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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别心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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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谕宁像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音调都有些扭曲,“你不必因为占有欲而随意将喜欢挂在嘴边。江沼,你不喜欢我,你曾经无比嫌弃我的Beta身份,不是么?”
怀里的人肩膀颤抖瑟缩着,却是不肯放手,“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我只是……”
“你难道不是发自内心觉得,一个Beta配不上你吗?”
闻谕宁有些厌烦地揉了揉额头,将他从怀里剥离出去。
“我已经做了一切能为你做的,你满足与否,那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江沼在原地怔愣地看着闻谕宁逐渐远去的背景,任凭泪水溢出眼眶,宣泄而下。
闻谕宁沉默地走着,脑海里倒带的记忆一幕幕掠过。
譬如,为什么他和谢衍行只是喝了两杯酒,回到家,便是不问自来,对他劈头盖脸、大发脾气的江沼。
他曾经在江沼嘴里听过很多羞辱性的话。
放荡、花心、滥情、不知廉耻、浪天浪地。
他从前只是以为开玩笑而已,一笑置之,后来却发现,江沼对他的生活节奏与方式全盘否定。
似乎想把他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这让闻谕宁在第二天立刻收拾好行李,不告而别、逃之夭夭。
难以言喻的压抑感重重压在心头,堵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闻谕宁脚步顿住。
不远处,祁今张开双臂,淡淡笑着:“还愿意回到我怀里吗。”
温暖有力的怀抱,及时地托住他极速下坠的灵魂,不至于堕入无底的深渊。
闻谕宁有些哽咽,“你怎么会来。”
“再来争取一下。万一你被拐跑了怎么办?只要你还念着我的一分好,我就还有机会争取。”
祁今抱紧他,声音温柔,“我是不是又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开心了。”
“没有。”闻谕宁摇着头捂了捂眼睛,泪水却从指缝中溢出,“阿昭,你太好了。”
祁今低低笑着,“嗯,以后会表现更好的。”
一定要好到,闻谕宁离不开他。
*
闻谕宁很不喜欢自揭伤疤——这在他看来,和往伤口倒辣椒水的自虐行为无异。
只是,祁今似乎一直对他和江沼抱有误会。
他不愿意再让过去的阴霾遮住日后的大道光明,太不值得。
“我和江沼……乔女士和他的妈妈是好姐妹,所以,我们从小就互认对方母亲为干妈。”
祁今无意于逼迫他一时间全盘托出,反而揉揉他的脸,兴味盎然地□□他脸颊上的软肉。
闻谕宁陷入轻度恍惚的状态,自顾自地说着:“小的时候,我们家还在怀城,他从帝都来找我…然后……”
似乎是回忆到了痛苦难忍的片段,他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祁今顺势将人压入怀里,安抚似的蹭着他,“不说了,好不好。”
闻谕宁摇摇头,错乱的呼吸重重吐出,他像是下定决心,继续道:“那时候我和他都很小。十岁。在一次放学以后,天气预报有雨,出门的时候…我却偏偏忘记带伞。他来给我送伞……”
“正碰上几个人在玩捉迷藏,他也参加了……”
声音开始急促起来,“他遇到了…一个信息素失控的Alpha。”
祁今心底咯噔一声。
信息素失控,对于Alpha而言是极其恐怖的,对于其他人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曾经发生过一起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失控的Alpha残忍杀害了一对夫妻。Alpha丈夫是被活活虐杀,而Omega妻子却被……凌虐致死。
祁今脑海中闪过很多可能性。
他惊惧仓皇地搂住闻谕宁,“不要,不要继续说了。”
闻谕宁恍若未闻,他已经沉浸在回忆的叙述中有些无法自拔。
“因为那场意外,江沼患上应激综合征,我的腺体,也是在那时受伤,因此从Alpha蜕化成Beta……”
“是我对不起他,我一直很愧疚…我不该忘记带伞,更不该带他一起玩捉迷藏…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弥补…阿昭,我做错了,对吗?我一直在赎罪,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做……”
闻谕宁开始低声地,断断续续地啜泣。
祁今摇着头,声音嘶哑,“哥哥,那不是你的错,这只是一场意外,你们都是受害者。”
闻谕宁颤着声音矢口否认,呜咽低泣的声音愈发清晰,“不,不是…是我对不起他,我宁愿是我一个人承担这一切…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我觉得很累,累到我只想逃避。”
“所以…我才会回国逃到怀城,我害怕江沼,看到他的脆弱不堪,听到他撕心裂肺的指责…太痛苦了…阿昭,我是个懦夫。”
祁今抱着他,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背脊,轻吻他的肩胛,眼眶酸涩。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总是苛责自己,不要这样。”
总是这样。
闻谕宁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责任感和怜悯心,仿佛看不得身边人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痛苦。
他总是,这么心软。
静静听着怀里的人无声痛哭,祁今揉着他的背脊,一遍又一遍的喃念着,“哥哥,不要试图去救每一个人。”
不要这么心软。
*
许是真的哭累了,猩红的双眸此刻闭合着,却总是若有若无的轻轻翕动——他睡得并不安稳。
眼底的心疼与挣扎几乎要溢满出来。祁今用指尖试图抚平闻谕宁皱起的眉心,若有所思。
手机屏幕里,是江沼的讯息:谈谈。
与上一次针锋相对的见面不同,这一次两方都满怀心事,一脸的沉重。
江沼走到他身边,看着一望无垠的蓝海,格外平静地沉声道:“他…还好吗。”
“不好。非常不好。”祁今吸了口烟,神色阴郁,“你利用他的心软利用得这么得心应手、毫无顾忌,还关心他好不好吗。”
江沼哑声道:“他都和你说了?”
“对。”祁今神色莫名地侧目看他一眼,眸色冰寒,“如果你喜欢他,你就不该这么打压、道德绑架他。江沼,你太自私了。”
“你根本就不是你伪装的那么脆弱,我见过你咄咄逼人的一面,你一直都在试图控制他!”
江沼脸色剧烈变化,阴沉一片,“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难道不自私吗?”
祁今怔了怔,陷入沉默和深思。
他不自私吗?他也在利用闻谕宁的心软。
“你还好意思和我谈什么喜欢和爱,你这种从没感受过爱的怪物,懂什么叫爱吗?”江沼语意锐利地讥讽着他,“如果我不配,那你不如扪心自问,你配吗?你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和灾祸。”
“你以为那一桩桩一件件是你多么伟大的自我牺牲吗?那不过是你赎罪的手段罢了!”
江沼咬牙切齿,眼底切骨恨意滔天翻涌,“害他被网暴,害他被迫放弃舞蹈,害他摘除腺体,害他差点死掉!”
祁今身形一抖,不可思议地抓住他的小臂,语声喑哑,“你说什么?!”
江沼嗤了一声,狠狠甩开他的手,“你比我,更可恨!”
语毕,头也不回地扬长离去。
祁今在原地愣住很久。
指尖颤抖着将香烟塞进唇间,江沼的话,将他心底不知何时种下的疑思催发。
比如,闻谕宁腺体上的新旧疤痕,新的伤是哪里来的?
比如,闻谕宁为什么会摘除腺体?
比如,闻谕宁明明没有标记能力,为什么当初…却想要标记他?
他在浮浮沉沉的混乱思绪中抓住了什么,却又被迎面的思潮巨浪淹没。
*
闻谕宁醒来时,祁今不在身边。
他觉得身体有哪里不太对劲。
那种感觉很怪,身体里仿佛有一团涌动不息的火流,灼烧着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闻谕宁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想打个电话给乔浅。
思索再三,还是暂时压下疑虑,想着再撑过这两天的节目录制。
毕竟下次复查还有段间隔,这么多年,也不至于突生变故。
他翻身下床,却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祁今猛然冲进来,满面焦急地扑到他身边,“怎么了?”
闻谕宁揉着腰,“没事,下床没注意,摔了一跤。”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薄荷烟香,闻谕宁脸色变了变,“你抽烟了?”
这个浓度,抽得不少。
祁今将人拦腰抱回床上,“今天好好休息,我和导演说了,接下来的录制我们退出。”
“不行,要付违约金的。”闻谕宁说着就要去捞床头柜上的手机,“真是个败家仔。”
祁今摁住他,啄着他的指尖,撒娇道:“不要,为什么不能多陪陪我嘛…难道,工作比我还重要吗?”
“不然呢。”闻谕宁故意逗他,“钱不比人安稳。”
祁今大受打击,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咬咬牙,用力吻了下他的眼睛。
“换个答案。”
闻谕宁眨眨眼:“钱就是比人安稳。”
吻再次落到眼下、唇舌、胸膛。
闻谕宁呼吸有些错乱,祁今眯了眯眸,手指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路向下,促狭地看着他,“现在呢?”
答复是挠了挠他的下巴的动作,和迷离惬意的神色。
祁今餍足地笑了下,甘愿埋头俯首。
旖旎无限。
*
夜慕降临。
闻谕宁还是没忍住给乔浅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乔浅在得知他恋爱以后语气陡然严肃起来,“是不是上次那个Omega?”
闻谕宁咳了声,“他是,是Alpha。”
“你……”乔浅长长叹了口气,“谕宁,现在立刻安排好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来N国,我正好有个交流项目在那边。”
闻谕宁脸色一白,不安感愈发强烈,“这么…严重吗?”
“我怀疑…是人工腺体的后遗症。”乔浅语气沉重,“总之,你尽快过来,越快越好,在此期间,不要再和这个Alpha有任何亲密行为。”
闻谕宁在沉默中挂断电话,落地窗上,倒映着他失神的模样。
祁今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吹。
“哥哥,喝点补汤。”
闻谕宁走进来,坐到他身旁,却嗅到一股玫瑰味。
“你的信息素,是玫瑰?”
祁今顺手搂住他的腰,轻重适中的按摩。
他一愣,笑着点点头,“是哦。哥哥闻到啦?”
闻谕宁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嘴唇。
祁今顿悟,他是在说他嘴里的玫瑰味薄荷糖。
“尝尝呗。”
闻谕宁勾住他的脖子。
祁今低低笑了一声,“好的。”
这是一个柔情缱绻、意蕴绵长的甜吻。
不夹杂丝毫情/色意味的。
烟草,薄荷,和玫瑰香。