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对峙 ...
-
汀州和平了太久，抢银行这种事情似乎还是传说中的故事，电视里的剧目，谁都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能在现实里上演。
银行里的人几乎呆傻在了原地。
抢什么？什么银行？抢银行？！
这，这……他们第一步要干什么来着，好像是要摁下什么按钮吧？
柜员满身冷汗，面前的老婆婆还在努力地睁着自己眼睑下垂的眼睛四处寻找“鞭炮声”，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什么人啊，素质这么低下，在银行里放炮，一定要好好教育。”
柜员哆哆嗦嗦地努力试图去摸索自己手边尘封已久的按钮，急得双手双脚发凉。
老婆婆瘪着嘴骂了一句“没素质”后，又开始不满地催促道：“到底要我等多久！我已经在这里重复了十三分钟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老太婆！”
柜员陪着笑脸，还在摸索按钮。
这该死的东西怎么就那么难找！
“打扰一下，这位女士。”
柜员摸住按钮的手一顿。
只见原本只在银行的小丑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两人身边，经理那张他自己号称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不笑的脸居然还依旧保持着亲切的笑意，柜员决定日后和同事一起在茶水间骂经理这条老狗的言辞会稍稍降低攻击性。
柜员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她不知道小丑是否已经发现了她的动作，眼前的老婆婆还分辨不明情况，急忙大声喝道：“别插队！”
柜员脚都在发抖，她的视线从小丑的脸上，游移到不悦的客人身上，再到头冒冷汗还维持着笑脸的经理身上。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先生，有什么能够帮您吗？”
小丑沉吟片刻：“女士，麻烦您把您的双手放在头顶。”
“好，好……您别激动……”柜员向自己下方瞥了一下，慢慢抬起了手……
“欺负老人是嘛！别插队！我取个钱取了十三分钟了！十三分钟！”这时仍然没搞清楚状况的老婆婆猛然站了起来。
“啪——”
柜员动作极快地站起了起来，轮滑椅被她剧烈的力道推冲向后，她双手砸在了桌上，朝老婆婆怒吼道。
“够了！我说了多少次了！老东西！给我签字！先签字才能取钱！你再说一百遍你要干嘛，不签字我也不会给你钱的！而且现在是骂人的场合嘛！被抢劫了！银行被抢劫了！银行的钱没了！你的钱也没了！哈哈哈哈！”
老婆婆哑然失声，她手袋一松，掉在了地上，立刻举起了双手。
轮滑椅撞到墙壁，发出了“哐当——”一声巨响。
人高马大的小丑动作一缩，似乎被吓了个正着。
只见刚刚还情绪爆发的柜员很快就重新换了一副面孔。
“说出来的感觉好多了，”她狠狠舒了一口气，然后将双手举在了头顶，示意自己毫无威胁，对着小丑连忙露出了营业性质的笑容：“不好意思，不是针对您，您这边需要什么呢？钱……还是什么？我都可以帮您办，您放心，您不需要任何手续。”
腰部以下的桌下，红色的紧急按钮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摁下了。
【啊啊啊啊——大佬小心啊！】
【警报启动了！柜员小姐摁下了报警装置！啊啊啊啊——】
【怎么办啊！！我们赶紧跑吧！自首！对！自首！自首能减刑！】
系统咋咋唬唬得有点吵闹。
“冷静一点，我们是反派，这很正常。”
好在伊莱很冷静，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冷静地一边给别人道歉，以显示他这个人“知错能改”的真善美品性，冷静地一边手持真理礼貌地进行打劫。
甚至，伊莱还因为「镜头」的靠近，思维越加清晰，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急速飙升。
伊莱直接了当地吩咐系统：“别着急，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内，帮我监控我背后的保安，他一直在蠢蠢欲动试图夺枪，还有那个似乎已经傻了的引导员。”
突然，伊莱顿了一下，而后精确了一下自己的需求：“啊对了，是胖乎乎像颗球的那个，一旦他有扑上来压住我的想法和动向，立刻告知我。”
六神无主的系统高声应是：【我一定时刻注意！】
伊莱安慰道：“别担心，第一次做坏事就是这样的，慢慢来，不过你要记住，我们不是在做坏事，是在做好事，是在做拯救世界的好事！我们做的都是有意义的。”
“帮我看看背后，你的视角很宽，很广，非常棒，我需要你的帮助。”
系统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仿佛不存在的脸瞬间涨红，就好像被人打了鸡血一样：【大佬放心！】
他系也不吼了，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银行里人的方向。
“对，就是这样，做得很好，第一次，咱们慢慢来。”
伊莱第一次带队干“坏事”，却已经深谙该怎么调教同伙，面对着柜员的报警，他早有预料，倒不如说，他作出这些行动，目的就是为了让柜员报警，由此，进入漫画主线。
他礼貌地也回了柜员一个讨好的笑容：“不好意思，能麻烦您跟着我们，一起去开一下保险柜吗？耽误您的时间真是对不起啊。”
“9点25分，”伊莱扭头瞥了一眼时钟：“希望我能在你们下班前结束，这样你们就可以享受一个美好的周末！”
柜员紧张地眨了眨眼，舔了舔干涩的唇，试图以轻松的姿态耸了耸肩：“承您吉言，我们会的，一个不少的，嗯，我是说，正常下班。”
只听他们的对话，大概谁也想不到，这些充满“对不起”，“麻烦了”的话语，居然会出自一个抢劫犯和银行员工。
***
狂欢的游行之中少不了摩擦。
爱德调停了一次口角之后，兴奋地擦了擦汗，他就知道这里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很快，嘈杂的人群里传来了特定的音波，爱德从地上捡起喝完了的汽水罐，将它压扁，扔进可回收的垃圾桶，他直起了腰，这种音波的频率他非常熟悉，他从小就开始听，听到这时候也有十年了。
“警车？哪里有什么大案子么？”爱德疑惑地自语道，脚已经迫不及待往那边赶了。
等他挤开拥挤的人群，就见中央大街那家银行已经被警察围得水泄不通，一个身材雄壮的警官正急匆匆地从车上跨下来。
爱德连忙露出欣喜的表情，提高声量喊道：“汤米——”
但爱德的笑容很快就僵硬在了嘴角，原本稍微放松的心弦骤然紧绷起来，有什么奇异的情绪从他内心的深处涌动了起来。
他看见那辆警车里出现了另一个人，一个和他很相似的人，那个人咋咋唬唬地从车里蹿了出来，在这种严肃的场合笑成那种傻狗模样。
汤米听见叫喊声，他转过头，发现了在人群里的爱德，不免有些疑惑，爱德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应该在学校里上课么？但是如今棘手且紧急的状况，让他一时间完全无法抽出心神去想这个问题。
只是抬手朝爱德打了个招呼，直接大步朝银行大堂里的其余警察走去。
“莱特，跟紧我。”汤米严肃着脸吩咐道：“这次案子的情况很糟糕。”
在现场已经了解过基本情况的警官迟疑地看了一眼上司身边生面孔的小孩，开口道：“今天早上九点二十分种，汀洲银行外，一个小丑进门了，他先是挟持了大楼里的引导员，而后用引导员把经理骗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清楚了，他手里的氢气球挡住了银行内的监控，只知道他去保险柜拿了什么东西走了。”
汤米皱眉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银行经理哈里斯被当作人质，歹徒被堵上了天台，他要求与我们谈判，”那个警官又瞥了眼明显有些状况外的莱特：“要求与警队最高指挥谈。”
“现在知道小丑的身份么？”汤米不抱希望地一边套上防弹衣，一边问道：“狙击手呢？能瞄准吗？”
“小丑身份不清楚。”警员摇了摇头：“狙击手无法瞄准，他很显然是个老手，人质一直都挡着他，我看他的气质，他应该杀过人，我已经让人去找近期出狱的名单，看看他在不在上面。”
莱特这还是第一次做“实践”，手忙脚乱地将东西讨好，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好，我知道了，我上去跟他谈。”汤米顺手帮莱特穿好防弹衣，带着人上了电梯，走之前道：“封锁大楼，开始疏散附近的人群。”
“是！长官！”警员应道，电梯门合上之后，转身的警员却有些疑惑，上司身边的那个人，真的能帮上忙吗？他似乎连防弹衣都不会穿，但是人都已经上去了，他还能说什么，他还是更看好之前十几岁就跟在上司身边的“实习生”，但是现在上司换人带了，他也不能说，把以前那个换回来。
汀州银行所在的大楼是整个市中心最高的大楼没有之一，原本人气寥落，但今天这天台迎来了此生人气最旺的时刻。
莱特的喉结紧张地动了动。
他是在刚上完第一节课的时候被汤米先生薅走当作辅助的，莱特虽然只是个入学伊甸的新生，但是对于自己的异能“光”的操作还算是精细，在关键时候晃住敌人眼睛，为人创造一个攻击的空隙还是能够做到的。
“别紧张，暂时用不到你，现在首要的目的是保证人质银行经理哈里斯的安全，其余都往后放，歹徒能够提出交谈，说明他并不打算玉石俱焚。”汤米是一个长相憨厚，身材雄壮的警官，常年的警员生涯让他的一双眼睛锐利似箭，锋芒如刀，冷静地站在原地就好似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让人望之生畏。
汤米也是第一次接到这种案子，汀州人民素质很高，抢劫银行这种事情，几十年未有了，突然袭来，几乎快要让人慌了阵脚，汤米的眼睛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莱特，这位仍未怎么面对过大场面的“实习生”显而易见紧张非常。
警官先生的动作顿了顿，伸出自己如蒲扇般的大掌拍了拍莱特的肩膀，得到了莱特一个闪亮的笑容。
电梯门打开，汤米大跨步走出电梯门，在天台处见到了此次的歹徒。
若是第一次见这位小丑，不去看他到底干了点什么，人们对小丑的第一印象或许就是刻板的滑稽和心酸，为了讨好别人而不断出糗以达到目的，这位小丑耷拉着眉眼，缩头缩脑，似乎是初次登台，还带着纯真的稚嫩和尴尬的拘谨，让人不由想对他奉上掌声，以资鼓励。
但是和他的行为相比，他的伪装简直不值一提！他的手稳得离谱，好像全身都长出了眼睛，以汤米的眼力，居然看不出一个能够反击的空隙，堪称密不透风！
汤米耐下性子：“这位先生！请冷静！告诉我你的诉求！我们会完成的！只要你保证人质的安全！”
小丑漏出了一只绿色边框的眼睛，他很谨慎地呆在了经理的背后，而这位可怜的经理脸上还挂着滑稽的笑容，小丑礼貌地询问道：“您好，请问您是汤米警官么？”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一愣，僵硬的手指动了动，重新握紧木仓。
他认识汤米？难道是特意为了针对汤米而设置的陷阱？
汤米后牙咬紧：“是的，是我本人，你的要求我们都能满足，只要你保证人质的安全。”
小丑却不回话了，天台只剩下直升机螺旋桨搅弄空气发出来的“嗡声”。
见小丑半天不说话，汤米试图谈判道：“我们可以给你让出一条离开的通道，给你一辆车，让你离开……”
“哈。”
一声短促的笑声打断了汤米的话，汤米一愣，和身边的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终于，等到您的到来了。”
小丑低哑的嗓音里带着非常明显的激动，他的语气仍然是恭敬的，但是从他的话语之中，身经百战的警官却从中感受到神经质的气味。
所有人紧张的视线汇聚在那一个人身上，现场寂静得有点可怕，只剩下小丑一声一声短促的笑。
“哈！”
“哈——”
“你！”莱特不禁失声，他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了怪异，莱特紧张地注视着对面的人，手下意识握紧，掌心已经搓出些许光亮，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以莱特为中心，整个环境开始逐渐亮堂起来，似乎是有一个人把场景亮度缓缓拉高。
但是有光的地方，就会有暗，随着光越来越亮，暗也越来越暗。
被当作人质挟持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经理，像是戴着一张僵硬恐怖的笑脸面具，小丑浓墨重彩的脸从经理身后的阴影，缓缓探了出来。
悲伤的眉眼下，有着一张红艳艳的，巨大的，咧开的嘴，小丑深紫的眼眸内，仿若两团漩涡，恐怖非常！
“您的身边，就站着我需要的人，我的贵客！”
汤米和莱特瞳孔骤然紧缩。
二人的目光聚焦在小丑的红唇之上。
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伊甸”！
突然，远处狙击瞄准镜里的小丑突然扬了扬自己抻长的脖颈，似乎是在聆听什么东西。
小丑恍惚：“诸位，你们听见了吗？烟花的声音？抱歉，似乎有点大声了！”
莱特肌肉紧绷，正要上前，可小丑的枪口与经理的太阳穴几乎严丝合缝地粘在了一起。
“你什么意思？”汤米上前一步，拦住了莱特，冷声问道。
小丑半晌没有说话，他的笑容更大了，大到让人畏惧，让人惊恐，让人慌张！谁都没有见过这种笑，谁都没见过这种犯人，谁都不明白他面对着几十条枪口，面对着生命的威胁……为什么还能笑出声！
呼吸逐渐急促，手几乎僵直，握不准扳机！
“我们是明日阴影的具现，是昨日记忆的轮回。”
“我们是清醒的愚者，是乐园的先知。”
“我们到来！我们毁灭！我们保护！”
小丑的声音越发激昂！越发急促！整个人越加坚定，但这也让他显得越加神经质！
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天台回响，可哪怕他再激动，他的手却仍然是稳健的！
突然，那是一声极其细微的响动，似乎谁都没有听见的声音：“咔哒。”
而后，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砰。”
“砰！”
“砰——”
巨大的声响摧毁人的耳膜，突如其来的响动让所有人都开始摇晃，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意识到了什么。
敬业的经理终于不笑了，他很怀疑自己今天就能直入地府，再也看不见自己的上帝。
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那些声音不是巧合！更不是偶然！原来——这是眼前那个疯子口中的“烟花”！
他并非是措不及防下被堵进了天台！这个疯子早有预谋！那些炸弹就是凭证！
众人更是都畏惧地望向小丑，他们都在天台上不假！可是那个小丑本人也在天台之上啊！他怎么敢炸得啊！
而且，现在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这个有恃无恐的疯子手里，到底还有多少炸弹！又提前安放了多少炸弹！他到底是哪里来的炸弹！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冒出了这个恐怖的猜测。
除了莱特和汤米，他们的心同样一沉，只是他们想得更加深入，更加精细，若是真的如他们所想，那炸弹，将是无限的！
因为或许比起预谋，还能有一个更好的解释。
「异能」，这是古今未有，前所未见，第一起——「异能犯罪」！
小丑的脸上涂着油彩，被精心打理的火红长发侧披在右肩，他不知何时脱下了自己西服的外套，只身着里面的红色条纹衬衫，和白色西装裤，精壮的肌肉绷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歪了歪自己的头，这种穷凶极恶的罪犯，似乎是想到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竟然在此刻显现出些许天真和欢欣。
“初次见面。”
莱特瞪大了双眸，他的心脏正在鼓噪地跳动，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意识到，小丑正看着他，他正在对他，对这个来自伊甸的学生，对整个伊甸学院，作出宣告。
“来自「火柴盒」，对您致以最真诚的问候！”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对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