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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情意初萌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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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
萧寻忽然从梦中惊醒,他梦到萧逐眠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萧寻想要跑过去救他,可那条路却仿佛走不到尽头,明明萧逐眠就在眼前,他却无能为力。
萧寻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心中忍不住地发虚。
怎会如此?萧遥到现在还未传信回来,莫不是义父真的出事了?
“阿玉,你怎么了?”
门外响起桑壶关心地问候,现在天没亮多久,他刚刚在后院才见过江暮白,向江暮白汇报门派中事。
这才从江暮白的书房中走出来,便听见小师弟在惊慌地喊什么义父。
萧寻连忙简单整理了下仪容,起身开门。
“师兄,你怎会在这?”
“噢!刚刚向掌门师叔汇报了点事,一出来边听到你的声音,像是在喊什么,义父?”
萧寻赶紧否认:“你听错了师兄,我说的是衣服!我的衣服不见了!”
桑壶看着萧寻身上只穿着里衣,未着外袍,了然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你赶紧找找,如今天气快要转凉了,得多穿着衣服。我们虽是修行之人,可毕竟也还是人,只要是人就避免不了会生病。”
“多谢师兄关心,师弟明白。”
萧寻看向屋外的亭子,风铃随风而动,响起清脆悦耳的声音,他似乎想起什么。
昨晚,他明明是在亭子里待着,想等着江暮白回来,后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但是为什么他今早却是在自己的屋内醒来?!
方才桑壶说在与江暮白议事,那江暮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又是怎么自己回到屋里的?
于是他又笑着问道:“师兄,师尊昨晚便回来了吗?”
“没有,昨日傍晚掌门师叔出去之后,好像是到了今日一早才回来的。你跟掌门师叔如今都住在后院,掌门师叔何时回来,你不知道吗?”
萧寻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道:“昨晚我休息得早,没太注意。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行,那阿玉你先回屋添衣,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寻点点头:“师兄慢走。”
昨日江暮白拿着他的画走后,原本想等着江暮白回来,再和他说重新认真画一幅给他,或是再拿点别的什么东西交换。
免得江暮白真的是醉了,一时胡言乱语才拿霜天琴跟他交换,等他酒醒反悔了那可就闹大乌龙了。
再说了,江暮白就这么把霜天琴给他,他也真替江暮白吃亏。
可没想到他等着等着还能睡着了,桑壶说江暮白是今早才回来的。
难不成,是他自己梦游回屋睡觉的?
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梦游?!
萧寻摇摇头,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都甩开。回屋内随便拿了件衣服披上,心想着,还是先去找江暮白吧。
可脚才刚刚迈出一步,他又不自觉地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一抹可疑的红晕又爬上他的脸颊。
江暮白昨晚既然都醉了,想来昨晚的事,他应该也已经忘了吧?
不然凭江暮白往日里对他的态度,这般近距离的接触,即使不是萧寻干的,江暮白肯定也是要生气的。
既然他从回来之后都没有找过他,是不是说明江暮白酒醒忘事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去找江暮白之际,门窗外飞进来一只信鸽。
萧寻伸手接过,是萧遥的回信。
他急忙打开一看,只有四个字,的确是萧遥的笔记。
可萧遥平日里给他回信,都会洋洋洒洒地写一大堆话,为何这次只有一切安好这四个字?
这不太符合萧遥一贯的风格啊。
萧寻隐约觉得,心里总有根弦一直在绷着,预感着像是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为保险起见,要不他还是回魔界一趟?
萧逐眠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义父那么简单,在他心里早就把萧逐眠当成了亲生父亲一般。
萧逐眠给了他再次活下去的机会,给了他从未得到过的亲情,给了他安身立命的本钱。虽然现在他还是没有做到天下第一,也仍然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可他却知道,萧逐眠是这世界上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他得报答萧逐眠。
若萧逐眠有事,他又怎能独善其身?
等今晚参加完林牧时的大寿之后,回到无忧居,待江暮白休息之后他便偷偷回去一趟,在天亮之前赶回来,应该没有问题。
对,就这么办。
萧寻打定主意,拿起书案上昨晚江暮白离开之后,他又画好的另一幅画,装好后走到江暮白的门前。
“叩叩!”
“师尊,弟子……”
萧寻面前原本关得严实的大门,歘的一下就开了。
江暮白一开门,就看到萧寻拿着一幅画卷站在门口,可昨晚刚得知萧寻过往的他,心底暗暗地揪成了一团。
江暮白昨晚离开了望峰亭之后,不知回来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萧寻。
所以他就在夜幕之中,御剑绕着整个云梦泽飞了一圈才回来,因为只有那些刺骨的冷风,才能让他稍稍冷静。
小小年纪的他,就经历过那么多非人的遭遇,怎会让他不心疼?
他真的很想一把抓住萧寻的肩膀,问他到底是被谁所害。
可萧逐眠嘱咐过了,不能戳徒弟伤疤,他会很痛苦。
江暮白真的于心不忍,此刻那种又急又怒却又不能发作的无力感,占满了他的整个胸腔。
但他视线却还是忍不住,放在了萧寻那双看上去十指齐全的手上。
左手……小指看上去完好无损,应该是试了什么障眼法。
见江暮白神情怪异,还盯着他的手看,萧寻连忙把拿着画卷手别到身后。
“师尊,您昨晚喝醉了……拿走了弟子一幅画卷,说要用霜天琴与我交换,您可还记得?”
谁知江暮白剑眉一皱,若有所思地说道:“有吗?”
这下倒让萧寻有些进退两难了,很明显江暮白不记得昨天的事了,心里有些失落却又有些庆幸,可现在他到底该说有还是没有?
如果说有,不就显得江暮白是个不问自取,事后还不承认的小人吗?
如果说没有,那……那算了!画被他拿走也罢,大不了,萧寻就拿他昨晚重新画的这幅送给林牧时。
也是,他这些画能值几个钱?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拿霜天琴来换他的画好吧?
萧寻内心自嘲了一下,便开始胡说八道:“应该是没有……可能是我喝醉了,嘿嘿。”
“既是为师说过的话,定然是作数的。只是为师记得有说过,让你再画一幅,用两幅画来换。不过你现在拿来了画,却又不将画交给为师,可是反悔了?”
“啊?”
难不成其实昨晚喝醉的,真的是他?
他记得江暮白明明没有说过这些话,这幅画明明是萧寻他自己临时起意,今天才拿过来的。
还有昨晚他明明记得自己在亭子里的,可醒来又莫名其妙地躺在自己屋里,他真的喝醉了?
可他明明没喝酒啊……总不能是昨晚闻了一下江暮白身上的酒香味,他就醉了吧?
离谱!离天下之大谱!
江暮白长臂一伸,绕到萧寻身后,从他手中拿走了那幅画卷。
“进屋把霜天琴拿走吧。”
萧寻虽然是满腹疑问,却还是哦了一声跟着江暮白走进了屋内。
霜天琴就被江暮白放置在桌上,萧寻一进屋便对这把琴发出了惊叹。
真不愧是归尘当年最珍爱的乐器,这把霜天琴由如同冰霜一般的寒玉制成,琴身晶莹剔透,琴身流畅,还雕着线条优美的霜花,精致典雅。
萧寻忍不住抬手轻抚琴身,触手生凉,令人心旷神怡。
传说这把霜天琴,还有净化心灵之效。琴音似小泉的叮咚流水,又似空谷的幽兰之声,清列而悠远。让人听了直叹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音起霜落,如在仙境。
这把琴让他拿去送给林牧时,江暮白当真舍得?
萧寻不确定地看向江暮白,感受到萧寻的眼神,江暮白心知肚明地问道:“怎么?舍不得你的画?”
“不是。弟子心有疑惑,师尊,您是不是讨厌我?”
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萧寻真的搞不明白江暮白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每一次出事,比如每一次修炼他不小心受伤的时候,第一次御剑飞行他差点摔下去的时候,在魔界被萧辰言语挑衅的时候,幻水岭被萧辰重伤的时候,被人误会造谣的时候,等等等等……
江暮白都会挺身而出,挡在他的身前,眼里时常出现的担心不假。
现在那么贵重的霜天琴,还说给他就给他了。
可每一次近距离触碰的时候,江暮白眼中的慌乱,排斥,疏远,也都是真真切切的。
萧逐眠也待他很好,亲自指导他修炼九幽冥典的时候,也偶尔会有距离稍近的情况。比如经常会抚摸他的头表示安慰,拍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修炼时抓住他的手腕抬到合适的位置等等等等。
明明这些行为的把控,在萧寻眼里都很正常,可为什么到江暮白这里却不正常了?
还总是莫名而又突然的生气,给他甩好几天的脸色,这些放在萧寻眼里,通通被归结于一个解释。
那就是江暮白即将退任,之前在任的两百年期间都未曾收过徒弟,所以今年不得不随便招了一个,江暮白即使心里再不喜欢,明面上也得应付过去。
不然萧寻也想不通,江暮白当初为什么要收他一个倒数第一做徒弟,就只是因为他收服了噬魂兽吗?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所以,才会让他一来就修炼玄清剑诀。
所以,才会在他危险时那么紧张,就是担心他没了,过几年之后没人接替江暮白的位置。
所以,才会让他不要将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之上,唯恐他不务正业。
所以,才会在不得不和他有什么肢体接触的时候,显得如此排斥。
昨日之事,江暮白肯定也是喝醉酒了才闹出的乌龙,后来他清醒了之后,又生气了,所以才一晚上都不肯回来。
萧寻理解江暮白想要过的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他隐瞒身份在先,也没什么资格去指责江暮白。
可是,为什么要讨厌他呢?
这一问是出自萧寻内心的疑问,可听在江暮白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刚刚不是还高高兴兴地看琴吗?怎么下一秒就问他是不是被讨厌了?
难不成他之前说他自己一个月就出师,让萧寻认为自己是在嫌弃他无能了?
还是说他在教萧寻修炼时勾起他的回忆,让他难过了?
又或者是昨天他在阁楼不听萧寻的解释,还叫他滚,让他伤心了?
不对,是昨日,是他对萧寻做的那些逾矩之举。
那时萧寻以为他醉了,其实他很清醒。
一听到萧寻说的那句,从未对自己有过肖想,江暮白就忍不住怒上心头,可是因何而怒呢?
他自己隐约有些意识到,他不敢去细想。
所以就在阁楼内猛灌那些自己珍藏多年的酒,可这么些年来在酒精的浸透之下,他早已千杯不醉。
反而是越喝越想见到那个人,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他一副醉样,脚步飘虚地走到他的房前。仗着自己好似是不清醒的状态,将那人再次揽入自己的怀中。贪婪的吸入他的味道,还喝了他喝过的茶水,拿走他的画卷,一切都是有意为之。
即便是现在,他也不后悔这么做。
萧寻从未肖想过他,可他……
昨晚若不是想起还与萧逐眠有约,他甚至还想在他屋内借一晚的好梦,就这么装醉睡晕过去。
只不过江暮白在萧寻面前,是个胆小鬼,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懦弱,敢做不敢当。
从他的寝屋离开之后,赶往望峰亭赴约,与萧逐眠散了之后,江暮白一直不敢回到无忧居。
不仅是因为萧逐眠此次见面中所表现的那种决绝和伤感,还生怕回去就看到那张疑惑不解、单纯无害的脸,这只会让江暮白越发谴责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等到他绕着云梦泽逛了一圈才回来的时候,发现萧寻居然在亭子里等他回来,吹着凉风睡着了。
江暮白悄悄地将萧寻从亭中抱回了屋里,还鬼使神差地将他的外衣卸下,再盖好被子。
看着他那恬静的睡颜,江暮白不敢多待一秒,生怕自己再生什么豺狼虎豹之心,又御剑绕着云梦泽逛到了天亮才回到无忧居。
他暗自低嘲自己,也只敢在装醉时,对徒弟产生这种违背师德的想法。
也许他真的做不好这个师尊,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
不管是那些无心之言、有心之举,还是因为自己的懦弱面对萧寻,或许这些种种导致萧寻误会了什么,所以才让萧寻觉得他讨厌他。
江暮白,你适得其反。
江暮白深吸了口气,表情认真,语气坚定地对萧寻说道:“为师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为师也很喜欢你……这幅画,所以才用霜天琴跟你换。在为师眼里,你的作品不仅仅值得一把霜天琴,为师还可以再给你添些别的。”
听到江暮白这么说,萧寻心里顿时觉得有一股暖流经过,他没有被讨厌……太好了。
“不不不,足够了,弟子多谢师尊。”
如果江暮白不讨厌他,那为什么却总是嫌弃他们之间靠得太近?
萧寻没有再追问,或许这只是个人习惯,他也没必要过于纠结。
毕竟之前他就问过桑壶,关于江暮白的性子。
高冷、喜欢独处、天之骄子、云梦泽第一人,性子冷淡了些,也很正常,毕竟江暮白还是他的师尊。
想到这。萧寻心中再无负担,拿起霜天琴,脚步轻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就只等今晚林牧时的大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