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507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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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和他来的还有两男一女，对吗？”大堂经理回忆着三年前的事，有些模糊。当时她还是个前台，在半夜迎接客人，尤其是外地来的其实在那时候是比较少的。
说她过目不忘实在是有些夸张，但这一行人她还算有些记忆。她不是记住了王今平，而是杜明军和陈朵。个高的一个男人身材挺拔，是那一单付钱的人，同行的唯一一个女性烟熏妆更是夺人眼球，她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三年来，这样子的组合至今没见过第二次。
除了这两个出彩的人，还有那一辆特别好看的吉普。
她不认识是什么牌子，只是那辆车在她们这边很少见，这不免就会加深印象。
老王和他妻子眼中含着希冀，希望大堂经理能给出一点儿有效的信息。
其实时间过去这么久，她也不记得当时这一行人说要去哪儿，只记得那个女生脸上的表情不太好，应该是和男友吵架了。
经理有些不好意思地皱着眉回忆，“我记得当时他们是在半夜入住的，第二天下午退房之前就离开了。”
“照片上这个人是先出门，后面人再跟着出门的。”
然后就不知道了，从她这几年的看人的经验来讲，没有任何其他的问题。
当时的她也只是个前台，能想起这一行人都算他们比较特殊显眼。
“没有说他们要去哪吗？”老王有些急切。这是第一次有人能认出王今平，他眼睛直直盯着，不觉得自己有些冒犯。
好在女人理解也就不怎么在意。“没有，女生应该是和她男友吵过架，所以下来退房的时候没人说话。”她看着老人眼神里又被灰扑扑缠绕，主动提供自己的想法。
“当年我们这边那种吉普还算是少，如今虽然多了起来，但当时的车肯定出产日期早，也更旧一点。”
“既然人找不到，那就找车，找到车说不定人也能找到了。”
老两口勉强笑笑，跟着应和女人的想法。
他们比别人反应慢，但也是在孩子找不到后就决定找车的，可是显然，没有任何消息。
大堂经理名叫阿丽同，主动揽下帮忙，“叔，你们把这个寻人启事放到我这儿，我给你们留意着这来往住酒店的车辆，只要是同年、同型号的，我就给您打电话好吧。”
“这里面说不定就有您儿子的车。”
阿丽同比较热心肠，爱帮人解决问题，这也是她成为大堂经理的重要原因。
“谢谢，谢谢。”
老王两口子很感激，脸上的表情也稍微松缓了一点。不是觉得人家能找到，相信别人，而是像给自己一个稍微放松的借口。
刚刚进来他们没有仔细看这个酒店，现在才认真打量起来。
金碧辉煌的，带着面包的墙，很大的水晶吊灯，西式宫廷风的沙发，一直铺到台阶下、干净光滑的瓷砖。
敞亮又好看。
两人轻轻转头，扫视着孩子路过的地方。
王姨喏喏开口，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袖。“你好，我...我们能不能站在旁边看看？”
“一定不影响你们工作。”
阿丽同赶紧摆手，“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又招呼前台倒水，“你们几个坐，稍微休息一下，外面太热了。”
老王“哎哎”应了两声，往大堂沙发那边走去，站在一旁，好像就能看见那天晚上从门口进来的儿子。
王姨睁大眼睛，一寸一寸地看着，不放过任何一处。
可没等前台端着水杯过来，三人已经从门口出来了。
老王不允许自己放松太久，失去儿子这三年，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惩罚自己，看过已经算是放松。
原本以为会等很久的消息，在第二天下午出现。
“喂，是王今平的父亲吗？我是慕士塔格的大堂经理。”听筒那边的阿丽同很激动。
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回着电话。
“哎哎，就是留了启事的那个酒店。”
王姨听见声音也从床上起来，听着那边的声音。“是这样的，我们酒店来了个客人开的车和你的型号一模一样。”
他们两人开始紧绷起来，“是白色的吗？”
“是是是，而且也是12年的时候买的二手，你们快过来看看。”
车主今天刚到库尔勒，车停在酒店门口去旁边商店买水，被一直留意的阿丽同发现。
她拿着寻人启事和车主比对，对方也算有善心，主动留了下来。
这边收到消息的老王两口子挂了电话，什么都没有收拾出了房门就去找老邓。
“老邓啊，说是找到车了，就在什么格酒店门口。”
在电风扇旁边坐着吹风的老邓一下子站起来，“谁？在哪找到的？”
他赶紧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扯着老王往外走。
“啊，是酒店！
我就说嘛，真该要往城里跑跑，你看看，老王，你熬到头了！”
找到车的惊喜快要冲昏头脑，老邓看起来要比老王两口子都要高兴。
“嗯嗯。”老王打开车后门，让妻子先上去，然后自己才跟着坐进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头脑里一会儿是那辆车的样子，一会儿又是王今平笑盈盈的模样。
可他又冷静了下来。
如果不是呢？
那怎么办？
大脑像是一台反应故障的机器，一直在显示“404”，他一直在劝自己，千万千万不要抱任何希望，这样才不会失望。只是坐在一旁的妻子已经开始抹起了眼泪，她无声地哭着，手掌被泪水打湿，带着潮气。
老王一言不发，只盯着窗外倒退的树。
他也怕，也很期望，可他不能哭。
他是男人，绝对，绝对不可以倒下。
车厢中寂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的光景，后座两人没了声响，不过车开的快，一会儿就到了酒店门口。
透过车窗，老王看见了那台自己记日日夜夜寻找的那台车。
自由客。
车身已经稍微有些旧了，可能是去过沙土路，上面的泥点子几乎覆盖了整个车面，尤其是后备箱。一停车，老王一下子掰开车门把手，直直冲着汽车过去。
经理和车主原本在大堂等着，看见几人也赶紧站起身，几个大步下来，脸上都带着焦急和激动。
车主先开口，“叔，我这车是12年买的。”
老王不听别人说话，直直往车后备箱走。
后备箱上面泥点子大大小小很多，老王用手在上面摸索。上面很平滑，除了泥点的大小有些磨手，再没有其他感觉。王姨被大堂经理扶着，在旁边微微抽泣。
“叔，这是你的车吗？”车主又补充，“我当时是在轮台那边的二手车市场买的，说是车主着急用钱，这车也就低价出了。”
车主也有些着急。
“我看了，这车和您儿子的车型号这些都是一样的，这是我从市场买的，咱们好联系。”
老王的手上全是黄泥沙土，他又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
没有。
没有那个他做的标记。
王叔的脊背更弯了，他越发觉得沉重起来，肩上无形的担子。
王姨也看着她丈夫。
所有人都在等着宣判，但结果不尽人意。
“不是的，谢谢你，小伙子。”
王姨终于痛哭出声，她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脱力坐到了地上。
她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答应儿子，去库尔勒。
这三年来，她幻想过无数次，如果没有答应，如果没有让孩子开车去旅游，是不是儿子也不会丢？每每想到这儿，她就觉得呼吸困难，连掉眼泪都是赎罪。
几乎每日半夜惊醒，都是她那天送儿子出门的场景。
她冲破梦境，一次次地挽留王今平。
“儿子，别走，妈做了你最爱吃的包子。”
“儿子，别走，妈的洋柿子酱马上好了。”
“儿子，我求你了，你别走...”
可没有一次成功。
王今平总是笑，“妈，出去玩一周，我就回来了～”他脸上带着憧憬的笑，看不见妈妈眼中的泪水和挽留。
老王自己也红了眼圈。
这是第一次，是失踪的儿子离得这么近。
终究是一场空。
他过去，尝试扶起来已经奔溃大哭的妻子。可王姨根本起不来，她陷入自己的幻想，“今平啊，你救救妈，救救妈妈～”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霓虹灯亮起，酒店明亮温暖的灯光照耀着前面的人，却只有一地死寂。
“抱歉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等王姨终于平息，她感觉像是没了知觉，丢了魂。
老王看起来要比王姨清醒很多，最起码没有在这些人旁边失态。他紧紧扶着妻子，像是永远不会倒下的白杨树。
“抱歉啊，抱歉。”
“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向几人鞠躬，转身自己往前走了。
“老邓，你别管我们了。”
“我们自己走走。”
前面两个人互相搀扶着，顺着路灯的光亮往前走，没有再去管身后的所有人。
老邓又给车主发了烟，“对不起啊，今天耽搁太长时间了，真不好意思。”又对着旁边的经理道谢，“谢谢你帮我们留意，真是太谢谢了。”
大堂经理也被哭得有些难过，她觉得自己太着急了，让两人白跑一趟，还害得人家空欢喜一场。
“没事，我不是还没有帮上什么忙。”
她真觉得自己没帮上忙。
“我还是留意着，说不定哪一次就真的找到了。你也劝劝，让...”剩下的话怎么说都觉得太过于轻松，女人只叹了口气，摆摆手回了酒店。
等两人都走了，老邓赶紧去开车，要是让两个人走，走不到的。从平安招待所到慕士塔格，开车都要二十多分钟。
他刚发动起车子，前面慢慢走路的两人突然一闪消失了一会儿，正要停车查看，老王猛然间从人行道冲出来，一直以来坚强的男人哭得看不见前方的路，他扑在开着车灯的这辆车上，跪在带着层灰土的桑坦纳前，眼泪混进口腔，嘶哑出声。
“报警，我要报警！”
终于。
王今平，救了他的妈妈。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15071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