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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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衣整个冬季都不得不病恹恹重复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修习，治病，睡觉。
病中时常会觉得三魂去了两魂，晕晕乎乎，没什么胃口。
金鎏影和赭杉军轮番照料，几度以为这位师弟怕是熬不到春天。常常是整夜的大雪漫天，冻得人心都寒了，就听得紫荆衣在梦里模模糊糊喊“二叔”。
宗主也来过几次，又把玄觉道人和苍从弦部调来，以琴声助他清除体内骨箫余劲。
单除余劲，也无法立即使人复原。毕竟是几乎将底子都掏空的伤害，紫荆衣这算得是要重新长一次才能完全恢复。
珍贵药材没少用，也不敢过分滥用，必得顾及到紫荆衣年岁还小，身子骨未长开，滥用药物总怕留下后患。
偏偏，冬季气候委实不适合保养身体。
翠山行看不过，又念着秋蝉孤当年救命恩情，三天两头往奇部道舍跑，与金鎏影一起守着他喝药吃东西。
一天天地熬着，银装素裹悄然消去，封云山的春季终于来临。
这对体质尚未完全恢复的紫荆衣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道境乃四境中最得天独厚之境，气候极为怡人，万物生长也最符合自然规律，一向被视作四境最佳居住清修所在。
封云山脉因地势拔高，冬季稍微长了些，却也比苦境好得多，熬过漫漫飞雪酷寒最甚的几月，便渐渐回春，山染新绿。
玄觉道人上观星台算了算最近天气，挑了个合适时间把紫荆衣从道舍里挖出来，带到云霞霂治病。
云霞霂气候更加温和，地气日照于病体有利，趁天气大好彻底拔除紫荆衣体内残毒内劲，辅以药物，再借玄门内功与天地自然之气，激发身体自我修复能量。
紫荆衣在云霞霂住了半月有余，总算觉得自己又缓活过来，之前沉沉压着自己的死气也豁然散开。
身子一见好，捣蛋本性就开始冒头。
玄觉是弦部长老，对紫荆衣不甚了解，起初慢条斯理与他讲些道法，后来渐渐觉得这小道子古灵精怪，成天打着要回封云山继续学术法的主意，言谈中总是绕圈子想把他绕晕，立刻明白玄应道人每每提到“紫荆衣”的无可奈何缘何而来。
“想回封云山也并无不可。你与吾耽搁日久，也该回转。只是最近农忙，你想修习术法，也需等到众人闲暇才行。”
农……忙？
紫荆衣眨了眨眼睛。
依他在苦境的生活经验，农忙不就是……撒种插秧翻田之类，那……跟玄宗有什么关系？
玄觉道人慢悠悠地答：“此乃玄宗传统，平日吃喝用度，大抵自行解决。”
“玄宗香火很盛，有必要亲自劳作吗？”
“耶，修道人践行道法，劳作正是亲近自然体会万物生灭的好方法。否则，怎能自称顺天地之变化呢？”
——话虽如此，紫荆衣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因他情况特殊，农忙诸事从未听闻，也未要求他参与，金赭二人公务繁忙亦不曾提起，所以他对此确是一无所知。
待回到封云山，一路果然目睹不少道子跟着师长在菜圃梯田里忙忙碌碌，感觉很是新奇。
也难怪，过去跟着二叔，几乎没做过重活，播种插秧年年看，倒还真没见过这许多道士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景象，一时倒教他生出调皮的念头，迫不及待想看看那帮师兄此刻在忙些什么。
回奇部向玄应长老报到后，因心情急迫，索性连道舍也不回，顺着年轻道生所指方向朝东面而去。据说，宗主、各长老和名下弟子们的道田都在那方。
气喘吁吁爬上一道坡，站着歇了口气，往下一看，立刻笑逐颜开。
宗主玄叶道人领着几名长老一同插秧，平日里浑身上下繁琐头饰拂尘配饰全摘掉，换粗布短衣，挽起裤腿，神情是认真得不能再认真，每前进一步，腿上黑泥黏黏糊糊，合着那张万年不变娃娃脸，令人喷饭。
视线再一转，金鎏影挽着袖子一声不吭握着锄头松土，一本正经，头上挽了个最简单的道髻，用黄布束着。
怎么说呢……嗯，他想起在苦境看过的乡戏。
金鎏影这形象，很董永。噗……
“嗯？紫荆衣？你已经回来了？”
他本已笑得快岔气，回头一看，直接滚到了地上。
赭杉军戴着一顶大草帽，衣服虽换了，却还是明晃晃的红色，头顶蓝天脚下黄土，挑着两只大木桶颇有节奏感地朝他走近，木桶随着步伐节奏晃晃悠悠，远看着像只辣椒在蹦跶。
“哈哈……赭杉，噗……”
赭杉军知晓紫荆衣从未经历农忙，见他笑成这样也不以为意，腾出一只手把他拉起：“身体恢复得怎样？”
语罢又顺手把额顶帽檐再往上推了推，大草帽朝后倾斜，移到更好笑的角度，露出帽子下水当当的娃娃脸。
“很好很好，”紫荆衣笑嘻嘻地凑近两只大桶：“这是什么？”
“这是……”赭杉军话说到一半，来不及阻止，紫荆衣已抢先一步揭开桶盖。
一股恶臭直冲入鼻腔。
紫荆衣一愣，立刻后退三步，蹲到田埂上干呕。
赭杉军后半句话也恰好落下：“……五谷轮回之物。”
“呕……不就是大粪么，还说这么文雅……”
“此物用于浇灌，养护瓜果蔬菜，供人体之需，轮回之后尚可使用。这样形容也颇贴切。”
紫荆衣跟着他的言辞想象了一下，又打了个干呕：“赭杉，我还没吃饭……你是故意的！”
“哈。此地日头大，到阴凉处休息吧。”赭杉军压了压扁担侧身走到前面，领着紫荆衣到一片果林外围避阳，随后便挑着“五谷轮回物”去进行轮回浇灌了。
紫荆衣百无聊赖摸摸果树树干，看着眼前众人忙碌。
不一会儿，果林里钻出一个白色团子。
赤云染缩头缩脚探出脑袋，转眼瞧见紫荆衣，立刻蹬蹬跑过来：“紫荆衣，你回来啦！”
“嗯，刚回来。”
紫荆衣刚应了一句，就见那果林中飞出……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一群雄赳赳的大公鸡。
赤云染一声惊叫，抱着头蹲下，公鸡们趾高气昂扑啦啦从两个小朋友头顶飞过。
“云染，我讲过麦随便进这片林，会惊到它们。”
翠山行从林间匆匆跑出，将公鸡赶回果林。
此时又一人从果林里慢吞吞走出来，语调从容淡然：“她从未看过，让她看看也好……紫荆衣？”
翠山行这才注意到旁边有人，定睛一看，是紫荆衣，正抱着果树，已经笑得不行。
那个苍！！！
你那什么打扮！！！
挽着裤腿卷着袖口也就罢了，头顶大草帽可以理解，背后竟然背着一只大罐子，手里还捏着根管子！！！
赤云染年幼不知事，一脸好奇的围着苍打转，摸摸苍背上的罐子：“大师兄大师兄，这是什么？”
苍眯着眼睛答道：“是玄明师叔调配的药水，可防虫害。按动机关，药水就自动喷出。”
“很好耍，云染也要耍~~~”
苍依然眯着眼：“药水吸入太多对身体不好。”
“哦。”赤云染扁了扁嘴，随即又担忧道：“那大师兄怎样办？”
“无妨。”苍淡定地答，然后从耳后拉出一块布巾，罩住下半张脸：“如此即可。”
“……”
那厢师兄妹和谐交流互动，这边的翠山行却觉得有点尴尬。
因为他眼睁睁看着大病初愈的紫荆衣抱着果树笑抽了。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