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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是救世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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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是救世主吗
[now-云城]
除夕当天,云城下了一夜的雨。
雨水顺着阳台的落地窗漫进屋子,程濯一早醒来发现房间里水漫金山,连个落脚地也没有。
严爵带着肖宇航赶到时,程家兄弟正想方设法地挽救眼前狼藉一片的地面。
地板是彻底废了,估计过完年得请工人过来重新铺。
严爵见此,很快就加入了排水大队的阵营中。
作为半个残疾人的肖宇航,只能干坐在料理台前的高脚椅上着急。
这么好的表现的机会,他却只能力不从心。
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条碍事的腿,肖宇航满腹郁闷。
玻璃门大敞着,三人在阳台外忙得热火朝天。
凛冽的冷风呼呼地往屋子里头灌,肖宇航冻得一个激灵。
下意识地,他扭头向着程濯所在的方位望去。
这么冷的天,程濯居然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珊瑚绒睡衣。
冷风中,他的小脸被吹得惨白惨白的。
挽起的袖口处露出两只纤瘦的手腕,两颊因为潮热而泛起淡淡的红晕……肖宇航目不转睛地盯着。
又过了一会儿,三人对着窗棂上生锈的螺丝钉束手无策。
程榆之研究了半天,吩咐程濯去找把顺手的螺丝刀,他点点头依言照做。
自始至终,肖宇航的视线就没能从程濯的身上移开。
只见程濯走到屋内,目不斜视地掠过他,半蹲在收纳箱前翻找着。
肖宇航感觉到自己被人刻意忽略,清了清嗓子冲他说:“外头冷,多穿件衣服吧。”
程濯却仿若未闻,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见此,肖宇航放软了态度,“我知道你在生的气,但是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程濯很快就找到了东西,“砰——”地一声用力盖上了箱盖子,头也不回地往阳台走。
几人打理好了一切后,段宁才姗姗来迟。
严爵给他开了门,笑着打趣说你来得挺巧,今天榆之下厨,咱们有口福了。
几个大男人从年三十的傍晚便开始着手准备——这顿年夜饭不可谓不郑重。
程榆之掌勺,程濯负责收拾碗筷餐盘,严爵在一旁洗菜、切菜,段宁帮他打下手……
只有肖宇航这个病患受到了冷落。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独他一人被晾在客厅。
肖宇航并不只是干坐着。
他怀里抱着一袋甜豆,豆子被掰得七零八落,掉得满地都是。
段宁看到眼前这副景象,冷笑一声还不忘讽刺他看着就是少爷命,哪儿干过这粗活?
笑完仍觉得不解气,意味深长地说你呀,实在不行还是算了吧。
肖宇航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
要不是考虑这是在程濯家,他真想破口大骂让人滚出去。
段宁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得意洋洋地哼着歌,继续帮严爵择菜去了。
傍晚五点多,一桌饭菜在几人手忙脚乱地合作中出锅了。
公寓楼不远处传来稀稀疏疏的鞭炮声,电视机里播放着拜年广告,这间清冷的屋子里终于有了点年味。
收拾完炉灶,严爵从厨房出来,擦擦手问在座的人都喝点什么。
“我喝酒!”段宁非常捧场,自告奋勇地表示今晚一定不醉不归。
几个非亲非故的人能坐到一块儿过新年,确实是缘分。
严爵也提议:“要不然每个人都来点吧……红的还是白的?”
肖宇航目前还在养病中,自然是不能沾酒的。
他很果断地直接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程榆之见此,也不顾有外人在场,语气严肃地喝令程濯也不许喝。
程濯差点就要跳起来了,辩驳说,“大过年的我为什么不能喝酒啊!”
“你还是学生,喝什么不好非得喝酒?”
“那我也……”
眼见形势不对,严爵出面打圆场,“你哥说得对!小濯,你就别喝了。”
说完又对程榆之道,“既然他不能喝,小濯的那份你替他喝。”
一顿饭毕,程榆之和严爵都喝了不少,段宁抱着酒瓶子还多倒了一杯。
春晚开始前,几人意兴阑珊地坐在客厅地毯上打扑克牌。
段宁提议大家玩儿干瞪眼,游戏规则说了大通,程濯磕磕绊绊地好像还是没听懂。
程榆之叹了口气,主持公道说:“算了……还是玩接龙吧,谁也不吃亏。”
四人的牌局很快就开始了。
肖宇航没有参与其中,他在程濯身后的位置坐下,自然而然地充当起了他的军师。
第一局,红桃7被段宁抽中,由他先出牌。
轮到程濯时,他手脚并用地收牌、理牌,仓皇失措间险些将牌飞了出去。
其他三人干等着,只有肖宇航在一旁认真地替他归类。
“打这个。”他俯身凑上前,压住对方手里另一张牌,指着红桃6出主意道。
说话的同时,两人的距离不着痕迹地近了些。
程濯感觉到有热意喷洒在自己的耳后,叫人心跳加速。
他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屁.股,二话不说抽出一张黑桃7甩在地板上。
肖宇航见此,自觉收回手,重新和他恢复到该有的安全距离。
之后的牌局大家打得都很顺——只有段宁输得最惨。
第三局,程榆之的运气好到爆棚,居然直接拿下了七通!
段宁当即就不肯了,脸色很臭地表示要换位置,一定是他坐的位置风水不对,影响他的发挥。
严爵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还真的配合起身给他让座。
程濯伸手揉了揉面颊,假笑的肌肉泛着酸疼。
他实在装不下去了,直起腰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中场休息的过程中,迎来了春节联欢晚会的开幕词。
窗外有烟花绽开,震耳欲聋的响声里,他借口买烟孤身下楼了。
夜色昏沉,寒风刺骨,程濯饶了远路去学校后门的家乐福买烟。
在这种阖家欢乐的日子里,没有人会守着他这一单生意枯坐在店里。
程濯只能败兴而归。
回程的路上天又下起小雨,细密的雨丝切割着如墨的夜色。
他只能加快步伐往回赶,心头却觉得堵得慌。
好像哪儿哪儿都透着不痛快。
还没进单元楼,远远便瞧见路灯下立着一道人影。
程濯眯了眯眼,认清了站在细雨中的男人,神色不由怔住。
本来他出门就是透口气,和肖宇航共处一室的感觉太让人窒息了。
可惜肖宇航并不这么认为,一反常态地追了出来,他想干什么?
程濯加快脚步,试图故技重施,只当看不见他径直走过就好。
这一次肖宇航并没有让他如愿——早在他走进单元楼前,便用拐杖拦住了程濯的去路。
“我们能谈谈吗?”肖宇航喊住他,语气诚恳:“就耽误你十分钟的时间。”
他的身影比程濯高大,背着路灯的光,程濯看不清他说话时的表情。
“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有的。”
肖宇航一瘸一拐地上前,走到明亮处。
“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他说,“我们可以……”
程濯深吸一口气,脸上是风雨欲来的表情:“没问题,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他冷声质问:“明知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我面前?”
肖宇航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明显很意外。
很短的时间,他就把情绪藏好,表情认真地:“我只是想和你当面说一声抱歉。”
他说:“程濯,我不想再看着你一直难过了。”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程濯的内心升起一股厌烦的情绪——
“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救世主吗?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不想再看我难过了,从你的阴影里走出来’这些话,是你自己良心不安而已,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说着,他的坏脾气就上来了,直接问:“你也觉得过意不去了是不是?你也觉得当初对我太残忍了是不是?肖宇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你觉得自己现在回心转意了,想说喜欢我了是吗?”
这一次肖宇航回答得很干脆,“没错,我确实喜欢你。”
他的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做错事的愧疚感,反而理直气壮地问他,否则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
他的表情太过严肃,程濯听到这话睁了睁眼,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因为你有病!”
程濯怒不可遏地打消他继续表白的决心,直言:“当初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觉得我可有可无,现在我好不容易重新开始,甚至已经忘了你的时候,你却要过来掺和一脚,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为什么永远都是这么自以为是!”
发泄完这一通,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
周遭只有雨点砸在路面的沙沙声,肖宇航的头发被雨水打湿,整张脸也是湿漉漉的。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程濯,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恨我,怨我……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你别把我忘记就可以。
程濯背过身,不想再看到他脸上露出任何有可能让自己动摇的表情。
肖宇航自顾自道:“我说我想把你追回来,不是说说而已。”
“以后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会用心去想、努力去记。还有……”停顿了几秒,他的脸上闪过少见的羞赧:“你想要被人放在手心里疼的那种感情,我也可以给你。”
我和江泊舟之间的前因后果,如果让你觉得没有安全感,我愿意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你。
肖宇航竭力维持稳定的语气,“只要你肯给我这个机会。”
许久过后,程濯冷静下来了。
他动了动嘴唇开口说话,“……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听进去?”
肖宇航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只要你愿意。”
“那好。”程濯冷冷道:“现在请你回去,我不想看到你。”
肖宇航沉默地听着,神色犹疑。
果然是假的!程濯立即说:“怎么,这就做不到了?”
看来刚才那番话也只是哄我而已,故技重施的感觉怎样?
说多错多,肖宇航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号码——”
“先把我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吧。”他想了很久,冷不防地提出这个要求:“你能做到的话,我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