年她做过的那些非常“不礼貌”甚至算是恶毒无耻的事。
“应当的。”
“也许还是打扰了谢董。”
“告辞。”
周望岫转身,想要走出去这个几乎要让她窒息也不知道往里看的房间。
但,走了两步。
她的目光落在镜面上,正好瞧见冷漠坐着的谢须弥侧影。
这个女人.....
像一个网。
走出去了,以后就是彻底脱离了吗?
她们哪里来的第二次偶然再遇?
本来就天差地别。
周望岫猛然顿足,深吸一口气,果断转身回头,甚至走近几步。
带着沐浴后的气味。
那么点布料,根本藏不住轮廓跟细致。
谢须弥抓紧了扶手的五指更紧了,身体后倾,静默瞧着她。
周望岫是急切的,又紧张,靠近后,壮着胆子俯身。
“谢须弥,当年是我伤害了你。”
“是我不好,我那会太自私,只想着解决自己的麻烦,未曾照顾到你的感受,我会解释,那时我跟谢思邈之间其实没有那种....”
谢须弥忽然扣住她的手腕。
这人的手指很长,也很凉。
周望岫心脏微顿,看着这人不退反倾身过来,扣着她的手腕,手指下移,抵着她的手背纱布。
“湿的。”
“洗澡了?”
“作为一个医生,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跟不爱惜自己的尊严一样。”
“为什么要跟我提你跟你的男友、我的堂哥那些风花雪月的事?”
“难道我不知道,你在跟我待了七天后,立刻回了伦敦,又跟他在酒店里待了七天?”
“然后,你们就在家族聚会公开了。”
“当着我的面。”
周望岫喉间梗塞,张开嘴想要说起当年的缘由,但想到那位“谢先生”曾经说过的话,再看眼前人如所有人期盼预判的那样高高在上应有尽有的高贵模样。
她忽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在得到金钱解决你们母女一生困顿甚至不被影响获得光辉前途之后,你哪里来的自信再跟我谢家要求得到一个精心培育的继承人?
——不要太清高,看不起财富名利。
——有没有可能,你认为的爱情高于一切,只是因为对你这样的人而言得到爱是最难的事,但对我的女儿而言,爱情是可以有替代品的,她的选择,比你多得多。
——你没有那么珍贵。
——很多年后,你再回头看,周望岫,你会发现些谢须弥没了你,就只是没了一个污点,仅此而已。
——不过,如果我的女儿她非要被你带入自甘堕落的境地,那她也不会再珍贵,我完全可以有其他孩子跟继承人。
——最重要的是你扪心自问,你可以拒绝我提出的条件?
——你拒绝不了。
好像,也没说错。
周望岫想要对抗内心这种当年被剔骨入髓训诫后的自我认知,又带着一些不甘。
但她不知如何开口了。
见这人无言以对,也没有对往事再解释的意思。
好像当年就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场“选择”,选择了一个,必然有对另一个的抛弃。
对,她被抛弃了。
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谢须弥面色如常,仿佛对往事已经看淡,慢条斯理抚摸着周望岫手背上带着湿润的纱布,看着上面渗出的血液红痕。
指腹随着言语提及的旧事,回忆起那一幕幕,她好想就这么摁下力度。
逼那伤口溅出更多的血。
但她没有。
“现在,穿成这样来跟我旧事重提。”
“你的目的是什么?”
“是因为这么多年了,你都没能跟他结婚吗?没能如愿嫁进谢家.....找我替补?”
咻。
周望岫的手抽了回去,身体往后退,手指有些抖,好像被摁疼了。
可对方没用任何力道。
只是言语,诛心。
她这时候才无耻想起自己当年并不止抛弃了这人。
确实无法拒绝。
她答应了那位谢先生跟谢思邈的“救助”,这种救助不仅仅是金钱,甚至严格说来是权力跟资源带来的巨大恩情。
这个结果挽救了好几个人的人生,包括她跟她妈妈,以及别人。
教养跟思想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这是恩情,她完全没有憎恨或者挑剔对方的资格。
那么,再回头看,除了她对不起谢须弥的这个卑鄙过程,好像各方都得到了最好的、最正确的结果。
不过,她到底是以什么心态洗澡换衣打扮后再来见这人的呢?
在对方眼里,一定显得低俗又下贱吧。
可怕的是她自己都没法反驳内心可耻的私心。
周望岫没有回答谢须弥,只是冷静下来了,别开眼,“洗澡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有点脏,不适合见你。”
“以前.....确实是我对不起,你要怎么对待我都理所当然。”
“今夜的确是打扰了。”
她转身了。
果断,也不回头。
甚至步伐远比之前快。
但她知道自己脑海里有点幻音,反复回想着那些人的声音。
正确的、不可对抗的、不配的....
她的脑子都要炸了。
好像三个月前被击中后倒下的那种感觉。
以至于她握住门把的时候,未曾洞察到身后的脚步声。
手背被握住,固定在了门把上。
再次在笼子里。
周望岫的视线固定在门板上,她看不到任何人,包括自己。
身后人只是扣着手,挨着她的身体,但刻意保持了距离。
半点都不肯接触她。
不像很多年前,她们对彼此身体的渴望跟吸引也是至强的不可抗力。
现在好像碰一下都成了禁忌。
谢须弥的声音也是冷而沙哑的。
克制。
“请把手重新包扎了再走。”
周望岫站在原地,客气道:“我回去再弄,谢谢谢董提醒。”
“让那个小女孩给你弄?在你的房间还是她的房间?”
谢须弥问,不带什么情绪。
周望岫:“不是,我自己来,再怎么样,我也是医生。”
谢须弥安静了,松开手。
周望岫拉下门把,即将拉开门,因为疲惫而略长长呼吸一下。
门缝打开,正要出去。
砰!
门被重新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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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门板,苍白的左手被拉拽往上,掌心贴着漆黑的纹路,避开了碰到伤口的可能性,但腰肢被身后绕来的手牢牢握住,五指并拢,囚住了腰腹。
脖子湿润触感,不可耐地偏下颈项,青丝摇曳摩挲,像是羸弱而喘息的鱼。
没有照面,只有晦暗地,没有眼神对望地、背离地.....
困在那里。
难以呼吸。
雪白上落下印记。
细细的素绿带子不自觉滑落,正好承接在抚握她肩下部位的她人手腕上。
搭着昂贵的腕表。
此前被周望岫搭在鞋柜上的手机响起。
上面的号码.....
谢思邈。
手指在那一刻没忍住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红痕。
一切都停住了。
只剩下了竭力平复的喘息。
周望岫感觉到了这人勾住裙子细带拉到肩头的动作,人也退开了。
“冒犯了,周医生。”
“忘记你有男友了。”
谈不上羞辱,只是一种木然跟提醒。
谢须弥啊,她可是谢须弥。
她也会干这种不堪的事?
她也配让她枉顾道德跟戒律堕落吗?
区区一个周望岫?
她肯定后悔了。
周望岫拢了下有些发疼但带着凉意的上身,也木然盯着漆黑的门板。
她想着这人刚刚的行为,内心不知道怎么想的,但几乎是一面倒的.....
臣服于自己的内心。
屈服对这个人的了解——假如谢须弥还要周望岫,那为什么不?
没变过,她一直自私。
所以她垂下眼,压着沙哑道:“分了。”
“不算冒犯。”
“本来就是穿给你脱的。”
“就跟当年骗你来这里一样。”
“我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